自古以来,真正流传于现在的名器,无一不在背后有一个悲惨凄婉的故事,细细数来,这些故事的形成,不管是真实存在还是后人虚构的,由于时隔太远,如今已经无从考证,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故事带给我们的,是一个个传奇。
圣道轩辕、仁道湛卢、帝道赤霄、威道泰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无形承影,这上古十大名剑,对于后世的铸造师而言,无疑是值得他们追逐一生的目标。
采五金之英,引天地之灵,一把神兵的形成,过程无疑是极其缓慢及艰巨的。祖启手上能动用的资源并不是很多,先天条件上的不足,哪怕他是振云郡公认的第一铸造大师,哪怕他为了这一次铸剑耗费了自己不少的珍藏,可要想铸出的武器达到上古神兵的程度,那挑战对他而言还是太大了。
从身后拿出一把长约七寸,通体晶莹如玉的匕首,祖启微微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面色凝重的用手中匕首在刚刚出炉的铁剑上刻画起来。
白玉“月兑光”,祖启为自己而铸的一把灵器,因刀身如白玉般圆润光滑而得名,刀尖锋利无比,祖启随身必带之物。
庖丁解牛,一蹴而就,是因为他对牛身体各部位的结构十分了解,而不是他的刀有多么的锋利,更不是他的速度有多么的快。祖启雕刻的速度同样不是很快,但月兑光运行之顺利之奇妙,便是牧武、叶飞这种门外汉,也有一种欣赏绝世歌舞时赏心悦目的感觉。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祖启身为大师,所制造的灵器实际上也是屈指可数,一方面是因为材料的稀缺,另一方面便是启灵这一过程的艰难。月兑光的一起一落,手上劲力使用的大小,甚至是这第一刀所雕的位置以及最后停刀的那一下,都不是可以随意而为的。一个好的铸造大师,必须对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了解,了解它的命脉所在,顺其势运其力,不能有丝毫的偏差,要是一不小心损坏了武器自身的气运,别说铸造灵器,就算想要保全这件作品都是十分艰难的。
祖启聚精会神的进行着启灵的第一步“塑形”,周围的叶飞等人也在赵无量和吴川的嘱托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空气中的气氛有着几分压抑,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打扰祖启,生怕一时不慎就迎来祖启的滔天怒火。
顺势而为,说着容易,做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对于现在满头都是汗水的祖启而言,最紧张以及最兴奋的都无疑是他。左手时不时擦拭一下糊住眼睛的汗水,同时也要防止自己的汗水滴到剑上灼伤了宝剑,这一刻祖启的表情是如此的严肃,料想若以此止住小儿啼哭,效果应是十分不错。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在过去的这一段不知长短的时间里,祖启大师的铸造室里能够听到的就只有三种声音:山泉滴入水池响起的美妙乐声,火炉燃烧所引起的呼呼风声,还有众人不敢言语的粗重喘息声。
白云月兑光是祖启最满意的灵器之一,对它而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所以祖启大师的塑形过程是没有声音的,所以哪怕是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成功完成了塑形这一步,围观的众人还是呆呆的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他的背影。
“咳咳。”祖启大师收刀转身,擦拭完身上的汗水,方才两声咳嗽惊醒了依旧陷在迷茫和震惊之中的众人。
几人上前一观,一方不知名的石凳上,一把黑中泛红的三尺长剑静静的躺在那里,剑未开锋,剑身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张牙舞爪的,像要活了一般,欲要月兑离剑身的约束,飞向天际。
祖启慢慢地走到处在回味之中的赵无量旁边,轻声说道:“看清楚没有?”
赵无量犹豫了一下,好几十岁的他就像孩子似的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祖启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不明白就对了,后面的接着看吧。”
同为铸造之人,对于赵无量的心情祖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楚,可灵器毕竟是灵器,不是谁想铸就能铸的,祖启当年也是机缘巧合,这种东西还是得靠各人的悟性和机缘。
祖启在旁边找了一条凳子稍稍休息,恢复一下塑形时废掉的精力和体力,牧文牧武就在旁边陪着他,吴川则负责对塑形的宝剑进行加热。
“好了,时间到了。”祖启起身对着吴川吩咐了一句,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上微微弄皱的衣服,方才转身对着在一旁跟着师傅赵无量参悟的叶飞说道:“现在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叶飞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祖启面前,眼神坚定地看着祖启,微微点了一下头。
“很好。”祖启淡淡的回应了这么两个字,他带着叶飞来到火炉旁,强忍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炭那可以把铁都融化的温度,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是他那么强壮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叶飞所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呼。”一口浊气吐出,祖启极为快捷的从身后抽出了另外一把稍逊于月兑光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指上重重的划了一刀,几乎同时,紧挨着祖启的叶飞的右手也被祖启划了一下。
“快,跟着我做,把手上流的血滴到青龙的尾部,我不叫停你就不要停。记住,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如果你中途退却了,那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祖启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把匕首丢在了一边,转而拿出铁钳将火炉中的长剑给钳到了面前。
