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坦诚:“两者都有,请太上皇见谅。”
萧离染似乎笑了一下道:“人可能会在受到打击或生存环境改变时性情大变,但绝不会一夜之间突然从柔弱女子变成杀人娴熟的赏金杀手,你的身手确实适合当杀手,专攻要害,又狠又快又准,却不讲究招式,攻击性极强,比我所见过的杀手更像杀手。”
寒辰无语哽咽,只能沉默以对。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又在威胁她:她前后变化太大,只要稍微调查,她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异端!
萧离染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突然笑出声来:“既然你不愿谈此事,那就为朕雕像吧,反正你也是闲着无事。”
“呃,我没带刻刀。”
“你袍内腰后不止有一柄短剑,还有一套小小的刻刀。”
寒辰下意识地模模后腰的位置,惊得张大了嘴,他是怎么知道的?
“寒辰,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你能想像的。院子里有刚送来的现成木材,有紫檀木,花梨木和黄杨木,你自己去挑吧。”
寒辰一听,秀眉惊喜扬起,“这些都是适合雕刻的好木材,真巧。”
萧离染淡淡地道:“不巧,是朕特意让人送来的,以后你可以随便取用。还有,这谨王府,以后你也可以随时来,但不得带任何女子进来。”
寒辰极为欢喜,感激地看他一眼,笑着答应:“臣女遵命。”说完,快步冲出去挑选木材。
她虽擅雕人物,却只雕模特的,而康久是唯一的例外,月兑离组织后,她曾为康久雕过两尊肖像……既然要雕,当然要雕个自己满意的。
最后挑了块花梨木削下两块一尺左右的木材,却突然反应过来,太上皇是怎么知道这些木材适合雕刻的?忽觉身后有异,猛地转头,只见萧离染负手立在书房门口,远远凝望她,神情极为专注,眸底隐隐闪着一抹温情,秋天明亮的阳光披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凌厉深邃的眸子,衣袂随风轻飘,倒多了些出尘的味道。
她恍惚了,觉得此刻的萧离染真的是被洛神附体了,虽然她真的不知道为何总是想到洛神……
两人就这么远远对视凝望了好一会儿,寒辰突然回过神来,自我安慰,食色性也,男女通用,能让她这冷血无情的女人中个美男计,说明这个美男确实是够吸引人……呃,若是这样勾人的美色,为何此美男都做到太上皇了,还是孑然一身?
她的目光大喇喇地扫过太上皇陛下的腰下部分,欠扁地问了一句:“不举?”
萧离染微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冷笑一声:“欢迎你随时侍寝证实。”
寒辰转过身去,悄悄打了自己嘴一下,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为什么取了两块梨花木?打算给朕雕两尊像?”萧离染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以他了解的寒辰绝不会这么投其所好。
寒辰嘴角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好久未雕像,怕雕得不好,所以取一块备用。”
萧离染眸色黯下:“寒辰,你没说实话。”
寒辰:“……”
“另一块要给那个什么康久雕像吧?”
寒辰垂目,沉吟片刻,抬头道:“是。”
萧离染面色倏地沉下,声音冷沉:“秋寒辰,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他?”
寒辰直视他:“他已经死了,所以你不必费心了。”她知道这么说容易令人误以为她与康久的关系暧昧,可是那又如何,她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像萧离染这种因活对她误生了那么一两分情意的人,随便一敲打就把那一两分情意给敲没了。
毕竟他的身份在哪里呢,像自己这种声名狼藉的女人在全天下人的眼里都是配不上他的,若是她心里再装着个死人,那般狂傲之人怎么可能不死心?
