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异到如此程度的武功,连石穿空也不能不刮目相看。重新审度再三,如此仙娥,若非脸面如血般鲜红,看来吓人,相信每一个都可以倾人国城。但在此时,决不是欣赏的时侯,嘀咕了声:“尽是些麻烦的女人!”跃身起来,凌空飞渡,直接从她们头上跨了过去,“长驱直入”扑了上前,双刀交叉成剪,卡向血娥的喉咙,擒贼先擒王,总归没错。
瞧见他杀奔过来,血娥嘴边掠过些许笑意,头发忽然散开,暴长几丈,根根变得粗壮如竹,急速游动,迎往向前,冲刺之中全变成蛇,一条条闪电般探出了头,咧开大嘴,呲出毒牙,腰身伸展到两丈之外,疯狂舞动!
石穿空那料得他有这等功夫,忙撤身后退,左手后摆,挥刀之间将身后袭来的血娥震飞,正眼瞧那血娥,浑然一只全身长着千百只触手的怪物。心下很清楚,随便被那一条蹭破点皮,就休想活命。运足护体真气,秉剑再次靠近。
血娥尊者收起发之长蛇,移动身形,经行之处,幻光成影,纷纷立起,加入血娥的队列之中。挡在他的身前,狙击石穿空。这些女人,远看娇然如花,靠到数尺近前,形貌马上改变,一头蛇发诡然散开,呲出尖牙,挥起利爪,毫不客气的就招呼了过来,凶险程度,比之赤焰之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令石穿空想不通的是,她们分明不是活着的生命,为何斩鬼之刀杀之不了。应付她们,一时束手无策,只好运足护体真气,尽量避免和她们近距离接触。听那血娥尊者说道:“这一个娇然佳人,就有一个垩魂,她们虽然只是一道真气,却有自己的意识,而灵神独立。想知道为什么斩鬼之刀杀不了她们吧,那是因为她们并未死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异世亡灵,只是身体和我融和到了一起。我站在水里,她们漂在水上,水里有我们的血,我们以血相连,仍然是一体。斩鬼之刀杀不了活人,神泣之刀灭不了鬼身。想要杀我,必须双刀合体。我却拥有几千个分身,你要从真正意义上杀死我,必须得杀我几千次。而我要杀你,只要一次就够了。”
人和蛇的共同体,那这个身体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血娥尊者怅望远天,握紧拳头,目中色颜,甚是哀伤。把手举到面前,缓缓展开,在手之中生出一把窄刃,狭长细簿,映着血光,一抹艳红,缕缕如丝。很是落寞的说道:“因为这剑的诅咒,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人不鬼,不死不活。而我的儿子,就像我一样,一出生就带着这种诅咒,祖祖辈辈的传承,梦魇一般挥之不去,直到我们一脉断绝,才算终了。”
看着那剑,一心慨叹:“这剑之铸,以千垩之血为汤,烧溶万钧铁英,打造成形,再取一千垩之心,一千垩之肝,一千垩之胆,一千垩之脾,一千垩之肺,引火为薪,冶炼百日,方算功满。出炉之时,作为求剑者的我的先祖,沥血三升,淬之锋刃。值时,天失色,鬼夜哭。铸剑师也呕血而死。它之出世,乃为天地所厌恶。千杀门主用练蛊之术,把六千伤垩之身嫁入我的先祖体内,人蛇共生,成为了一具妖尸。以后子嗣,承此血统,世世代代持此之剑,传闻血娥之名,效命于千杀门。”
掷将出去,投入水底,浪花翻卷,波涛中冲出一条大蛇,挺身而举,坚立起几十丈,抬头顶住了压低下来的云头,强横程度,胜过原来两次现身出来的巨蟒几百倍。
看它腾纵在天间,巍巍巨躯几百丈长,盘旋游动,绕着腾龙骖鸾之阁,缠了几圈,勒得紧紧的,像座山似的压在上面。头伸过来望着石穿空,黄澄澄的眼睛差不多也有他人那么大了!
