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润玉细无声 转章 江南七怪初登场

作者 : 半枕夏凉

苏州洋上,海平无波,水色湛蓝,天际晴得无一丝云彩,阳光之下,便显得海中一张小小的白帆分外耀眼。

船头处端坐着个汉子,年近五十,脸色青灰,似是常年吃不饱饭,但骨骼甚为粗大,坐着比平常人站着矮不多少。此时日光极烈,晒到人肌肤上火辣辣的,他却一动不动,任凭整张脸都迎着光线。片刻后眼睛一翻,却露出白色的眼仁,原来是个盲人。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响,那盲人并不回头,只是沉声问道:“二弟,怎么样?”

来人两步来到他身边,并排着坐下,才道:“伤得不重,现下已无大碍,七妹在里面看着。”

新来这人,衣着打扮倒还像个文士,只是衣衫又破又脏,脸上不笑时也带三分促狭,总觉得不入斯文之流。

两人低低地交谈数句,正看着船往东方行进下去,身后又是一阵响动,一个约模三十五六岁的女子从船舱中跑了上来,叫道:“二哥,你来瞧瞧!”

那肮脏文士见她神情,知道是舱内之人有变故,答应一声,跟了下去。

船舱中临时以木板隔出个小小的隔间,其中只容一张床榻,榻旁地上铺了张草席,自是看顾伤者之人所用。榻上躺着的人满头缠了绷带,倒有大半被汗水浸湿,而且口中喃喃呓语,只是听不清楚。

那女子一边上前解下他汗湿的绷带,另换过干净的,一边忧心忡忡地转头道:“二哥,你看这……”那肮脏文士伸手过去,先试了额头温度,再搭脉搏,便道:“不妨事,有些低烧,年轻人底子壮,过个半天就好了。”

女子点点头,两眼仍是盯着榻上的伤者。那文士不禁笑道:“七妹当真好心,我们此去桃花岛,未必便能回来,你巴巴的救个人,难道要托给那东邪照看不成?”

船上这几人正是江南七怪,此时说话的两人是朱聪和韩小莹,船头坐的盲人便是他们的结义大哥柯镇恶。说是七怪,其实算上坐在船后梢的韩宝驹、南希仁、全金发,一共只有六人,其中排行第五的张阿生早在十八年前便亡于蒙古大漠了。

江南七怪前往桃花岛,本是为了赴半月之前在宜兴归云庄上与黄药师定下的约会。他们是郭靖授业师父,情知黄药师恼恨郭靖年幼之时误杀了其弟子陈玄风,又在嘉兴收到郭靖已前往桃花岛的留书,生怕他有所损伤,是以离约定之期尚提前十几天,便匆匆赶来。榻上之人则是韩小莹在海上所救,其时已昏迷不醒,想是遭遇海难落水。幸好朱聪颇通杂艺,于医道脉理也有所涉猎,急加救治,终于有惊无险地抢了一条性命回来。他心下得意,对自己生死之事倒看得淡了,当下跟韩小莹说笑。

韩小莹将榻上之人收拾妥当,一抬头答道:“那又有何不可?东邪也是个人,跟这孩子又无怨无仇,总不至于难为他的。”

她此时年纪已大,又在大漠受了十几年风霜,不复当年少女颜色,只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仍然像是十八年前、嘉兴醉仙楼头,江南七怪初会丘处机时那般模样。

朱聪见她固执一如往昔,只觉得有趣,至于东邪在江湖传言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似乎也未必可以尽信,于是也不再想,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船近桃花岛,七怪均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模了模身边的兵刃暗器。韩小莹因坐在船舱隔间之内,不曾佩剑,正要取时,南希仁忽道:“七妹留下。”

韩小莹一怔,以为他顾忌自己涉险,正要出言反驳,却听朱聪道:“四弟说的有理。岛上情势不明,七妹先留在船上照顾那孩子也好。”

说话间船已靠岸,五人便下了船,欲寻路进岛。但桃花岛路径曲折,阵法奥妙,岂是轻易参得破的,五怪转了大半日,连个人影也未见到。所幸不曾深入,便由原路退回海边,远远只看见有人站在船边,不由一惊,连忙各执兵刃抢上前去。

近前却见那人只是个褐衣仆从,正对着走出船舱的韩小莹比比划划,口中发出模糊的吚吚啊啊之声,原来是个哑巴。七怪初次上岛,不知道岛上仆从俱是这样,但见他并无敌意,也放下心来。

韩小莹见五位兄长回来,便转头道:“这位大哥是在这边海岸巡查的,见了我们的船,前来问讯,又说不清楚,所以我写给他看。”说着往脚下一指,果然沙子上划了几行字迹。韩小莹续道:“于是这位大哥说岛主不在家,也不知到哪儿去啦。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个浓眉大眼的后生,后来跟着一个背着葫芦的老叫化,和一个穿绿裙子的小娘子坐船走了。”

朱聪心思机敏,首先鼓掌道:“原来有洪老前辈从中斡旋,才保得靖儿周全。我们该当好好感谢才是。”

柯镇恶却顿了一下钢杖,冷冷道:“自家徒弟有难,却帮不上半点忙,我们这起草包师父,当得太也没趣!”