萧离染怔住,她的意思是他注定挣不过一个死人吗?袍下大手攥紧,手指根根泛白,纵使得不到心,得不到人也是一样。
念及此处,心下反而好受些,忍下不快道:“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寒辰抱着两块梨花木跟他进屋坐下。
“那帮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大臣竟然集体上书,要为朕举办一场选妃大赛,今天早朝这帮大臣竟然全部跑到紫金殿外跪逼朕答应,否则,就长跪不起。”
寒辰震惊,怪不得这几日他脸色不好,原来是被一朝大臣逼婚呀。想必那日小皇帝鬼鬼祟祟的关门要说的就是此事吧,怪不得会惹恼他,他最恨的就是被人逼迫行事。
她可以不道德地说一声,逼得好逼得妙吗!逼婚成功,她就彻底解月兑了。不过,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这种话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反而假惺惺地道:“他们喜欢跪,那就让他们跪到天荒地老呗。”
萧离染冷凝的脸色有些缓和,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自抑的笑意:“我当然想让他们跪到天荒地老,但是孜慕不愿意,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说什么若大臣们都跪病了,六部和各部门的公务怎么办?现下正是南方水患之时,他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朕逼婚,是在要挟朕呢。”
寒辰心下幸灾乐祸,先前他不是还要挟她来呢,这被人要挟的滋味如何?嘴上义正言辞:“我对你深表同情,这些大臣们也真不懂事,竟分不清轻重缓急,不过,南方水患正是用人之际,若这些大臣皆不上班或病倒,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萧离染锐目在她脸上停驻片刻,哼了一声道:“你有此正义之心,我心甚慰,所以朕就决定两日后举行选妃大赛,到时你务必跟在朕身边,好好遵循朕的指示,若你做得好,说不定你那一年之期的处罚可免。”
还有这等好事?寒辰低头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他是太上皇,本来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听什么是不是?当即痛快点头答应。
两日后,福秀宫。
福秀宫是天楚国开国以来历代皇帝选妃的地方,太上皇尊贵甚于皇帝,又当过皇帝,自然也要在此选妃。
寒辰用过早膳后,跟着萧离染来到福秀宫时,被眼前乌泱乌泱的美女给吓了一跳。放眼望去,整个福秀宫的院子站满了各色盛装美女,环肥燕瘦,足足有上百人。虽然有上百人,但这些美女们都端庄规矩的分成十队,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正中央。那些死谏的大臣们分列美女两侧。
寒辰轻叹,太上皇选妃,大臣们到场,世所罕见!这分明是怕太上皇敷衍了事,来监督的。
萧离染大步走上福秀宫门前的廓台上,坐在早来一步的小皇帝旁的主位,侧头对寒辰道:“你就站在我身后,哪里都不许去。”
寒辰乖乖站在他左侧,看看身旁的隐涛,悄声问了句:“怎么最近都不见展云?”
隐涛看一眼萧离染,模模鼻子不作声。
寒辰也看了看萧离染,同样模模鼻子,怎么展云成了禁忌话题了?
萧离染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过了片刻,寒辰忍不住又问:“这么多美女,都是官家千金么?”伸长脖子望向美女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沉鱼落雁的唐月瑶。
此刻的唐月瑶一脸的恬静自信,优雅贵艳,在美女如云的院子里格外显眼,一双如水秋剪痴痴盯着萧离染,满眼的热切渴望。她似乎感觉到了寒辰的目光,微微转移视线,对上寒辰的目光,然后不屑地移开,再度看向萧离染。
那么热切的目光,寒辰想,萧离染不可能感觉不到。却听萧离染低声解释道:“一半是官家千金,一半是各府各郡早就选好了送到京里的,哼,他们早准备好了各色美人,一切就绪后,才齐齐上奏逼朕。”
旁边的小皇帝笑道:“皇叔,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孝心。”
萧离染侧目睨他:“孜慕也不小了,是该大婚的时候了,你瞧瞧可有中意的,若有就尽数先挑了去,等孜慕挑完,皇叔再挑也不迟。”
萧孜慕笑容僵住,隔了一会儿,讪笑:“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皇叔是太上皇,自然先选妻择妃,侄儿尚年幼,不急,不急。”
萧离染冷笑一声:“孜慕以为能拖多久?逼朕就范后,马上就轮到你。”
萧孜慕:“……”其实美人恩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他在皇叔身边数年,深受皇叔影响,十分不喜被人强塞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在枕边,万一哪天死在她们手里呢?
正在此时,礼部尚书吴镇毅走到台阶下,朝萧离染叔侄二人深深一揖:“两位陛下,所有佳丽绝色皆已在此,共一百人,其中五十人为朝廷命官之女,五十位选自民间,皆是经过挑万选的,且宫中女官已筛选了两轮,将不合要求者刷下。太上皇陛下是现在出题选拔,还是等臣等先筛选一轮,将不宜者淘汰?”
