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越落越大,夕阳被袅袅升起的烟云切成两半,黑夜渐进,居民点起屋里的灯,待黑暗降临,小岛灯火如豆,一定又是一番美景——
可惜这本应属于小岛的美丽,却被另一种奇异现象喧宾夺主——那漫天的钻石星尘。
雪夜外出太危险,格雷和洛基早早回到hyacinthhotel商议对策,推敲现况。
洛基把弄着手里一块通体透明的水晶体,那水晶只有两个拳头那样大,棱角分明,屋子里灯光那样微弱都能因它的折射,闪出刺眼的光来。
格雷坐在他对面,意识神游,却是在专注思索。他冥冥感觉脑中有一条红线,那红线将所有线索的碎片串起,他却再也没法把线头拉回来。
“格雷。”洛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将那块水晶放到桌上。他这样郑重其辞的模样极少出现,格雷见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将双手交叠撑在桌上,被影响似地认真起来。
洛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酝酿台词。
格雷咽了口口水,眉头皱得更厉害。
一向给人吊儿郎当感觉的洛基这样正颜厉色,难道是推测出桑莫岛异变的原因?难道那“原因”沉重得令他也无法嬉笑?
又或是那结果……对他们极其不利。
“这,是个魔水晶。”
废话!这他当然知道!
虽是在心中这样想,格雷还是迟疑了会儿,点点头,示意洛基继续。
谁知等了半天,洛基迟迟没把自己的话接下去。
格雷抖了抖眉角,压着心里的想法,又咽了口口水,不敢相信道。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结论。”
“剩下的容我再思索思索……噗。”
洛基又故作正经地眯眼上,点点头,本想用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却在最后一个音节破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去你x的再思索!
格雷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洛基像是看出格雷的想法似地往后退了一退,好一会,深发少年的拳头没有举起的意思,他才放心地回到原来的位置,抹去那张调侃的笑脸。
他不过是看格雷表情太可怕,想调节调节气氛罢了,既然气氛轻松了不少,他也就没必要继续闹。
“说真的,你觉得这东西埋在雪里是巧合吗。”
洛基说着指了指桌上已无声息的魔水晶。
“怎么可能。”
格雷习惯先考虑最坏的结果,这次也不例外。
再说了,巧合这东西太飘忽不定,格雷几乎不会去相信。
“夏岛异变,钻石星尘,雪下埋着魔水晶……说是巧合实在太巧。”
“只能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了吗。”
洛基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这个委托会这么麻烦——他们可能要找出、并打败某个拥有可怕魔力容量的魔导师。
这委托怕是被分错等级了吧。这么棘手的委托怎么可能只是a级,估计要往上加一些,在a级与s级之间浮动。
这样想来,能在这儿遇到格雷真是太好了,要不然他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完成委托还只是个小问题,会不会因为这委托死掉才是……
格拉斯捧着个大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她看大厅里那两个小伙围着一块奇怪的石头窃窃私语就皱起眉头来。
没看这里有个老人家需要帮忙吗!
格拉斯心里清楚两人是前来解决桑莫异变的魔导师,现在肯定是在商议对策,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孙子一句话没说就离家出走多年未归,看到这些和孙子年纪相仿的姑娘小伙就忍不住想念叨几句。
好像这么做能补偿没能为孙子做的事似地。
“小伙子,快把那些东西收回去。现在是晚餐时间,晚餐时间谈工作会消化不良的。”
格拉斯说着将托盘放到桌上,托盘上是四份用木碗装好的米饭,洁白的米饭里还夹杂着奇怪的青色颗粒,还有几份小菜和一锅热汤,热汤旁边叠着四个小点儿的碗。
格拉斯看了看闷在书柜前的汉娜。
“汉娜,你也是,别看那些书了,快过来吃饭。”
洛基听完话还没什么反应,格雷就夺过他手里的魔水晶放到脚边,他见识过这老婆婆的厉害,自然不希望再被她教训。
格雷开始感慨还是和纳兹吵架的时候好啊,可以放开手打一架,闹一闹,最后一拍两散……
汉娜若有似无地点了点脑袋应允,却迟迟没把手里的书放下。
待格拉斯把饭菜摆好,汉娜还闷在那看书。格拉斯婆婆觉得那小姑娘都快闷出一盆蘑菇来了,忍不住过去搂住她的腰把她拐过来。
“快过来!”
