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约前240年),天下被割分为四:东有东临,西有西晟,南有南朔,北有北渊。帝京战乱中,南朔军力较为薄弱,主君提倡治治国,不忍生灵涂炭,因此在这场战争之中最先走向灭亡。南朔灭亡后,天下出现了三国鼎立的状况,北渊国势最为强盛,其次为西晟,东临为避免重蹈南朔之后尘,故而向北渊俯首称臣,故此,北渊成了最大的国家,与西晟的关系也愈加紧张。
我,慕容云凝,南朔没落的公主,孤身一人地站在破败的城墙上,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昨夜,父皇为了保住王室的尊严,在承乾殿里拔剑自刎。而母后,在临终之前,留下了遗言之后,便含泪而逝。风冷冷地吹过,带动了满眼酸楚的泪水,而母后的遗言,却一遍遍地遗留在心底,久久不能释怀。
“云凝,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要恨任何人,怨任何事,南朔灭亡,只是顺应天理,遵从天命罢了,没有谁亏欠我们什么。如今,这南朔只剩下你唯一一个后人了,去北渊吧,那里,姑母可以照顾你。这样子,母后也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泉下见你的父王了。云凝,切记母后一句话,凡事都记着一个忍字,只有忍,你才能在这腥风血雨的地方存活,只有忍,你才能留住自己的性命,以后,无论生任何事,受了任何委屈,都要记住母后这句话,忍字为先……”
我静静地站在城墙上,心里的苦诉说不出,直教人痛苦不堪。母后,只有忍,凝儿才能好好地活下去,是吗?那,凝儿记住了,为了母后,为了父王,凝儿会好好地活着,为南朔所有死去的亲人们,好好地活着。
那一年,雪下得很大,很大,北渊的帝都——天都城外,被厚厚的雪覆盖着,可是,即使外面寒风阵阵,直袭入骨,却没有我心里那样地冷,看着眼前一片雪白的天都城,我无奈地苦笑,这就是如今最强盛的国家吗?
说实话,心里是有怨恨的,姑母是北渊皇帝的妻子,是北渊的贤能皇后,只要她一句话,北渊的皇帝就能派兵前来搭救南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看着南朔一步步走向灭亡?想起母后的话,我伸手将眼泪擦干。既不能怨,也不能恨,那么,我只能忍。
宫门被缓缓地打开,只听得一声“落轿”,我被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伸手挑开珠帘时,只觉得一道刺眼的光射来,我不禁娥眉低皱,用衣袖挡住了双眼。
“姑娘,可以下轿了。”身旁伺候着的嬷嬷冷冷地吩咐着。是的,在这里,我不再是南朔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有加的公主,更不是北渊皇后的亲外甥女,而是一个无名无实的姑娘,论身份,有可能连最低等的宫女都不如。看着嬷嬷那讽刺的眼光,我淡淡地笑着,提裾,一步步小心地踏上金阶。
“民女慕容云凝,叩见北渊主上,愿主上永乐无极,寿比天长。”
司徒君洌诧异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几欲开口,却欲言又止,我静静地等着,恍惚间听得一声轻叹。正想抬头时,却听得他说:“起来吧,自家亲戚,无须行此大礼。”
听他此言,我不禁轻笑,俯首又行了个大礼,才缓缓道:“主上乃是当今的霸主,是北渊臣民瞻仰的圣君。母亲自幼便教导民女,君为上,君臣当有别。主上既是一国之主,云凝自然得行跪拜之礼,即便主上乃云凝之姑父,此礼依然不能废。主上是云凝之长辈,云凝更应向主上行礼,所以,于公于私,无论是哪一点,这礼,云凝是定当要向主上行的。”
忽然间,只听见他哈哈大笑道:“看来,南朔的君主,不禁娶了个贤惠的皇后,还养了个聪慧大方的女儿啊!既然如此,那朕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上,民女今年刚满十三。”
“十三?”司徒君洌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与智慧,实在难能可贵,只是,尔乃梓潼之亲外甥女,怎可自称为民女,这样说,未免自贬了身份。”
“回主上,南朔已亡,云凝不过是个没落的公主罢了,身份二字,只是形同虚设而已,于民女而言无关紧要。”
“这……”看着我淡如止水的模样,良久,司徒君洌终于不忍地问:“云凝啊,你可是在埋怨姑父不曾派兵前去支援南朔,导致了南朔最终的灭亡?”
“民女不敢。主上是天子,民女怎敢对主上心生埋怨?主上是一国之主,自当有许多责任在身,身为天子,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这一点,民女懂得,主上无须自责。民女不怨天,不尤人,只怪自己并非男儿之身,无力保住国家。主上仁慈,将民女收留,民女已感激不尽,又怎敢对主上心存怨恨?”
看着我坦然的眼神,司徒君洌只好摇头一笑:“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北渊的郡主,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朕不许你,在自称民女,知道了吗?”
“这……”我犹豫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中满是慈爱的目光,不忍拂了他意,我只好微微施礼。
“云凝明白了,多谢姑父。”司徒君洌伸手,轻轻地扶着我的头,“这就对了,先去看看姑母吧,她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宫门走去。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司徒君洌无奈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