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对面那女人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萧离染坐直身子,哼道:“没想到你还会背洛神赋。”只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惊讶,反倒语带讽刺,笑话,洛神就算是个神仙,也是个女子,竟将他比作洛神,岂有此理!
寒辰头也未抬地道:“萧离染,你别吵,这可是我仅会背的一段辞赋,一直不理解,世上会有这种女子吗?今日见你一笑,心中惊诧,哇,原来真有,太上皇分明就是洛神转世啊!”突然抬头,惊道:“只是洛神与东方不败同坐一车,好诡异!”
萧离染只觉齐齐一串黑线挂在了他脑门上,洛神转世?!手指痒痒,现在掐死她,他是不是从今以后就省心了?
寒辰突然叹口气,失望地道:“定睛一看,洛神已驾云远去,只剩一脸杀气太上皇,真煞风景。”
萧离染:“……”叹一口气,懒得再听她的洛神论,把话题转开,道:“我听说前几日,你从棺材里爬出,险些把子越郡主吓掉魂,你一个姑娘家跑到棺材里做什么,我不认为你有那闲功夫故意去吓柳茹悠。”
寒辰道:“我只是觉得那棺材里刻的图案很精美,就忍不住爬进去瞧了瞧。”
“一个姑娘家竟对棺材里的图案感兴趣,秋寒辰,你真是天下第一奇怪女子。”萧离染虽是这样说的,却并无半分惊讶,毕竟他早知她对雕刻有兴趣,也早知她想开间棺材铺,虽然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子为何不好好做个大家闺秀,却偏偏喜欢这些粗活。
提起棺材图案,寒辰就想到那间没到手的康氏棺材铺,重重叹口气,道:“太上皇觉得像我这种情形秋家还能容下我么?”
萧离染摇头:“岂止秋家,整个京城都容不下你了。”
寒辰:“……”她知道自己很不堪,但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她尴尬地别一下脸旁散落的发丝,很女性化的一个动作,但配上她的高马尾和那身妖气十足袍子,登时更加妖气冲天。
萧离染怔愣一下,忍不住被她的形象再度引得笑出声来。
寒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俊不禁,看来她这老莱子娱亲的效果真不错。然后继续道:“既然秋家已容不下我,我总不能老赖在家里惹人白眼,是不是?那我只能为以后打算一下,但是我好像也没什么本事,刚好……我对雕刻懂一点,又想开个棺材铺,正好用得上。”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那日要康氏棺材铺瞧见一口棺材,里面的图案很精美细致,把西方极乐刻得栩栩如生,所以一时难以自禁才爬进了棺材。”
萧离染垂下眼皮,一个姑娘家竟要抛头露面开店,而且还是个晦气慎人的棺材铺!她真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不想见的人,清静一生么?别的姑娘若是经历被退婚,名声狼藉无人敢娶后,必定是心事重重,形销骨立,一心只想再找个归宿,哪像她竟一门心思要开个棺材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不过,他倒也不吃惊,他不是早就猜到她的心思了么?
只是她可知,若她真开了棺材铺,就是自绝了自己的姻缘路,再想嫁王孙贵族,已无可能。念及此处,微微一笑,这样于他不是更有利么?“秋寒辰,给我雕个肖像吧。”
寒辰惊讶看他,见他一脸认真,语气又略带恳求之意,不忍拒绝,缓缓点头:“嗯,其实我以前比较擅长雕像。”
萧离染见她点头,不禁莞尔一笑,要雕像得要把他先刻入脑中,才能慢慢雕琢。
其实寒辰答应他就后悔了,她过去是擅雕人物肖像,但前提得有照片。可是现在身在古代,照片肯定是天方夜谭,但要张男人的肖像画随身带着,传出去,大概她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又要多个花痴的罪名了。
正自烦恼着,听到隐涛道:“主上,谨王府到了。”
寒辰微惊,谨王府?他竟带她来谨王府?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萧离染下车,抬头望向谨王府的朱红大门,连大门都比一般王府小一号,转目瞧他,那时的他过得应该真的很苦吧,对一位十五岁前还享尽荣华和尊宠的天潢贵胄来说,不但被赐名楚臣,还早早被赶出宫去,住在这种小小王府里,不论哪一方面都屈居其他王孙子弟之下,这份屈辱真不是一般人能忍下的。
萧离染倒是十分平静的拾级而上,径直走进大门。寒辰紧跟其后,进了院子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谨王府?大小不及从二品侍郎的秋家官邸,陈设简陋,放眼望去,园子里没一件值钱的摆设,虽称是王府,却不如三品以上的官邸。她都怀疑,这谨王府根本就是先帝用三品下的官邸换个门匾就把他打发了。
其实她不论是前世还是前身,与他都称得上同病相怜,都过得很不好,不同的是,她的前身和前世都被玩丢了命,而他玩丢了别人的命。心下愤愤,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走了一会儿,听到萧离染好奇问道:“毓秀,你在做什么?”
寒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站在院子的井旁不远处,一身上等紫色织锦长裙,身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块厚厚的菜板,石桌旁摆着一桶水,葱女敕左手按着一条足有三四斤重且仍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右手拿着菜刀左右比划,秀眉紧蹙……
听到萧离染的声音,少女满面喜色的转头:“表哥,你这么快就回来啦?”跟着秀眉再度皱起,嘟起小嘴幽怨地道:“太上皇表哥,我想亲手给你做条红烧鲤鱼,可是我不敢杀鱼,它老是跳来跳去,不让我杀……”
寒辰闻言,脑子忽然就抽了,大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夺过少女手中大鲤鱼,然后在萧离染、锦衣少女和隐涛惊讶的目光下,将那条大鲤鱼狠狠地、活活地摁进了旁边的水桶里:“不敢杀鱼,你不会先淹死它吗?!淹死它,再剁下头扔掉!”这样才够解气!
萧离染瞠目结舌:“……”谁听说鱼是可以淹死的?
紫衣少女瞪大水灵秀目:“……”她只是不敢杀鱼,可没有笨得要淹死鱼!
隐涛风中石化:“……”秋姑娘真是人才!泼猪血,跳大神,淹死鱼,真让他大开眼界!
寒辰紧紧攥着那尾大鲤鱼,脑子如短路了似的,一门心思要淹死那条大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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