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尚未近到让花朝月听到,可是单看他神情她也迅速察觉不对,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警惕的东张西望,一副“你别想丢下我”的样子。
朱蕤低下头,看着她握在他朱袍上的女乃白色小手指,不知为何,忽然生出几分促狭,一把抱起她,便轻飘飘的跃了出去,可这次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居然没有尖叫……不同于之前的飞檐走壁,他这次只在离地面几尺的地方滑行,脚尖不时在树干上借力,神情十分悠闲,脚下却快逾追风。
这片树林并不大,却是这附近不多的可以藏身的地方。那些黑衣人一定是尚武营的人,他们要先会合锦衣侯再出来追,就算再快也不可能亲眼见到他进这片树林……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他就在这片树林里,一定会慢慢搜寻过来刀。
再奔了几步,朱蕤侧头听了听,随手将花朝月放在一旁的矮树枝上,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玉片,来回看了看地势,便在四周迅速布置起来,一边笑道:“小花儿,我变个戏法给你看看好不好?”
花朝月却讶然道:“原来你有储物袋!你的袖子是乾坤袖!”
他笑了笑,满心以为她下一句会说,你有储物袋还把银子放在我的戒指里真是太怎样了,正摆着风度翩翩的模样等她的甜言蜜语……谁知她却一脸兴味的凑过脸儿来:“里面是不是装满了银子?有多少?”
朱蕤无言:“没有……我很穷。”
她立刻捂住戒指,满眼警惕:“哦……”
朱蕤更是无语,手中却未停,花朝月先还不在意,看了几眼,便有些讶然,忽然想起前几日她刻天师符箓对付夜笙歌,被他一眼看破,不由喃喃道:“原来你也是天师?恍”
她终于看出来了!朱蕤谦虚道:“我只约略懂些天师符箓,算不得是天师……所以我布个天师法阵出来,让你这个小天师给我瞧瞧,指点一下。”
花朝月点点头:“好罢!”一边就真的从树枝上跃下来,认认真真的察看。
朱蕤又气又笑,他发现她的反应从来都在他意料之外……马声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他的动作也渐渐加快,眼看一小片天师法阵堪堪布成,朱蕤全神贯注布阵,无意中回头时,却见花朝月站在天师法阵之中,正十分费力的将一片玉片***泥土,显然是移动了玉片。
天师法阵与阵法师所布的阵法不尽相同,是用数个天师符箓,组成一个大的天师符箓,相当于在地面上刻符,极为讲究整体。如果说阵法师所布之阵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天师所布法阵则是一子误满盘皆毁了。
所以一看她居然移动玉片,朱蕤便吃了一惊,急道:“小花儿,你……”口中说着,飞快转眼看去,却见她脚边已经有两块被移动过。他一皱眉,急赶了过去,花朝月却并没察觉有甚么不对,他既然赶过来,她也就迎上去,顺理成章的从他手里接过最后一枚玉片,伸手拉了他手。
嘈杂人声已经近在咫尺,朱蕤满心想要立刻修补天师法阵,避免与锦衣侯当面冲突,可是拉着他的小手儿柔软滑腻,女敕的像是一捏就化了似的,他一时竟心猿意马,话哽在喉间,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就这么由她拉着他向前,不远处的人声,好像忽然隔了一层雾,听在耳中,却似乎一点都不重要,全不知有甚么意义……
花朝月已经拉着他走出了十几步,弯下腰画了一条线:“蕤哥哥,这玉片要插在这儿。”
朱蕤连看也不曾看,接过玉片甩手掷出,便端端正正的嵌在了泥地里。几乎与此同时,阵中陡然腾起一道气息,宛如一个小幅的龙卷风,自小而大无声无息的卷过,迅速将整个天师法阵笼罩其中。
朱蕤这才是真的吃了一惊,急转目四顾。他原本的确存了个任她玩儿的意思,不忍违背她的意思,反正最坏也不过是被尚武营的人抓到,手底下论真章……可是却没想到,她移动他的玉片之后,居然真的布成了一个天师法阵,而且看上去比他所布的法阵更加高明。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二加零也可以等于二这种概念,这就相当于一块美玉打碎一块,就算找再高明的工匠,也无法修补的天衣无缝……可是花朝月居然真的可以打乱之后排列组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却做到了。
花朝月显然并不觉得惊讶,拉着他站到了一处,悠然的东张西望,不远处的树丛中,已经可以看到黑衣人的衣角闪动,花朝月忽然道:“糟了!”朱蕤急去掩她唇,她愣了愣,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掌下软糯,她的气息暖暖的吹在手心里,朱蕤明明觉得自己此举恰当机警之极,却硬是在她“你干嘛忽然捂我嘴我说句话怎么了怎么了”的谴责眼神中败下阵来,认命的松开了手。花朝月大大方方的开口,一点都没收敛音量:“蕤哥哥,我忘记了一件事。”
他瞥了只距十来步的黑衣人们一眼,很是破罐破摔的开口道:“什么事?”