“我、我自己能走……”
汉娜挺直腰。
这位婆婆又用手搂她的腰。
她讨厌这种亲昵的动作。
“能走怎么还愣在那!脚底黏住了吗,快吃饭去。”
汉娜只得绷直身子被格拉斯带到自己的位置那。
方形大木桌上摆满饭菜,右边是格雷左边是洛基,正对面是将双手放在额前低头祈祷的格拉斯。汉娜无话,将看到一半的书本摊开摆在空位上,静待餐桌上唯一一位老人先动勺子。
这似乎是她长年来的习惯,而饿得发昏本想赶紧吃饭的两位男性看到这情景也不好先动,只得耐着性子等那老人家极长的饭前祈祷。
这祈祷词太长了,若不是老人口中还念念有词,他俩肯定以为她睡着了。
汉娜轻轻瞄了正瞪着格拉斯婆婆的格雷和洛基一眼,在两人发现之前便收回视线,重新投回书本。
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和已经分别的同伴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这种事……不、就连和“同伴”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她都未曾想过。
事到如今,未曾妄想的事发生在眼前,却已经晚了一步。
汉娜忍不住想,如果这件事早来一步,她现在肯定不会一个人在旅行中漂泊,找不到归处吧。可转眼一想,这点小事,又怎么可能改变什么呢。
过去的事她没有能力去改变。她不再是fairytail的一员,而fairytail,也不会再为她打开大门……
——从今天开始,我对于你来说不再是fairytail的会长马卡洛夫,而是马卡罗夫·朵勒阿,你的朋友。
汉娜脑中忽然闪过那个灰发老人的话语。
那个老者对于她的离开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和蔼地微笑,似乎从始至终都只是微笑,彷佛早已看清她的心,读透她的想法。
——你要记住,这扇门随时为你敞开。fairytail依旧欢迎你。
那一刻近乎要涌出的眼泪的味道,她早已记不清,那份来自心脏深处的鼓动,却是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如果能回去……
觉察到这个想法的汉娜赶紧晃了晃脑袋,制止自己继续往下。她不能再往那样美好的方向思考了。
今早选择帮助格雷和洛基,不过是念在曾为同伴的份上。那不是为了回到那个地方而伸出的橄榄枝。
她不可以回去,那样坚决转身离开的自己,怎么因为后悔选择回归?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简直是不把fairytail当成一回事。
不可以回去。
汉娜抬起手,揉着酸涩的眼角,再一次坚定道。
格拉斯终于完成饭前祈祷,她放下手,说了句“快吃吧”。
格雷迫不及待地吞食眼前的饭菜。
洛基倒是很绅士,捧着碗,小口进食。
只有汉娜没动勺子,傻坐在那,一遍又一遍揉着眼角,她动作很轻,乍看之下像是按着眼角,没人发现她的不适。
“眼睛难受?”
沉默的餐桌上忽然飘出这句话,尔后又迅速沉寂下来。
汉娜睁眼去找,要不是看见格雷正看着自己,她还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嗯,有点。”
汉娜对于能和格雷正常对话这件事,还是很庆幸的。
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能够平静与他坐在海边,望着日出,像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友那般谈论各自的事……多么不可思议啊。
“什么感觉?”
格雷又一问,将洛基和格拉斯婆婆的注意也引到金发少女身上去。
格拉斯倒是自以为配合的闭口不言,洛基则是将视线从橘色镜片中向外延伸,打量气氛和谐的一男一女——这两人一点也不像曾经决裂。
“酸。”汉娜又揉了揉,添了一句:“胀,不是很难受。”
格雷猜了个七八分,他起身凑近汉娜,在对方疑惑的眼神蟣uo妒巧觳怀鍪郑??澜崃艘换岫??詈笱≡窨?诮馐汀Ⅻbr />
“头抬起来些,我帮你看看。”
这时候一旁的洛基故意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
汉娜愣了一瞬才开始思考格雷也是好心,自己没必要扭扭捏捏。
她轻轻仰起头,格雷也松了口气,伸手扶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轻碰眼眶,施力按压,来回几次后才把手收回去。
“眼球和眼睑都红了。”
“诶,那很严重吗?”
接下话的却是洛基,他凑近汉娜,因为座位原因只能歪着脑袋才能看清楚汉娜的眼睛。
“看起来很严重啊……都快变成兔子眼了。”
汉娜一开始没搞清楚洛基口中的兔子眼是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他正在用这个词指代自己的红眼。
“估计你很少在大雪里跑来跑去吧。”
格雷指的是汉娜今天帮他们调查的事,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可是在这岛上跑了一下午。
“桑莫光线很足,四处都是雪,看久了很容易得雪盲。”
雪盲是双眼受强光刺激后出现暂时失明特征的疾病。[1]
桑莫岛本来就是阳光充足的夏岛,就算下雪,太阳也挂在那,光想还是那么强。这岛地势又比较平坦,现在被反光率极强的白雪覆盖,望这辽阔的白雪原就相当于直视太阳,这样刺激眼球的事持续一下午,那可真不是开玩笑。
“洛基戴着那奇怪的墨镜所以没什么事,我已经习惯不去看光线最强的雪地凹陷处……”
那是他长年在雪地中训练的习惯。
说起来,雪盲这种病还是乌鲁告诉他的。
格雷又想起师傅为自己讲解时的模样。
“虽然现在只是前期征兆,但你接下去几天,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望着格雷真诚无比的双眼,汉娜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犹豫再三,只得点头。
表面上点头感谢,少女心中却觉得,她不该得到这样的关心,因为……他们已非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