众臣一齐看向萧离染,众美女已在福秀宫,今日不管太上皇如何抗拒出难题,也非得选出几人留在宫中不可。
寒辰也心情舒畅地望向萧离染,就算他退休当了太上皇又如何,还是逃月兑不了众臣的逼婚……呃,她心情好舒爽!她不信沉浸了温柔乡后的太上皇还会有心情惦记她!哈哈,真舒爽!
却听萧离染道:“不必那么麻烦,朕直接出下题目,能过者留下,不能过者淘汰。”
吴镇毅转头,看一眼身后众位同僚,以目问询,众臣纷纷朝他点头。
吴镇毅了然,大家都知道太上皇必会故意出难题刁难,但那又如何,不管陛下他出多难的题目,总有出众者,再说,不是还有唐月瑶么,她可是陛下的旧爱,由众臣做台阶,不信他不顺坡纳了唐月瑶。就算太上皇一个都不纳,哪么他们这帮老臣就跪地死谏,今日无论如何要给太上皇纳一个女人,只要开了头,后面的美人就会源源不断地进宫。省得大家日日提心吊胆,唯恐了无牵挂的太上皇随时拿他们中的人开刀。
“陛下英明,请陛下出题。”
萧离染向隐涛一挥手:“隐涛,叫他们抬上来。”
隐涛抱拳领命,高声叫道:“抬上来。”
众人皆好奇望向福秀宫西侧,只见为首的八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罩着黑色布罩的笼箱类的东西,那笼箱似的东西,长一丈宽一丈,高七尺,但八人抬得极为谨慎甚至是紧张的。后面跟着的十六人抬着一个大出一倍的笼箱,同样罩着黑布,隐隐听到笼箱内传来似狼似的低嚎声。
众人哗然,不解地望着那两只笼箱似的东西,窃窃私语。
选妃美女皆退避两侧,两只笼箱类的东西被停放在了院子中央。
萧离染右手随意搭在檀木椅的扶手上,吩咐道:“取下布罩。”
第一只笼箱上的黑色布罩被快速拉下,露出一只被白纱绢布罩住的铁笼,笼内传来沙沙细声。
大臣们好奇探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纷纷退避三舍,惊惧望向萧离染:“陛下,这、这……”
萧离染站起身来,微笑道:“这只绢纱笼里面有两条五尺长的毒蛇。”
“啊——”院内美女们轻呼抽气,向远处躲闪,唯恐毒蛇钻出来咬到自己。倒是唐月瑶脸色甚是平静,似乎断定她的楚臣绝不会无情地放蛇咬她。
萧离染锐目扫过院里的大臣和美女道:“众所周知,朕有着与其他天潢贵胄不同的特殊经历,所以,朕对女子不求美若天仙,唯愿能与朕比肩立于天地间。不必文武双全,至少要有过人的胆识,方有资格站在朕身边。”
寒辰:“……”他是在选老婆还是在选将军?
众臣更是疑惑不解,娶妻纳妾,谁不求美貌温柔,要什么胆识过人,文武双全?
萧离染右手朝装着毒蛇的绢纱笼一比,道:“朕要求不高,第一关,只要众位美人有勇气进笼,且能杀死一蛇者,即可进入第二关。”
此话一出,众臣和众美顿时哗然,那些大臣们七嘴八舌地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女子天生柔弱胆小,对毒蛇避之不及,哪有能力杀死毒蛇?”
“陛下,自古娶妻娶贤,从不要求女子胆识过人。”
“是啊,陛下,女子是用来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不是用来打仗的。”
“陛下,女子天性柔性似水,不必苛求胆识,只要她们精通琴棋书画,烹饪女工,就是夫家之幸了。”
……
萧离染凌厉锐目一横,厉声道:“你们全都闭嘴!是朕选妃还是你们选妃?!”