叶飞虽然有些猝不及防,还是依言学着祖启,任由着手上流出的殷红色的血像红色珍珠似的一滴一滴的滴在青龙的尾部,只是长剑温度太高了,叶飞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的滴在剑上,又一滴滴的人间蒸发,完全不明白情况的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赵无量,现在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师傅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我们当初铸兵器时也没有这样做过啊。”牧武大声的对牧文说着,牧文只是看着吴川。
吴川看着牧文牧武,又看着在一旁着急的看着自己的赵无量,点了点头解释道:“你们有听过“血祭”这一个词吧?事实上启灵的最后一步同时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步就是血祭。”
赵无量闻言颇为疑惑:“血祭我也听过,可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为什么我们的武器没有经过这一步呢?难道我们的武器不是灵器?”牧武有几分愤怒,他有些怀疑祖启大师原来的是在骗他们的。
吴川摇了摇头接着道:“怎么会,你们两个的一样是灵器。”
“那我们怎么没有……”牧武有些急了。
吴川打断了他的话:“别急嘛,我也是听我师傅对我说的,他说其实原来的血祭仪式用的都是铸造师自己的血,可是单凭铸造师自己,他一个人的血液又有多少,所以古时候的铸造大师们倾其一生好的也只不过能够铸成几件灵器,差的甚至一件都无法完成就已经血尽而亡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后来的铸造师们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只是效果都不怎么样。”
“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不知名的铸造师提出了以血养血,同血共生的原理,他先是去抓了一些飞禽走兽来做试验,其结果是除了一些当时特有的异种之外,其他普通的如狮子老虎一类,效果都不怎么样,只是那些异兽实在太少了,而且抓捕的难度十分的大,动不动就要折损一大堆的手下,算下来很不划算。后来那人又想到用人类的血来做试验,他像当时的国王要了一些死囚,在死掉近百人之后依旧不成功,后来有人提醒他能不能加入铸造师自己的血来试试,他这才恍然大悟,在这之后,每过十人他几乎都能成功一次,而且死亡率极低,因为这个原理的成功,当时的铸造师和国王都十分感激这个铸造师。只是后来这人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而且消失后人们才发现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这人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远古传说中,一些人说他是神,是上天派来拯救铸造界的铸造之神;还有人说他是恶魔,因为作孽太多,被上天给收了,永世都不得轮回。”
牧文听完后立刻就明白了,他看着吴川道:“这么说来,我们两兄弟的灵器用的都是祖启大师和其他人的血了?”
“没错。”吴川点了点头,“听师傅说你们太小,老爷和夫人不忍你们受苦,就出钱让一些人来帮你们血祭了。”
牧武闻言心情平复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强忍着火辣辣的温度,满头大汗,手上不住流着血的叶飞,眉头不忍的一皱,感叹着说了一句:“还是有钱好啊!”
“确实,至少不用像叶飞一样受这样的罪。”牧文也有几分戚戚然,叫他在带比赛场上流点血他还愿意,可想这样无止境的放血,他估模着自己还是算了。
吴川摇了摇头,严肃的看着叶飞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虽然血祭可以叫别人代替,可还是只有用自己的血铸造出的灵器才能最大化的适应自身。事实上,血祭时所用的自身的血液比例越高,所铸出的灵器对自身战魂的契合度才能达到极致,就像你们先前看到的那把师傅所用的月兑光,那就是全由师傅自己的血液启灵的,就那把匕首,师傅可以用的出神入化,我们旁人拿在手上,就和一把普通的利器差不多。”吴川微微一笑接着道:“要不是启灵阶段必须要铸造师自身的血液做牵引,师傅大概都会让叶飞一个人完成启灵的献血过程吧,不过我敢打赌,一会儿师傅完成牵引之后,一定会立马退出献血的过程。”
吴川说的极有自信,一脸的自得。殊不知他这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让旁边的三人狠狠地皱了皱眉,尤其是赵无量,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脸色越来越红的叶飞。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飞已经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他感觉自身的力量都已经随着血液的流出慢慢消失了,更要命的是,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大黑洞面前,这个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吞噬掉他的血、吞噬掉他的心、吞噬掉他的生命、吞噬掉他一切的一切……
“啊?——”
这种身体和心灵上两种双重的折磨,令坚强的叶飞也忍不住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被切开,被分离,然后再消失,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生命由一条宽阔的河流变成了一指粗的小溪。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恐惧?是敬畏?恐惧的是死亡,敬畏的是生命。
不,不是,都不是。
叶飞闭目沉思,他的心渐渐地开始麻木,他的思想却慢慢地开始活跃。“对,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这是生命的律动,是精神在面对死亡之时高度的飞跃。”叶飞心中暗道,这感觉他有些熟悉,就像是刚刚发生在面前的一瞬,他的思想在飞速的跳跃,他的力量也在不断地聚集:由最初的一根针慢慢地聚集成了一个拳头,再然后开始向着无穷大开始迈进,最终,当这股力量已经无法在变大的时候,它开始旋转,开始收缩,一众由极慢到极快的速度,这股力量又回到了当初一根针的形态,只是,现在的这根针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那根针了,它充满了力量,充满了一种连叶飞这个主人都无法控制的力量。
时间仿佛停滞,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那么的安静,就像是在鬼界一样的安静。叶飞闭着眼睛,他的眼前模糊的有一道光,由远及近的在慢慢向他靠近,他感到一种无比的压抑,特别是这道光到达他面前时,那种压抑的感觉足以令他窒息。终于,叶飞受不了了,他需要释放,他需要光明,在这一刻,他睁开了双眼,他好像看到了一条像是青龙一样的生物,又仿佛是一把黑到了极致的剑;也是在这一刻,叶飞放出了先前的一声大吼,就像是巨龙腾飞之前的那一声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