一声嘶吼惊动天地,霹雳落下,震耳欲聋。超强的声波,飓风一般猛烈,石穿空首当其冲,难以稳住脚步,在它的嘴角边上,实非佳境,于是顺势提身跃起,几个腾纵跳到了楼顶上。抬头仰望,苍穹破开了似的,艳如血洗南纬北滑,西经东坠,中天被撕裂开了个几十丈长的大口子,血浪滔滔,从里泻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长河落九天。波涛万丈,汹涌澎湃,片刻之间,眼下所见,已是望不到边际的千倾汪洋。
血娥尊者站在高高的巨蟒头上,俯望下面的石穿空,用一种非常凄凉的语调说道:“我祭出此剑之时,血宙随之而生,这是我最强的状态,也是我最后的攻击。如果你尽了全力,仍然不能将我彻底的杀死,那么傲氏一脉,必然会在今日被断绝。”
指着下面的汪洋,说话之时神情甚是哀伤:“这海是垩之毒血的泛滥,铜铁投入其里,沉下不过三尺,即便完全销融。破魔之箭的灵力所张开的结界,在这毒血的侵蚀之下,耗损极大。一旦被这剑之巨垩攻破,整个龙城亦将不存,剑筑和剑筑里面的人,会不可避免的步入形销骨散的绝望之地,最后变成一堆泡沫,浮上水面,跟着浪花打转。”­;
石穿空停身到腾龙骖鸾之阁的顶檐上往下看,整个龙城全部陷入血涛之中,只有几点高处微微露在外面。破魔之箭的灵力,张开如此之大的结界,尚属头回。整个龙城,方圆少说也有五六里吧!瞧那天上的裂缝,血流如注,滔滔不绝的往下倾泻,似无尽时。如此下去,委实不妙。双刀合在一起,两手握紧剑柄,提聚所有真气,贯注其上,鬼斩七式悉数展开,围着矗立在巨蟒头上的血娥尊者,奋力劈斩!
鬼斩七式,一曰:鬼幻——无间杀;一曰:鬼影——千机变;一曰:鬼眼——摄魂;一曰:鬼泪——伤心;一曰:鬼患——神惊;一曰:血刃——鬼之牙;一曰:邪咒——鬼之舞。­;;
谁会没有往事,又有谁的童年不是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梦想,美丽的像换上新妆的蝴蝶,拍打着翅膀,寻找着自己心中渴慕的芬芳?
石穿空有,血娥也有,可惜他没有小石头那么幸运,能够一直追求下去。在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的一句话断绝了他的梦想:“作为我的儿子,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接过我的剑,继续传承血娥之名,没有选择。其它的一切,全是空想。”
十二岁的他,已经懂事,不愿被这种命运束缚,跳着脚喊道:“不,我不要做人人唾弃的杀手,成为千杀门的走狗,只能躲在幽暗的影子里,望顾别人的荣宠。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豪,用这无上的荣耀,来洗月兑我们一族,背负了数百年的污名!”­;;
父亲面无表情的告诉他说:“要做天下第一的剑豪,必须先要得到一柄神兵利器的认可。就像血统掺杂着妖怪之血的赤焰一脉,会被赤焰之剑以外所有的神兵利器排斥一样,继承了妖尸血统的我们一族,同样会被血垩之剑以外的所有神兵利器所厌恶。如果做天下第一的剑豪是你毕生的愿望,不妨就信任的握住血垩之剑,它具有着可以争逐这最高殊荣的利度。”
小血娥恨这剑:“它是恶魔的作品,是让天和地同时感到厌恶的东西,世人恨之入骨,用它争逐天下第一剑豪的殊荣,根本就是对这荣誉的沾污。我才不要碰它一下!”
父亲对这固执的儿子,没有太多办法,只是说:“对于祖宗当初的选择,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只能默默认可。要么握住这血垩之剑,要么被这血垩之剑斩断血脉。对于这样的命运,我也很无奈。比起你对这剑的恨,我更恨我自己。要是早早的了结了这可悲的生命,也不会发生这么多可悲的事。如此少小的你,也不用担负上这如沉痛的不幸!”
对于父亲给予自己的爱,小血娥从未有过怀疑,站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望着满面伤感的父亲,目光幽怨无比。良久之后,大叫了一声:“我恨这样的祖宗!”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宿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不回头就能够跑得掉吗?伤感的父亲坐在那里,扶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曾几何时,也非常的痛恨这样的祖宗呢!
恨也并不是只有一种。石穿空的恨,在于老天的薄情。走在队列的最前面,他的眼泪“唰唰”的横流往下,只有十一岁的他,为何如此的伤心难过?
