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做午饭的时间了,江母道:“你去看看那姓汤的走没走。”
江父无动于衷地道:“没走就留下来吃午饭嘛,又不差那一把粮食。”
江母气急:“男女有别,咱们雨儿还没婆家,雪儿现在也是待嫁当中,传出些闲言碎语,把她们都毁了。以后哪还有好人家要她们?你真是糊涂之极。”
江父觉得老婆子说得也在理,便不声不响地出去了。回来道,他还没走呢,跟雪儿聊天。
江母立即沉下脸来,这个雪儿,我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一个妇人家,跟一个不相干的男子聊什么!
“我看看去!‘江母气哄哄地道。
她一进门儿,见汤明辉跟雪儿相谈甚欢,便落下脸来道:“中午了,汤公子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这显然是逐客的意思,汤明辉尴尬地站了起来,窗外一片骄阳似火,便笑道:“啊,时间不早了,给伯父伯母添了许多麻烦,我就不打扰了,明辉告辞。”
金鼎国本是热带国,临近中午的温度是会把人烤成干儿的。何况他帮了自己的忙,喜欢江城雪也没有错,他们不过是谈些风土人情。初初想知道得多一些,仅此而己,看江母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只怕女儿吃亏吧。
初初道:“汤公子吃完午饭再走吧。许多天没下雨,天气炎热,这里离你们家也不是很近,何况马儿也怕热呀。”
汤明辉见江母没反映,显然是不欢迎他,便道:“没关系,路上有树荫的,热不到哪里去,马儿跑起来就有风了。一会儿功夫就能到家。”
江母阴着脸道:“汤公子既然不留下吃饭就早点儿走吧,不然更热了。”
“是,谢谢伯母。那我走啦。“
初初起身就要送他,出于礼貌也应该送到门口,看他骑上马离去,而她的手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拉住了。江母道:“不用你送,我去吧,街上人多眼杂,你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怎么突然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夜不归宿?初初只有向汤明辉挥了挥手。汤明辉望她灿然一笑。
初初吐了口气。呆呆地坐在原处。一次夜不归宿就这样,那么她以后无论白天黑夜随时都有可能出去的,没有规律没有限制,如果每一次出去都要通过她的阻拦,而每一次回来都要经历她的盘问,那样的结果可能是矛盾的升级,关系恶化。她不能听她的,而她又不能不管她,一个要管一个不听。还怎么相处下去?
她虽然不是江城雪,但身体是她的,是她父母给的。他们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她也当然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金鼎国她需要他们的爱,她不能没有家人,她在乎他们,
她也要他们以她为傲,给他们好的生活。
虽然现在她还没有那样的能力,但并不代表将来没有。她在等待时机。
虽然他们每天在榨油。但是产量已经减半,原料和成品一个价儿,他们是在赔钱的状态中。初初劝他们停业,至少停业不会赔钱,她现在还没找到治梅若烟的方法。
下午暑热渐退,家里来了新的客人。是江城雪的表姨,也就是江母的表姐。
江母见着这位表姐并不怎么高兴,虽然她带了许多礼物。
她一进门亲热地道:“听说雪儿回来了,我特意来探望,雪儿还好吧?”
江母冷冷道:“挺好。多谢表姐这么远还惦记着,”
她拉着她的手,笑道:“咱们是亲戚,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惦记着呢,不知咱们雪儿做错了什么,他们竟做得这样绝,一点情份都不留。以前我们玉娇羡慕雪儿不得了。”
“看城雪嫁得那么好,总觉得嫁个知县委屈,我就劝她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如今看来,嫁入候门也没那么好。”
“现在知县大人对我们玉娇可宠爱啦,玉娇想做什么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回娘家。我这衣服,这镯子都是她给我买的呢。”
“城雪回来也一定带了许多好东西吧。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开开眼。”
江母冷着脸,不言语,老实巴交的江父道:“城雪也没带什么东西,人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了。”
“哟,那么大的王府,一点儿东西都没带吗?哎哟,城雪可真可怜,”
“怪不得不见她人呢,一定伤心呢吧。可别想不开。”
初初本来在屋里补觉,这时听到这阴阳怪气儿的声音,就知道又是个看笑话的,初初偎门而立,笑道:“姨母好啊。”
“啊,好。”
她仔细打量着初初,见她气色不错,不见泪痕,也不见病容,便尖声笑道:“看来城雪心情不错,我以为你正伤心呢。”
初初无所谓地笑道:“无官一身轻,乐得自在,高兴还来不及呢,伤心什么?”
