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终于过去,春天来了,杨柳青青,野花绚烂,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白安晴坐在**边,认真的缝着小褂子,下个月她就要生了,这段日子她一直在为孩子准备出世的衣裳。
院子的木门滋溜响了一下,是凌三回来了吧,她伸了脖子看了一下,可不就是凌三,手上拿着一个大包袱,大步跨了进来,扬着眉笑道:“瞧瞧,我买什么来了?”
将包袱放在**上一打开,满是小婴孩的衣物玩具之类,小衣裳小帽子,小鞋子小肚兜,还有各样的拔浪鼓,木头做的小车,草编的蜻蜓,蚱蜢。琳琅满目摊了一**。
白安晴嗔道:“瞧你,尽瞎费钱,前些日子不是买了一些么,我自已也做了一些,够用了,你又买这一堆来作什么?”
“不够不够,”凌三嘿嘿的笑着:“你是不知道,这小孩子一天到晚得换好几身呢,这么点哪够啊。”
白安晴有些诧异:“三哥怎么知道这些个?”
凌三边整理**上的东西,边道:“小时侯家里穷,弟弟妹妹全是我带着,穷人家的小孩可没这么多衣裳换,如果尿湿了就让他湿着,只要不是大冬天的就没事,穷孩子皮实着呢,你肚子里的这个可不一样,那可是位金贵的小王爷,半点都怠慢不得。”
“金贵什么呀,一生下来都不知道爹在哪?”白安晴叹了口气道。
“别担心。”凌三把东西归整好,坐下来看着白安晴:“等孩子生下来,三哥陪你去找王爷。”
白安晴摇了摇头:“这都大半年了,王爷若在世,怎么会不来找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让凌三打断了:“安晴,最不该说这话的就是你,你要相信王爷,正是因为大半年了,这期间各路人马到处找他,都没半点踪迹,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人也不见尸也不见,你不觉得蹊跷吗?”
白安晴头了点头,她当然是相信墨展绰的,她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的本事,他绝不会轻易就让人算计了,只是等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觉得越渺茫,若不是因为孩子,她觉得自已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好在孩子给了她更大的希望,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她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养大,等墨展绰回来的时侯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惜这样的憧憬在不久之后被残酷的事实击了个粉碎,白安晴没想到自已此生最大的劫难居然在这里等着她。她打小是在磨难中长大的,自认为内心坚强,只要能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但是这次,她挺不过去了。这个坎,她不知道要怎么迈过去。
孩子是顺利生下来了,可是白安晴并没看到他,她睁开眼睛的时侯,发现自已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有几个宫女围在**前,见她醒了,有一个马上跑开了去,是去报信去了吧?白安晴努力的转动着眼珠子,想再看得仔细些,但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从这间明朗的屋子拉回到那无边的黑暗中。
她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就象只纸莺,在风中不停的飘荡,翻滚着,她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要风不止,她就得无休止的飘荡翻滚,可是好累啊!她的身子乏力,仿佛哪哪都痛,但最让她害怕的是这无边的黑暗,浓得如同稠墨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说:“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昏睡过去了?”
这声音好熟啊,白安晴努力的回忆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一个声音说:“回主子,她刚才是醒了,可一会子的功夫又睡过去了。这几日一直是这样。”
那熟悉的声音道:“怎么这么些天了还是这样?药都喝了吗?”
“还是不怎么好喂,喝一些吐一些的,也不知道喝进去了多少。”
“那就掰开了嘴灌,反正要尽快让她醒过来。”
“是,主子。”
两个宫女抓着白安晴一阵猛灌,温热的汤药被倒进了白安晴的喉咙,好苦啊!她翻转着身子,轻而易举的全吐了出来,弄得满身满**都是。一股药香在屋里瞬间弥漫开来。
“看看,真是讨厌得很,又得给她换了。”小宫女抱怨着。
“算了,她也怪可怜的。”另一个不宫女道。
“身子虚成这样,没死算她命大,只是可苦了咱们了。”
命大?她是够命大的,爹死娘亡,相公生死未卜,好在她还有个孩子,她把手探在月复部,怎么是平的?孩子呢?孩子怎么不见了?她顿时急了起来,疯了一般开始寻找,但到处都是黑暗,上哪找去?她大哭起来,可是喉咙是哑的,眼睛是干的,只有心痛仍是无以复加。她向那更黑更深处荡去,唯有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可就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能实现,昏昏沉沉半个月后,她还是清醒了过来,人间四月,芳草碧连天,宫女打开了窗子,让微风吹拂进来,窗外阳光明媚,花草欣荣,她半倚在**头,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外,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机,只除了她自已,她就象个残喘苟活的老人,脸色惨白,颧骨高耸,下巴溜尖,原先清澈的眼眸如今象蒙了一层灰,怎么看都是无神。
有人走了进来,坐在**边看她:“今儿个可好些了?”
她仿若未闻,呆如木雕。
那人转头问一旁的宫女:“还是老样子?”
宫女点了点头:“回主子,她如今倒是听话了,让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今儿个天气好,奴婢想让她看看窗外的风景,她便一直半倚着,一动都没动过。”
白梦蝶叹了口气,握住白安晴的手:“姐姐,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呀!”
白安晴仍是看着窗外,却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又哑又涩:“好起来你便要杀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