在他的后面,大人们用车载着一具棺椁,学院里所有的人,附近村里的邻居,老老少少,大大小小,数百人众,一起来给那个人送葬。
她死了,年仅十三岁。活着的时侯,历尽辛苦,死了之后,态度安祥。给她诊治的先生说她练武太累,积劳成疾,身体损伤的太很,已经病入膏荒,无药可医。从病倒到离世,只有短短三天时间,大家全知道了,只有小石头浑然未觉。因为她的叮嘱,大家就瞒住了憨憨的石头。老师把她的剑,转交给小石头的时候,她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得到这个噩耗,小石头疯了一般冲到她的床前,只看到她安眠时恬静的脸,不甘之情,分明就挂在眼角。石头就问老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老师告诉他说:“学姐只是为了不想让你见到她,生病之时虚弱的样子,使你动摇原来下定的决心,才忍着没能再看你一眼的痛苦,就这样寂寞的离开了人世。”
石头听了,哭的更加大声。最好的朋友,忽然之间就这样没了,一切全未改变,只是少了她一个人,这怎么能叫人就甘心的接受?学姐元绶,石头心幕中的英雄,远大目标和最终信念的坚定支柱,就这样轰然倒下,极度悲伤之中,快要把拳头捏碎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达成他的心愿,用她留下的剑,挑战世界上最强的对手,让名声响亮到,足以传到天堂。
“天下第一剑豪,非我莫属!”
“这个愿望啊,”血娥读到他的豪情壮志,油然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笑了笑说:“我也曾有过呢!”
鬼斩七式合成一剑,石穿空的形象骤然改变,生出三头六臂来,握住六口长刀,口里衔着三只利箭,腾腾杀气,窜起十数丈,隐隐荡动,好象正在烈烈燃烧,发出诡异的暗蓝之光,面目狰狞,仿若从地狱里复活的上古魔神,凶横之极。
“鬼斩——阿修罗!”
看着他以这个模样,冲杀过来,血娥反而收起了剑,敞开门户,露出全身要害,毫不防备,任由他六刀狂斩,三箭齐发,射往心前!
这是最强一击,也是最后一击,石穿空径自连人带剑从他身体里透了过去。
受此一击,血娥面色动也没动,泰然自若的转过身来,看着他说:“这样程度的力量,仍然不足以杀死我。”
石穿空头也没回的说:“还没结束呢!”背对着他,自信满满,把双刀合在一起,收入鞘中之后,方才转过身来。站在巨蟒背上,和他四目相对。仰望着站在高高举起的蛇之巨首上的他,目光闪动,甚是疑惑他的好多不符常理之举动。
血娥低头看时,胸上竟然“咔嚓咔嚓”的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血涌出来,立时点燃,绿莹莹的焰光,迅速扩散,眨眼功夫,把自己整个人全都给引燃了。包围在这火焰里,血娥有些惊奇:“真是莫测高深的剑法,点起这焚心之火,是打算烧尽栖宿在我这身体之里的几千垩之妖身吗?”
石穿空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也正想摆月兑,这世代困扰着你们家族的诅咒吗?”
血娥说道:“你用剑读到了我的心意,这不奇怪,原本我也没想对你隐瞒些什么。三头六臂的阿修罗,刀箭虽快,仍然难以斩断纠结着我们家族运命的牵引之线。焚心之火,可以烧尽一切邪秽,但对我这样的身体作用不大。”说着,把手从伤口中塞到了心窝子里面,挖出了自己的心脏,上头鲜血淋淋,兀自“扑嗵扑嗵”的跳动着。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苦的说道:“看,它并没有被烧着,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劳。”
瞧见这个情景,石穿空神情大变,一时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显然,眼前这个人已经拥有了不死的身体,并能够操纵着异世的力量,对抗惊魂之剑的锋刃,想要彻底的打败他,自己的实力仍需再度提升。
血娥并没有太多注意他的反应,看着自己“扑扑”跳动的心脏,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摇了摇头说:“老爹的心情,现在终于能够了解到了。还真不能再重蹈他的覆辙了呀!”忽然举将起来,大声的喊道:“燃烧吧,燃烧吧,把一切全都烧成灰烬吧,连同我的灵魂和那该死的诅咒,最好连一缕念想也不要保留!”在这样的心意之下,道出了决别之言:“我心无恋,生命归还!”在身上燃烧起来的火焰,顺着血脉流转,汇到右手掌中,光焰倍增,当那颗心脏点燃之际,身上的火焰全部熄灭。
点着了心,身体开始化为灰烬,脚下的巨蟒仰天嘶吼,怒恨重重,它恨这人,恨这人背叛了自己的血统!
抛却了负累,一身轻松,就算只剩下了灵魂,也很快慰,毕竟还归了当初的自己。
“西桥忆相逢,忘却寒江冷。玉人何事遮羞靥?一抹胭脂红。
蒙君错爱怜,怨命恨此生。一朝身死落黄泉,恩情永隔断!”
那人轻吟着歌,独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