“自然是陛下选妃。”众臣异口同声道。
“既然是朕选妃,自然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按你们的喜欢标准选出来的是给你们的女人不是给朕的!怎么,你们还想让朕跟你们共享女人吗?”萧离染魅眼眯起,精光扫过众臣,不淡不感地问。
众臣立即噤声低头,不敢再表示异议,笑话,谁敢有异议,有异议就是要跟太上皇共享女人,这是带着全家去赴死的节奏啊。
萧离染示意侍卫把取下第二个笼子的罩布,只突“嗷——”地一声低吼,众女皆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抱头往墙角缩去。
众臣也无不大惊失色,吓得连连退避,“这、这……”
“怎么是一只狼?!”
“陛下,这是……”
看见那只健壮凶猛的青色恶狼在笼子烦躁不安地转着,不时扑到笼壁上嚎叫一声,寒辰也抽了一口冷气,第二关不会是要美女们与狼共舞吧,这可是些柔弱女子啊!不禁对对福秀宫院里吓成一团的秀女和众位大臣致以深深的同情和哀悼,大人们,不用疑惑,你们都被你们奸诈不要脸的太上皇给耍了!这就叫下有对策,上有耍策。
放眼天下四国,再也找不出比天楚太上皇更狠毒更不要脸的帝王!这哪是选妃选秀,分明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活生生的教育!顺他者,滚回家去,莫要妄想挤进他太上皇的后宫,逆他者,进去喂蛇喂狼,自己选吧!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前面那位狠毒的太上皇,轻声道:“陛下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萧离染微微侧头,冷笑低语:“我怜她们,谁怜我?”
寒辰:“……”她可以勉强怜他一下,行吗?
只听萧离染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继续道:“过了第一关者,即可进狼笼过第二关,这狼饿了三天,正是最具攻击力又最想进食的时候,朕也不要求你们杀掉它,只要能摘了狼脖上挂的那块铁牌,并安全出笼即算过了第二关。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想求富贵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不过,朕也不是无情之人,若不幸丧命,朕可为其追封,入我皇家陵墓。”
寒辰忍不住悄声嘟噜一句:“不过是选个妻妾,就要人家的命,以为自己鸡鸡镶金边吗?”
萧离染猛地转头,瞠目结舌地瞪她!他内功多高啊,岂能听不到她的嘟噜?这世上也只有她敢说出这种浪荡的话来,也只有她敢在他身旁这般非议他!僵愣片刻,微微俯身,附向她耳旁,低声道:“我的那上面没镶金边儿,镶得是皇权。”
哄——
寒辰双颊冒火,脑子傻掉,原来自己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还清楚理解了其中的意思?皇天啊,后土啊,她没法见人了,快快把自己带走吧,免得总是出糗丢人!
萧离染满意地看着她窘得通红的俏脸,微笑转回头去,挑衅地问众臣:“各位臣工,有异议吗?”
宰相唐枝祥上前一步,拱手深揖:“陛下,臣以为此法行不通,臣等为陛下选秀女,都是按照历代先祖帝立下的规矩选的,挑的都是美貌温婉,宜家宜室的好女子,陛下这种选法既不合祖制,又不合常理,实难为陛下选得良妻佳妾。”
吏部侍郎苏鸿英也道:“唐丞相所言极是,陛下,如此选法,放眼天下也难有女子符合陛下要求,就算有,必也是虎背熊腰的母夜叉,哪有资格伺候陛下?”
萧离染随意撩一下袍角,坐回椅子里,冷笑道:“朕选适合自己的女子,不是适合你们的女子,你们都退回去。”继而转向众美:“你们若愿留在朕身边,请站左侧,兵器自取,排队入笼。你们放心,朕说过,只要你们有勇气进笼,朕必定会为你们追封。”
他这话言下之意,岂不就是明白告诉众美人,进去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天下还有比杀手更狠辣残忍的人么?有,眼前这位就是!寒辰对院内的情形不忍直视,她一直以为杀手杀人无算,已经是天下最心狠手辣的人了,没想到,当今太上皇才是真心狠手辣中的战斗机!连她这杀手都看不下眼了。
那些大臣们憋屈啊,太上皇这话摆明是在告诉众美女,进笼必死,但他会追封谥号。明知是死,谁愿进去送死?何况狼口下根本就连个全尸都难保住。
偌大的福秀宫院子一片沉寂,气氛甚是诡异。美女们更是无人敢喘口大气,唯恐引起太上皇的注意,将自己投进笼子里。
她们只是想为自己和家族求份富贵,为父兄搏个好仕途,欢天喜地的进宫待选,哪知当今太上皇竟如此狠毒无情,就算留在他身边,成了他的妃妾,也不知能活几天,何必要进笼枉送性命?