花朝月指指脚下:“你看,我只给咱们留了这么小的位置,只够我们站着,连坐下来都未必够……如果这些黑衣人们找很久都不走,甚至在这儿
tang支起锅子来做饭,那我会站的累死的。”
黑衣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一边走一边彼此交谈。在朱蕤眼中看来毫无半分遮掩,几乎与他们面对面,可是她自在说话,他们却全无所觉。
到了这会儿,朱蕤真是心头叹服,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在天师符箓上的造诣比他要高明的多……他所布的天师法阵,是布出一个疑阵将他们两个藏起来,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看黑衣人看的清清楚楚,黑衣人看过来时,这儿却是一片山壁。但山壁当然是不能呼吸和说话的,所以必须屏声息气,否则就会暴露……可是花朝月只改动了寥寥几枚玉片,所布出的天师法阵,看上去居然可以隔绝气息声音等等……可惜现在他们已经身入阵中,不能细细察看,朱蕤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这法阵,你是怎么布成的?”
花朝月脚上还有伤,站久了小腿直打颤,于是悄悄倚在他身上,她自己都不介意,朱蕤当然求之不得,很周到的伸出手臂,挽了她小腰儿,提供扶持支撑……花朝月很满意这服务,于是难得细致的道:“我娘说过,天师法阵一定要依遁自然。当然,如果是很高明的天师,比如我娘,已经高明到偷天换日,那么也可以让‘自然’跟着你走……但是这只能是暂时的,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通常说起来,天师符箓借力借法借道,最重要的就是这‘自然’两个字。比如说现在吧,你的阵法是模拟出一个假的山壁,把我们藏在山壁中,其实是改变了这环境,也就是说改变了自然,可是‘自然’不是一幅静止的画,是随时在变的,只要一变动就会很容易有破绽……但我的法子,是改变我们两个的气息,把我们变成山壁变成树,我们跟着自然走,那不就跟这树林混然一体了?”说的简直头头是道。
也就是说,是改变“本我”去顺从“自然”,而不是改变“自然”来掩饰“本我”。朱蕤简直刮目相看,诚心诚意的道:“真是佩服。不知令堂是哪位?”
她立刻离开他一点儿,横了他一眼:“不准问我娘的事,我爹会杀了你的!”
“……”朱蕤无语,只得放弃拜见前辈的想法,继续不耻下问:“可是我们既然是树是山,为什么可以说话呼吸?”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分明写着“要不是你很帅这么笨我才不要教”,却很给面子的继续讲解:“因为我们是人啊,人肯定要说话呼吸的啊!我说的改变我们两个,当然要把这个也考虑进去一起改变。”她伸出一根女乃白小手指,指指不远处的几枚玉片:“这几片的作用,就是改变我们说话和气息,使其与自然融合,这跟掩饰身形不是一个道理么?你不是会吗?”
