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三把外面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白安晴当然深信墨展绰没事,那个心思缜密,武艺高强的男子怎么可能轻易的中了他人的圈套?太后不信,钟颖不信,她就更不会信了。
可老天爷偏偏给不信的这些人开了个大玩笑,九月二十八,墨展绰的灵柩送进了正德王府,太后,墨展璋,钟颖,明妃,董海平,莫百非等人都在前厅侯着,当棺木一打开,除了墨展璋,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棺木里躺着的不是墨展绰还是谁?
虽然闭着眼睛,但那脸庞,剑眉,高鼻,薄唇,刚毅的下巴,如假包换就是墨展绰。太后头一个撑不住,一声没吭就滋溜下去了,宫女太监乱成一团,赶紧把她往屋里送。
董海平老泪纵横的喃喃自语:“不是说没万一吗?怎么会这样?”
钟颖哭得稀里哗啦,她不敢相信,便是墨展绰此刻直直的躺在她面前,她还是不敢相信,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棺木中躺着的真是他吗?他还没见着白安晴最后一面,怎会轻易的送命?她哭得肝肠寸断,墨展绰都没了,她还要白安晴有何用?
莫百非仰天长叹,两行热泪从他冷俊的脸上滑落下来,一直以来他都不信,他跟了王爷几年,他眼见着王爷总是处在危险当中,多少次九死一生的劫难都能化险为夷,论心计论武功,他没见谁能胜过他,他以为这次也会象之前的任何一次,只是有惊无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哭作一团,只有绿雪,墨展绰贴身服伺的大丫头,直愣愣的跪在头一排看着棺木的人出神,消息刚传来的时侯,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又在灵堂哭晕过去好几回,但现在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象是之前哭得太多把眼泪都哭没了。她木然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棺木里的人看,仿佛想透过那层皮,看到内里的骨头和血肉。
她这反常的行为让莫百非有些愣神,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还没等他看出什么明堂,墨展璋已挥了挥手,让人盖上棺木,抬到灵堂后头搁着。
之前府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半信半疑,每日按步就班的做着自已的份内事,脸上或许有淡淡的哀容,但遗体没到,没亲眼所见,心里总还存有一丝希望,灵堂里每日都吹吹打打,念诵经文,每日都有人披麻戴孝的跪着,却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气氛,象是在办着不相干人的丧事,但现在,一样的吹吹打打,一样的念诵经文,一样有人披麻戴孝的跪着,悲伤的气氛却弥漫了整个灵堂,甚至是整个王府,呼天抢地的哭声,悲恸的面容,便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动容心酸。
墨展璋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王府里的人都惧怕墨展绰,他死了,大部分人最多象征性的掉两颗眼泪,却没想到几乎每个人都是情真意切的在哀思。这场景让他越发的愤然,终于拂袖而去。
这天晚上下了场大雨,但灵堂里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依旧是道士在念诵经文,依旧是有人在吹打,依旧是有人在点香磕头烧纸,依旧是有人在哭泣,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嘈杂不堪。
红肿着眼睛的钟颖一直呆在灵堂后头,守着墨展绰的棺木,旁边伴着香草,绿雪,香果等几个丫头,另有几个生面孔的小厮守在帷幕边。
董海平在前头奔来走去,一副忙碌的样子,他每次一走动,便会有好些人一起跟着走动,有磕了碰了的,有撞到一起的,更显得灵堂里忙碌而拥有挤。
外边是黑沉的夜和瓢泼的大雨,谁也没注意到大雨中一个黑影快如闪电般钻进了大厅后面的窗子,溜到了灵堂后面,钟颖看到他,立即朝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丫头纷纷到帷幕旁把小厮换下来,那黑影正是莫百非,他和小厮们一道将棺盖撬开,露出了里面的墨展绰,莫百非的手在墨展绰的额头和颈部模索着,终于,一张薄如蝉翼的肉色面皮被他揭了开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孔来。他轻吁了口气,又小心的把那面皮再粘回去。然后盖上棺盖,按原样封了棺。
“若不是绿雪,我们还真被他唬弄过去了。”钟颖看着绿雪微微一笑。
绿雪有些受**若惊,王妃可是头一回对她有笑脸,她不好意思的模模头:“我也是刚巧看到了,那痣隐在下巴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我也看了老半天才确定那是颗痣呢!”
“老奴惭愧啊,老奴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最长,愣是没往别处想,哎——!真是多亏了绿雪。”董海平颇有些感慨。
“其实这样也好,在他眼里,我们可是全信了,且看他下一步要如何?”钟颖沉吟着道:“不过,这种江湖的易容术他也知道,我们倒是小看他了。”
“这说明他身边有江湖中人。”一直没吭声的莫百非道:“不过,深宫大内里的皇帝什么时侯和江湖中人勾结在一起了呢?”
这时,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两长三短,这是个暗号,董海平赶紧开门到前头一瞧,原来是郑桐来了,董海平进灵堂的时侯,见他正在上香,两个小厮在一旁跟着。打丧事的头一天起,京城里凡是有点官阶的都来了,唯独郑桐一次也没来过。钟颖和明妃都不在,董海平便代为上前谢礼,却见郑桐飞快的朝他使了个眼色,当下明白,朗声道:“郑大人来得正好,王妃这几日一直不太舒服,可否劳烦郑大人前去瞧瞧。”
郑桐道:“董总管客气,瞧人医病是老朽的份内事,请董总家前面带路吧。”
董海平便带着郑桐往后边去,两个小厮也紧紧的跟在后头,进了屋子,郑桐先给钟颖请了安,还不待他开口,董海平已道:“这屋里甚是安全,郑大人有话请说。”
郑桐却不说话,微微一笑,扭头看着身后的一个小厮,那名小厮穿着青衫小褂,本来一直低着头,所以大家根本没留意到他,此刻再看,他已抬起头来,董海平惊呼:“范大人!”
原来那做小厮打扮的竟是范士奇!
当下,郑桐便把事情详述了一遍,原来前几日,有人在太医院给他留了封书信,信写得很隐晦,但字里行间的意思,郑桐还是看懂了,于是便做了安排,暂时让范士奇在自已府里躲了几日,想着必竟不是长远之计,于是今日便趁着上门悼念的机会,把人送进了正德王府。
钟颖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暂且不说范大人与王爷交情颇深,但凡是他想加害之人,本王妃都要加以保护。郑大人想得周到,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范大人在我府上,郑大人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