何况,那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和暴躁觅食的恶狼委实太吓人,不用进笼,只远远望一眼,就已吓得她们多哆嗦不已,腿肚子抽筋乱转,更遑论进笼找死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美人们仍缩在墙边,无一人敢勇敢地走向左侧,准备进笼。
两柱香过去了,福秀宫的院子里仍然安静一片。
原本打算一直稳坐如泰山的小皇帝坐不住了,探身问萧离染:“皇叔,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这都两柱香的时间了,也不见哪个敢进笼……这样下去,真的会一个女人都选不出来。”
萧离染风轻云淡地道:“选不出就选不出,反正朕是被他们逼着来选妃了,这些美人不符合要求,那就没办法。”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到。
美人秀女们皆低着头,众臣们皱着眉头开始悄悄商量对策。
正在此时,忽然美人群中传来一声清脆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寒辰讶然望去,只见唐月瑶拨开人群,小心绕过那两只巨大的铁笼,走到台阶下,朝萧离染跪下:“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萧离染俊眉轻挑,对她的举动并不吃惊,就像早料定她会如此似的。随意挥下手道:“唐小姐有话请说。”
“陛下设下的这两关,分明是故意刁难,天下根本没有女子能做到,陛下若是不肯选妻纳妾,为何要让众位姐妹进宫候选?据臣女所知,有些姐妹甚到是跋涉了上千里路来到京城。陛下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众臣无不佩服唐月瑶的勇气,同时感叹,怪不得当初太上皇钟情于她,就这份胆识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萧离染嗤地一笑:“谁说天下根本没女子能做到的?唐小姐自己不敢作,就敢放言说天下无女子能做到?”
唐月瑶美眸凝向他道:“就算天下有这种女子,必也是出身卑微的江湖艺人,岂能配得上陛下?!”
萧离染微微坐直身子,轻笑道:“谁说有此胆量的女子就必定是出身卑微的江湖艺人?寒辰。”
“臣女在。”
“你可愿进笼一试?让他们瞧瞧,天下倒底有没有女子能做到?证明给他们看,能闯过这两关的是不是出身卑微的江湖艺人?是不是虎背熊腰的母夜叉”
寒辰顿觉一群乌鸦“嘎嘎”盘旋在头顶,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配合他?她进笼杀蛇或取铁牌都没问题,但是瞧瞧众位大臣的目光和脸色,个个鄙视她不说,更一副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的阵势,再看唐月瑶,那双柔情似水的美眸此刻就如冰刀一般,一刀刀地凌迟她的脸……
她说不愿意行不行?“呃,太上皇陛下……”
话尚未说出口,便听萧离染阴恻恻地低声道:“这是命令,是朕的旨意。”
寒辰抬眸,只见咱们英明阴险的太上皇此刻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阴恻之意,不禁微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她耸一下双肩,这两关虽然狠毒残忍,那也只是针对这些未见过世面的柔弱闺秀而已。
“臣女愿意一试。”比起得罪太上皇来,她更愿意罪那些大臣和美人们,毕竟他们耐何不了她呀。
她快步走下台阶,走到第一个绢纱铁笼旁,“麻烦这位大哥打开铜锁。”
萧离染侧头对身旁的隐涛低声道:“你过去盯着点,若是她有危险,暗中出手帮她。”
隐涛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轻声道:“主上,你这是作弊。”
萧离染真是被自己这名动不动犯一根筋毛病的护卫给打败了,咬牙低低道:“朕有作弊的权利。”
隐涛:“……”身形一晃,纵到绢纱笼旁的众侍卫身旁。
“皇叔不是喜欢秋姑娘么,这样会不会害了她?”萧孜慕远远望着绢纱内两条粗如手臂的长蛇攀着铁笼壁柱,鲜红的信子不时吐出,发着“滋滋”地响声,只觉浑身寒栗不已,忍不住悄声问自家亲叔。
萧离染随意地坐在椅子里,勾起唇角,悠然一笑:“朕的女人岂会将这点阵仗放在眼里,孜慕太小瞧她了。”
萧孜慕闻言不但未放下心来,反而连连摇头:“皇叔不觉得一个女子这种本事大了并非好事么?”