怎么会一样!身影是实的,声音是虚的,气息不用说更是虚之又虚,这怎么能一概而论!这会儿的朱蕤,简直就像初初得道的信徒,他本来就孜孜于天师之学,花朝月漫不经心道出的理念,于他却似乎是另一方天空,豁然开朗……打死他也不信,花朝月会是个勤奋的人,可偏偏就是这个懒惰贪财的小丫头,天师之学如此高明,稳压他一条街,叔叔能忍嫂嫂也不能忍哪……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写满羡慕嫉妒恨,花朝月迅速察觉了他的想法,于是摇头晃脑,得意到不行:“我很厉害吧!这就是投了明师和暗师的区别啦,这就是有天份和没天份的区别……”
朱蕤抽了抽嘴角,却偏生无可反驳,一时傲娇病发作,月兑口就想呛她一句什么,可是偎在身上的身体说不出的娇小柔软,低头时便看到她粉女敕女敕的小耳朵,耳上还缀着一枚小小珍珠,不住轻颤……看着看着,他便不由得弯了唇角,眼底全是温柔,心说就让她得意一番又怎样,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儿罢了……
这边厢风光旖旎,几步外却是剑拔驽张,一众黑衣人正在转来转去,却显然一无所获,于是渐渐汇聚到不远处,忽听马蹄声响,一骑马儿飞也似的驰了进来,马上人一身玄色阔袖蟒袍,长身玉立,正是锦衣侯到了。
朱蕤不由得略略别眼,下意识的收敛气息,须知愈是高手对杀气等等便愈是敏感,且锦衣侯本身也是修士,对天师法阵并不是一无所知,就算他面前是一株树一堵墙,若是杀气外溢,他也会有所察觉。
就见锦衣侯从马上跃下,身法十分轻捷,一众黑衣人陆续上前禀报,锦衣侯听的越久,脸色便更阴沉几分。忽有一个黑衣人上前几步,将一物交了给他,锦衣侯接了过来,在手中略略一转。居然是一只鞋子,软缎所制,角上还绕了一朵小花儿,十分精致,当时花朝月从戒指中取了另一双鞋来换,便把单只的那鞋子随手一丢,却被尚武营的人找到了。
锦衣侯心高气傲,若是被他知道他处心积虑要抓的人就在眼前,不知会做何想法?朱蕤油然生出几分舒爽,笑吟吟的看着他。花朝月忽然侧过头来,颇赞叹的道:“他的腿好长哇!”她对这个锦衣侯还有点儿惧怕,所以连声音都压低了些。
朱蕤愣了愣,瞥了锦衣侯一眼,锦衣侯身材瘦削颀长,但他腰缠银鞭,看上去便更显得加倍挺拔,可是通常人说的时候,都会说个子高,很少有人会说腿好长……他的腿
在袍子下面,你是怎么看到的?再说你好好看人就好了,为什么要盯着他的腿看?
朱蕤不由皱起了长眉,有些莫名的不快。花朝月却看的津津有味,一边像模像样的点评:“我觉得他要是打架,最关键的一定是腿,不像你,你若是打架,最关键的是腰。”
朱蕤又愣了一下。花朝月不会武功,不承想眼神儿倒毒的很,其实她说的没错,锦衣侯擅鞭,而鞭乃柔韧兵器,又能及远,所以他的武功着重腿法步法……而朱蕤擅剑,剑乃轻灵凛冽之物,所以他的武功极讲究身法灵活,腰就显得更关键。
可是这又怎么样!他的腿也很长!不是,关键不是这个,一个小姑娘大模大样的研究陌生男人的腰腿,这真的没问题么?朱蕤长眉深皱,淡淡的道:“你不是也想模模吧?”
对天发誓他说的是反话!可是她却理所当然的答:“如果能模模当然好了……”
“不准!”他喝了一声,声音略大,锦衣侯急抬了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梢。朱蕤薄唇微抿,有些懊恼,他想他终于明白花朝月设阵的法则了,她掩饰声音气息的法子,就是将这转成风声等自然之声,小声说话时还好,若是大声发脾气,气流涌动,自然风声也就略大……周围明明无风,偏这儿风大到吹动树叶……那怎么也是有点儿奇怪的。
果然锦衣侯微微凝眉,缓缓的走上前来,神色阴沉,双眼寒意森森,眼神缓缓的在周围掠过,彼此只隔了不到十步,在朱蕤这一方看来,宛如两军对恃。朱蕤情知若是戒备便会露了杀气,索性不去看他,只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花朝月正拼命瞪他,小手儿却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袖子,朱蕤不由得一笑,隔袖握了她小手,另一只手也绕过来,低头专心把玩。她身量小巧清瘦,模样也生的俏丽之极,小手儿却带着软软的婴儿肥,软嘟嘟滑女敕女敕,雪糯糯可爱之极,握在手里心都要化了。他看她紧张的手心汗湿,忍不住的好笑,索性拿起她手儿来,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花朝月一下子就怔住了,猛然回头,光了一对大眼睛看他,朱蕤本是情不自禁,被她这么一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中自悔唐突。
她不通世事,天真烂漫,也完全不知男女大妨,所以很多时候,明明是很亲昵的行为,她也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比如现在她偎在他怀里,他的手儿还环着她的腰,又比如之前她脚被砸伤,他月兑了她的袜子与她肌肤相亲……可是此时,她眼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惊疑清清楚楚,他竟有些羞愧,缓缓的别开了眼。不管她懂不懂,此举的确是太过轻薄了。
在这一刻,她专心在他,朱蕤也专心在他,两人都是心无旁鹜,无心中自成天地,合乎了自然之道,所以锦衣侯虽然全神探察,却居然半分也不曾察觉到,只能恨恨的挥手,道:“走!”