韩小莹知道大哥性子古怪,也不接他话茬,只是催促众人上船,心中却在思忖那与洪七公和郭靖同行的“穿绿裙子的小娘子”究竟是何人。

半日之后,船回大陆,六怪上岸先不急回嘉兴,找了家客栈将海上救回的伤者安顿下来。朱聪果然预料的不错,到了晚间,那人终于清醒过来,伸手一模脸上绷带,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韩小莹正守在一旁,忙安慰道:“不妨事,只是些皮外伤,怕你昏迷中抓破了反倒不好。隔一二日便可拆掉了。”

话虽如此说,她自己也心知伤势远非如此,将人从海里救上来时,脸上带着明显的两三道伤口,像是落水时被什么硬物生生划开的,而且在海里泡得久了,已不见血迹,伤口处翻着白色的皮肉。朱聪虽号称“妙手书生”,那是指他妙手空空的偷盗绝技,医术上也只平平,当下只好将伤口处理了,尽力细细缝合,背地里却不知对韩小莹叹了多少次气。

见朱聪如此表示,韩小莹也知道此伤固无大患,但容貌势必无法恢复。眼见这人还是个十**岁的妙龄女子,看身材也是极有风致,想必对姿色看得极重,晓得真相后不知要如何痛苦,也只好瞒得一时是一时。

果然那受伤的女子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沉吟半晌,方将手从脸上移开,勉力坐起身来。韩小莹忙上前扶住,道:“你身子还虚,不可乱动。要什么我帮你拿。”

那女子只是摇头,待韩小莹松手,竟摇摇晃晃下了床,对韩小莹深深一礼。但她昏迷了一日,终是体弱无力,几乎摔倒,幸好韩小莹伸手搀起。那女子哽咽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

韩小莹听她声音清丽温婉,犹如碧涧流泉,又兼吐词文雅,像是个大家闺秀,更是为她伤心,急忙道:“小娘子忒也多礼了。我们是江湖中人,救人急难,是侠义道当为之事。对了,救你的还有我几位结义兄长,今日天晚了,待明日你身子好些,再行厮见也不迟。”

做好做歹,好容易将她哄回床上,喂了些粥饭便催她睡了,方才离开,只觉得比照料自家女儿还要费心劳神。韩小莹原本和张阿生相恋,自他亡故后立志不嫁,为其守节,此时突然想到“女儿”,不由得脸上发烧,自己伸手在脸颊上试了试,所幸傍晚天色昏暗,周围又无旁人经过,便像赌气一般“哎”地叹了一声,忙忙走开。

往后的几日那女子的身体果然愈加好起来,却也是愈加缠问脸上的绷带何时可以拆除。她和韩小莹厮混得熟了,言辞虽还是斯文有礼,但柔声软语,已带了几分少女的撒痴撒娇。韩小莹见她真情流露,更是又怜惜,又心疼。但想到她总不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便小心翼翼地提及她脸上伤势。

果然那女子乍听之下便全然呆住,半晌才颤声道:“韩娘子,你可是在哄我玩儿么?”

见她如此,韩小莹心下恻然,但话已至此,却无法转寰,于是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也不是太严重,但想要和原来一样,却是……却是不可能了。”

那女子神情恍惚,似听非听,猛然间抖着手指模向脸上绷带,似欲撕开看个究竟。韩小莹怕她情急之下误伤自己,左右朱聪也曾提过,这几日绷带便可拆除,便上前帮她。待到绷带一层层落下,那女子缩回双手,却良久都不敢触到脸上肌肤。

韩小莹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也要想开些,容貌之事,究竟是小节……”一时语塞,再也说不下去。她心知容貌对于年轻女子并非小节,几乎是性命一般重要的事,如何能用虚言搪塞。

谁知那女子惊恐神色褪去,竟是分外平静,只道:“韩娘子,可否将镜子给我。”

韩小莹知道逃不月兑这一关,见她决心已定,便递过一面铜镜。那女子接过来,端端正正放在面前,只见镜中映出的面容依稀还是自己的轮廓,但两道鲜红的伤疤却从额头开始,斜斜划过那张俏丽的清水脸,一看之下分外狰狞。

女子默然将铜镜反扣在桌上,站起身来,又向韩小莹深施一礼。韩小莹本以为她要大哭大闹一番,谁知竟一滴眼泪也没有,惊讶之余也隐隐佩服,急忙还礼道:“小娘子这是何意!”

那女子似是极度克制着情绪,一字字清清楚楚道:“奴家身受韩娘子和各位大侠之恩,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只得有生之年日日祝祷各位多福多寿,百事遂心。叨扰日久,奴家也该就此道别了。”

韩小莹略一思忖,应道:“也好,你……你可有去处?若没有的话,随我们回嘉兴也是一样。”

女子轻轻一笑,道:“多承好意。奴家尚有父母在堂,这便要回家了。”

韩小莹听说她要回家,心下一松,也笑道:“那好极了。小娘子可否留个姓名,改日有缘再见,咱们也好称呼些。”

那女子微微沉吟,才道:“奴家姓张,双名玉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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