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天后,寒山寺的钟声停了。这意味着正德王的丧事终于结束了,一切看似都恢复了平静,但实则暗潮激涌,京城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
“山雨欲来风满楼,”钟颖叹了口气:“这天只怕就要变了。”
董海平点了点头:“是啊!听说李荣天接管了三军总督,现在京城所有的军队都归在他的麾下了。”
“外边的呢?”钟颖问。
“外地的驻军多为王爷的老部下,李荣天正在步署大换血,把以前的老将统统撤掉,换上他自已的亲信,便是王爷亲临,只怕也——”
董海平没往下说,但言外之意钟颖听得出来,怕是墨展绰大势已去啊!
“王爷还没消息吗?”
董海平摇了摇头:“能打探的地方,莫百非都打探了,没有任何消息。”
“让莫百非小心点,府里的人虽然都撤了,但暗哨难防,绝不能让他们嗅到半点风声。”钟颖交待道。
“是,老奴知道了,其实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咱们找不到,皇上就更找不到了。”董海平道。
“若非如此,”钟颖望着窗外:“只怕我们此刻早已身陷大牢了。”
董海平想了想,问:“夫人的事,王妃可有进展?”
钟颖沉吟子半响,道:“不管她在谁手中,都是用来和王爷谈交易的筹码,只要王爷不出现,她就是安全的,咱们静观其变吧。”
“可是——”董海平踌躇着:“万一时间长了,她——”
“去吧,我也乏了。”还没等董海平把话说完,钟颖已经转了身往里屋去了。
董海平望着她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钟颖的为人大为改观,这是一个让人心生敬佩的女子,她和白安晴不同,他喜欢白安晴,因为白安晴能带给人温暖。
但钟颖冷静,果断,有胆有谋,操控全局,且颇有手段,这段时间他们全靠着她的背景和人脉在暗地里活动,她自已亦出面周旋,皇上此时还没有动他们,只怕也是因为钟颖的原因,这样的女人,他倒认为跟在王爷身边更适合一些。只是,他又摇了摇头,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都输在一个情字上,明明前段时间还着急上火的要找白安晴,现在居然又撂下不管了。
白安晴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已经快一个月了,看到外边的树叶泛黄,她才意识到秋天终于来了,而她的肚子也微微有些凸起。钟颖派了两个下人照顾她,一个做珠儿的小丫头,象个闷葫芦,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做事,显得和她的实际年龄有些不符,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唤作春婶,中等个儿,面相和蔼,也干净,她经验老道有常识,主要负责白安晴的伙食。
白安晴心里很急,特别是从凌三口中得知墨展绰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忧心肿肿,却是走不出小院落半步。虽然如此,她仍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点也不含糊,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一个比她性命更宝贵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要想办法逃出去,她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成为别人拿来威胁他父亲的筹码!
而要想逃出去,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说服凌三。只是凌三对钟颖的感情非同一般,一般的说辞只怕打动不了他,白安晴每日冥思苦想,在月复中编排着措辞,却一直没敢开口,她怕万一不成功,反而打草惊蛇,她再想逃可就更难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秋风一扫,便是满地萎黄,偶尔也有着一些碧色未褪尽的叶子垂垂落落,那绿色又脏又绵软,杂在黄叶中间反而更显萧索。
钟颖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她,天气一转凉,新做的夹衣,薄袄,套裙就送了过来,都是挑金绞银的好料子,颜色也艳丽。虽然白安晴显了肚子,但大小都刚刚好。并没有量身定做,却也这般合身,可见钟颖是花了心思的,更可见的是这孩子在钟颖心里的份量。这倒更加定了白安晴要逃走的决心。
但真的要出逃,谈何容易,春婶还好,便是见她站在院子门口,也只笑模笑样的看着,并不多话,倒是那个平时闷葫芦般的珠儿,一见她往门口去,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她只要迈出半条腿,她就要尖声大叫起来。特别是凌三不在的时侯,她简直就是寸步不离白安晴。
白安晴并不讨厌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偶尔穷极无聊的时侯,也会拿她逗乐子,比如现在,她无视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缓步走到门边,刚站定,便如愿以偿的听到小碎步子急促跟了上来,杵在一旁不吭声,相持了一会儿,或许是见白安晴没有其它举动,珠儿又往回走去,等她走到檐下,白安晴把门栓轻轻一拔,那道木门便应声而开,珠儿那小碎步又急促的响起来,瞬间便到了白安晴跟前,瞪着眼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白安晴淡淡的道:“把门关上吧,别一不留神让我跑了。”说完转身往回走。
珠儿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回身把门关好。
白安晴走到廊下,春婶嗔道:“夫人,好好的逗她干嘛呀,她可是一根筋到底,认死理的人。”
白安晴笑了笑没吭声,却瞟见廊的另一头站着凌三,他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侯回来的,看他那表情,想必刚刚的事都看在眼里吧。
白安晴笑着朝他走去,“有什么消息吗?”
凌三没答,反问她:“你真的这么想出去?”
白安晴知道他是指刚才的事,摇了摇头:“我这样子能到哪里去?逗她玩罢了。”
凌三看了她半响,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你想出去。”
“我……”白安晴犹豫着,既然他已经提到这个问题,该不该趁机提出来呢?
凌三叹了口气:“安晴,在南境的时侯,你可是什么都不瞒我。”
“今非昔比,”白安晴也叹了口气:“那时的我是自由的,而此时的我却是只笼中鸟。”
凌三抬头看天:“鸟应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他把目光投到她脸上:“安晴,三哥希望你象从前那样快乐的过日子,如果你想出去,我帮你。”
白安晴狐疑的看着他,但凌三的表情很认真,凌三从来没骗过她,既便是把她抓来这里,也是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实情。她咬了咬唇,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春婶和珠儿,低声道:“我想出去,只要是自由的,便是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你想去哪?去找王爷吗?”凌三问。
白安晴摇了摇头:“世道恶险,我挺着个肚子上哪去找他?我是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住下来,等孩子生了以后再做打算。”
“好。我去安排,时机到了就走。”凌三拍拍她的肩,从她身边走过去。
“三哥。”白安晴叫住他:“你真的会帮我吗?万一王妃知道了……”
凌三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我为王妃做事,但有时侯也为良心做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白安晴的嘴角也浮起一丝笑,凌三,她从来没看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