萧离染转向萧孜慕,淡淡笑道:“就算她是个混世女魔头,朕仍觉得她不错。”
萧孜慕顿时无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西施的魅力?
院子里百余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只巨大的绢纱笼,只见寒辰右腿抬了一下,手里便多了一把匕首,左手拔下笼门销子,不紧不慢地打开笼门进去,站在笼门边上。
其中一条粗如手臂、长约五尺的长蛇一见有异物出现,鲜艳尖尖的头部立即吐着信子闪电般攻向寒辰,大嘴张大数倍,锋利的毒齿叉向她,速度快得众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辰不避不让,一把抓向那条大蛇的七寸位置,一捏一抖,握着匕首的右手跟着挥出,闪电般将毒蛇开膛破肚,然后在众人吓得不敢喘气时,匕首利落一挑,一枚椭圆形蛇胆从蛇月复内掉出。
她左手将那条已经软掉的毒蛇往远处角落一扔,随手接住那枚椭圆形蛇胆。跟着身形倏地前趋,匕首扬起,寒光一闪,左手疾探出,接住另一枚蛇胆,第二条毒蛇软绵绵地从笼壁上跌落地上。
众臣和众美女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过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两条长五尺、粗如手臂的毒蛇就这样轻松取胆毙命!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匪夷所思地盯着秋寒辰。旁侧立着的大臣中,有两名武将,见此身手,更是震惊疑惑,面面相觑,这等干净利落的身法,没有十余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过是十八九岁,怎么可能?!
萧离染也惊了,他不是惊讶于她的利落身手,而是惊讶于她的凶猛,这两条毒蛇是他派人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杀蛇取胆不要紧,他就当她一出手不致命不罢休,可是总得给他留一条吧,他还要留着吓唬那些妄想攀龙附凤的美人呢。
哪知更令他惊悚的事还在后面!只见寒辰提着匕首踹开笼门,扔掉左手内的两枚蛇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另一只更大的圈狼巨笼前,手起刀落,匕首斩断铁笼上挂着的铁链锁,左手一拉打开笼门,弯身进去。
“寒辰出来!”萧离染大手抓紧檀木椅的扶手,紧张叫出声来。那只狼确实饿了三天,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冲撞进去会吃亏的。她击杀技能一流,无人能比,但她几乎没有内力,这般鲁莽进去,只会激怒恶狼,这只狼野性十足,攻击迅猛,一旦被激怒,便是一个身杯内功的一流高手,都难以招架。
寒辰对萧离染的叫喊置若罔闻,甫一进笼,左手在笼壁上一撑,身子如箭般冲向猛扑过来的恶狼,“砰”地一声,飞起的右脚踢在青狼腰上,冷喝:“铜头铁骨豆腐腰。”
只见那匹青狼“嗷呜”一声惨叫,飞跃在空中的身子扑通跌落地上,不受控制的在地上翻滚两下。不错,野狼凶猛,攻击性强,动作敏捷,而且生命力极盛,既使受伤也会对猎物紧咬不放,但狼唯一的弱点就是腰,所以狼有铜头铁骨豆腐腰的说法。她这一脚足以令狼腰受到重创!
萧离染和萧孜慕皆惊地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笼中的寒辰。因笼门未关,众臣和众美人怕青狼窜出伤人,早吓得四处躲藏,唯有两位武将还算镇定,却也被寒辰的凶悍给吓得连连抽气。
那只青狼被寒辰狠狠一脚踢在腰上,大受重创,哀号两声才费力站起。寒辰双手垂在身旁,一动不动地盯着青狼,只见那青狼长嘶一声,突然后腿一撑猛地发力,再次攻向寒辰,血盆大口张开,长长的利齿朝寒辰颈项叉去。
院外的美人们眼见青狼就要将寒辰的脖子咬断,顿时吓得尖叫捂眼,那些大臣们连忍不住“啊”地一声抽气惊呼。
萧离染大手扬起,一道无形剑气就欲划出,将那只青狼斩于手下。却见寒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迎向青狼,双脚倏地前冲,身体整个后倾,后背几乎贴地,却在冲力的作用下,整个身子冲向跳跃的青狼月复下,然后在青狼落地止扑之时,就地一滚,单膝跪地,手中匕首上带着血迹撑在地上,嘴角带着抹嗜血的冷意,转头望向那匹青狼。
萧离染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下,失笑出声,缓缓坐回椅上,他看中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太凶猛了!