她象听了天下奇闻一般,带着嘲笑的眼光看着江母,那意思是你女儿可真了不起呀。
她们虽是表姐妹,但从小较劲较惯了。
“我记得当初城雪嫁入王府中时,你们一家是多么高兴啊。真是事世难料。”
也许江母确实出了许多风头,一向不让人的她,现在低着头,哑口无言。无论初初表现得如何自信,在她心中,她是在意的。做为一个普通人谁能做到不在意?
嫁入王府是莫大荣耀,被赶出来那便是莫大的耻辱了。无论她怎么进攻,她只是忍气吞声闭口不答。
初初才知道,自己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有多么大,亲戚尚且如此,邻里街坊,流言蜚语,更不必说,汢沫星子淹死人,一点都不为过。不论古代与现代,都是一样的人言可畏。
初初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是她不能不顾及她的家人。
初初云淡风轻地笑道:“姨母说得不错,事世难料。福兮祸所依,祸兮福倚,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如何?我没觉得怎么着,姨母多虑了。”
她从头到脚打量初初一遍,象不认识一般,心道城雪的嘴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若是以前,这样的话她可一句也说不出,果然是在王府里呆过的人。
她强扯起一丝笑容,道:“也是啊,谁也猜不透会不会有转机,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王爷虽然不比皇上,但也不是好伺候的,谁能模准他们高高在上的心思?是吧?谁也没有把握。所以话说得太满也不好。”
“如果姨母有兴趣,不妨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门外一下子闯进好几个捕快,城雨拦不住,被他们推了一跤坐在地上。
城雨大喊:‘姐姐快走!”
这些人一下子鱼贯而入,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执大刀,江父江母相互掺扶着,身子都吓软了,汪姨母也吓得缩在原地。
初初则显得十分英勇,临危不惧,严肃道:“你们要干什么!‘
头目道:“有人举报,我们来抓盗马贼,你是江城雪吗?”
“是又怎么样。”
头目一挥手:“对不起,得罪了,抓起来,我知道你是前平王妃,此事王爷也知道了,您可不要怪我们。如果不关你的事,自然会放了你,如果确有其实,恐怕也不能轻饶。”
城雨大喊:“你们胡说八道,你看我们家哪里有马,连个马粪都没有,一定是有人诬陷姐姐。姐姐你快说话呀,不能让他们带走你,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呢?既然王爷知道,也许他会念着旧情,你快去跟他解释,千万不要跟他们走。”
头目威严地道:“以后您怎么跟王爷解释,是您的事,但今天带您走是我们的事,请您行个方便。”
“好,我跟你们走。”
江母拉着她的衣袖哭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雪儿怎么可能是盗马贼呢?她哪有那样的本事啊?你们这是欲加之罪呀!”
初初柔声道:“娘,你别伤心,没准是个误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头目冷笑道:“但愿是个误会吧,我们收到的是窝主的举报,你是不是把盗来的马,藏在了汤庄主家?正是汤庄主家里举报,让我们把马取回来的。这没有错吧。”
江母激动道:“那个汤明辉?是他?雪儿你跟娘说实话,你真的去盗马了?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怎么会有那样的本事,你可是连马都不敢碰的啊!”
初初有几分急燥,但又好耐性地道:“娘,你就别问了,我会回来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跟官差走了。初初等于是逃了出去,她怕见到江母那样的目光,她怕自己让她失望。
汪姨妈就是来看笑话的,这回她值了,她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回她算是给江家丢了大脸了。
初初被压入府衙,府衙陈旧,内一个细瘦的大人威然而坐,两边站班也算威武,都执着长长的法棍,能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可对初初不大管用。
初初又注意道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此时正得意洋洋地望着她。真的是她!
她正是汤明辉父亲的小老婆芷兰。
早知道她瞅自己不顺眼,但那不过是一面之缘,我们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恨成这样?
瘦大人一拍惊堂木:“下站何人?”
“江城雪,”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