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季的想法,他率二十几名壮士隐在芒砀之事,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露出消息。没有想到,县里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些半路被刘季放还的役伕中有人泄露了秘密。
当刘季入泽的消息由丰邑传到沛县时,吕释之信息灵通,很快得知刘季情形并告知父亲,二人欣慰之余又不免担心:一旦传入县府、郡府,恐怕会招致祸端。
果然,县府得到消息,刘季并未出发去骊山,而是放跑刑徒自己隐进丰西大泽。起初唐县令不信,萧何也以为不太可能,你想谁会放着亭长不干做贼盗?但是很快泗川郡传来文报,刘季所率刑徒悉数逋事,下落不明。
亭长刘季的失踪在沛县确是一个不小的政治事件。
沛令唐荣只好派人沿途追捕刘季。围追了几天,踪迹也不见一个。
这下唐县令着了急,出动士卒到丰西进行搜捕,无功而返。郡守大怒,严斥唐县令,唐县令只好将我收入大牢。
当两个捕快不由分说把一条冰冷的铁索套在脖子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闹蒙了头。自己的两个孩子又哭又叫,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我冷静下来,匆匆做了安顿,让恰好来玩的刘肥把弟弟妹妹带到太公家,自己跟上差役走了。
于是我被抓进了县衙。开始,我并没有害怕,我相信县令会为自己撑腰做主,网开一面,毕竟,我的父亲与县令是挚交。但是,我想错了,一个长期混迹于官场的人是不会因友谊而引火烧身的。一个官僚心目中的友谊,不过是向上爬的阶梯,如果重情义已成为向上爬的障碍,他们定毫不犹豫抛弃它。秦律中有“连座法”,一人犯法,家人必须牵连,所以我被审问。
县令当堂判决:“罪犯刘季,在外养了野女人,且聚众造反,犯下不赦之罪,目前在逃待捕。罪犯家属,犯支持、造反罪,依律当斩,现予拘捕,等候发落。罪犯所有财产,悉予没收充公。”
“在外养了野女人”是县令有心激怒我,说给我听的。
我一听,当时又吓又气,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才知道丈夫闯下弥天大祸。让自己欣慰的是,丈夫毕竟幸运地躲过了官府的追捕。我从嫁了刘季,苦也吃过,累也受过,眼下又担了如此大的风险,但已顾不上自己了,顾不上所说的“野女人”了,满脑子想的全是刘季,惦记他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安全不安全,可曾忍饥受饿等等。
我发现,女人生下小孩之后,性情在不知不觉中会有大变,一颗心只向着刘季和小孩,先前的很多公元2012年带来的思想和计划仿佛突然被一支箭击得粉碎,我只想改变他,完成他的梦想,然后,好好地过着小家庭的美满、幸福的简单日子,已抹去了对花心老浪人的愤怒和惩罚。
这时候,我生怕他知道自己被抓进县牢,再返回县城来营救我而搭上性命。要真那样就中了圈套,会不会把他的一生也毁了?
我焦急万分。
唐县令问道:“犯人家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我想打感情牌,道:“刘季什么时间造的反?我何曾支持他造反?世伯,我们两家可是世交,何必如此为难小女?再说,家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县令小眼睛瞪了起来,坏笑着,向我步步逼近,说:“休要转移话题,刘季在芒砀山上斩蛇起义,聚集了几百人,攻打官府,侵扰百姓,霸占民女,现在普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能不知?你不支持他,他哪来的钱财供这些贼众吃喝?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必要再提,也没有意义,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你是个聪明女人,如实交代,起码可以保住吕家全家性命。”
我说:“我只知他被你派去押送劳役,这些情况家里人怎么会知道?你们不能平白无故抓人。”
县令哪还容我说话,一声令下把我打入大牢。
父亲知道这个情况后,慌忙来向唐荣求情,唐荣假惺惺地说:“凭你我的交情,但凡刘季犯下的是杀人之罪,我都能给他遮掩过去。但他现在是造反,按秦律当夷三族,不抓人肯定过不去,现在把他媳妇抓起来,也是对你们这些亲戚的保护,不然上面追究下来,不知要有多大的动静,恐怕最后还连累了你们家。”
父亲心想,这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要不让他做这个送死的差事,他怎么会想起来造反。听县令对他打起了官腔,父亲知道此时说再多也白搭,还是回去准备钱要紧,早了还能让女儿在里面少受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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