众人皆紧张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只青狼,只见那只青狼“嗷呜”一声哀号,跟着身子一翻,扑通倒下,肚月复暴露在众人视线下,却见一道长长的血痕自咽喉贯穿至后月复,皮肉翻出,在青狼倒下之后,一截粉红狼肠流了出来。而那只青狠四腿抽搐痉挛了几下便不动了。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残暴了!众美人吓得面如土色,有胆小者,见参青狼惨状,竟晕倒在旁边的美人身上。众大臣也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个秋寒辰怎么会是文官之女?!
寒辰站起身子,一把扯下青狼颈间的铁牌,弯身走出铁笼,将铁牌扔在地上,环视院里一周,道:“现在众位大人和美人还有异议吗?”
隐涛无趣地模鼻子,姑娘如此凶悍,根本用不着他嘛!
院里再度一片沉寂。
好一会儿后,只听萧孜慕赞一句:“秋小姐威武!”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萧离染模了模下巴,望向寒辰,幽幽地说道:“寒辰为得到朕杀蛇取胆,杀狼取铁牌,威武之极,寒辰,原来你对朕用情如此之深,朕十分感动,就选你了。”
“嗡——”寒辰脑子炸开,他说什么?!天杀的,他刚刚说什么?!
就在她傻眼未反应过来之时,萧离染站起身来,郎声宣布:“秋氏寒辰,出身名门,勇过两关,巾帼不让须眉,更对朕一片深情,深得朕心,故而朕钦定秋寒辰为朕的未婚妻,待礼部与钦天监选定吉日后大婚。”
整个福秀宫都处在目瞪口呆的惊悚中,满朝文武费尽心机地逼他就范,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众位大臣五味杂陈,除了目瞪口呆就只能是张口结舌了。奸诈,太奸诈了!
“好啦,朕婚事已定,诸位臣工退下吧。”萧离染轻描淡写的对众臣下起逐客令。
“陛下,臣女不服!”唐月瑶眼见尚未展现自己琴棋书画精湛,尚无机会展现她精美的舞姿,更无机会展现她烹饪女红的高超技艺,竹马重归旧好的美梦就已碎成片片,不禁悲从中来,顾不得其他,当众叫喊。
她突兀的叫声惊醒了寒辰,寒辰跟着叫道:“臣女也不服,陛下,我并非……”她并非肖想太上皇,只是奉命行事,好不好?这不是先前约定好的么,她听他指示行事,怎么就变成了她对他用情之深了?
话未说完,便被萧离染打断:“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朕已明白了你的深情,也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朕不是已经指定你为未婚妻了吗,你若还有什么不满的,私下说给朕听也是一样的。”
寒辰被压得有口话说不出,以她的脾气,心中烦闷可想而知,脑子跟着充血发热,大吼一声:“萧离染,你卑鄙无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个秋寒辰实在是大逆不道,竟敢直呼太上皇从前的名讳,更当场大骂太上皇,这是祸及三族的大不敬之罪,她找死!
唐月瑶美若天仙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这种粗俗无力的女子又怎么配得上太上皇,不用别人出手,她自己就会害死自己。
像吴镇毅之流的迂腐老臣顿时大怒,纷纷叫道:“此女侮骂太上皇,冲撞天威,犯了大不敬之罪,还不乱棍打死!”
众侍卫不敢妄动,齐刷刷地看向太上皇。
萧离染厉声道:“什么大不敬之罪?!你们难道看不出这是她在与朕打情骂俏吗?”
打情骂俏……打情……骂俏……俏……
福秀宫登时鸦雀无声,众臣只觉冷汗淋漓,唐月瑶则一脸灰白,瘫坐地上。
寒辰更怒,“去你大爷的打情骂俏,谁跟你打情骂俏,本姑娘非杀了你不可!”话音未落,飞身扑向萧离染,匕首直指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