一众黑衣人终于呼啦啦散去,朱蕤直听到他们退出了树林,才急急退后一步,放开了她。他等她发作,她却一直没吭声,朱蕤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正想什么想的出神,神色变幻,最后却化做释然,开开心心的凑过来:“蕤哥哥,他们走了?”
“嗯。”他撑着一张淡定脸瞥眼她的表情。其实,他本来很担心她会大发脾气,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他又觉得揣着个闷葫芦的滋味太痛苦,还不如被她骂一句登徒子一拍两散……
明明是他的错,她为什么不骂他呢?细细算起来,两人认识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用不完就数完了,也不过比陌生人熟一点点罢了,可是现在手模了腰搂了共患难了……究竟他要做哪一步她才会大发脾气?盗字前面还多了一个侠字的某人觉得不可以逃避惩罚,当然,如果会有惩罚的话……于是他抿了抿薄唇,郑重道歉:“刚才对不起,一时失态。”
她摆手,“没关系。“
他忍不住愤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会没关系!男女授受不亲!“
她被他吼的一愣,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亲我的手,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嚓的一下,他觉得耳根火烧火燎,俊面更是红的异常,然后他咬牙冷笑一声,模样拽到不行:“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幼稚的黄毛丫头!你还真是异想天开!”话说的又急又快,说完了便是一窒。他觉得自己演的真是渣透了,连成语都没用好,以她的聪明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拆穿,然后她一定会昂起小下巴不屑的说一句“你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那他要怎么答才好?
可是没等他纠结完,她已经抬起头来……她居然信了!她在男女之情上果然是白痴……就见她哦了一声,迷惘的抓抓头发:“可是我娘说,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聪明,每个人都会喜欢我的。我娘还说,喜欢才会想要亲亲,而且她还说,等我有一天想要亲哪个人的时候她就放心了……“
她说的对啊!你娘亲说的很对!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也的确是因为喜欢才会亲亲……朱蕤静静的看着她。明明他是沾到便宜的那一个,而且被沾便宜的人根本没有要追究,可是
为甚么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花朝月很快抛开这个话题,笑吟吟的走过来:“不说这个啦,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朱蕤定了定神,无奈的回到正事儿上:“锦衣侯一定会四处搜寻……我们先离开这儿,在附近找个地方躲两天,锦衣侯没甚么耐心,等他走了就可以了。“
花朝月哦了一声:“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想法子收拾他呢?我有很多迷/药和迷/香。”
朱蕤摇了摇头:“我不想跟朝廷中人正面冲突,能不打架,就不要打。”口中说着,他研究地上的玉片,暗自记忆方位,然后收了起来,道:“我们跟锦衣侯照过面,所以现在需要易容改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面无表情掩饰着小心跳,淡定的问出来:“对了,你会不会幻形?”
花朝月摇头:“不会啊。”
他微愕:“你不是……妖精么?妖精就算不会幻形也可以恢复本体……”
他还没说完,她已经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是妖精!”
“……”原来她不是妖精。朱蕤急急道歉,然后小松了口气,只是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如果他再问一句你是不是人类……答案就会很精彩……
道了半天歉,她还是有点儿悻悻的,朱蕤轻咳道:“你一定有可以改装的衣服,把自己稍微变个样子,我也换一件衣服。”一边说一边走到不远处的大树后。
易容改扮这种事她太擅长了啊!花朝月立刻从戒指中选出一件衣服,很费力的披挂在身上,然后又掏出另一种款式的头罩套在头上,再翻出一双厚底的小靴子穿好……于是不大会儿朱蕤穿好衣服走回时,瞬间被闪花了眼睛,她换了一身红底金线的衣裳,配上了红底金线的头罩,从上到下,从头罩到裙摆,一层一层全都挂着流苏,重重叠叠足有几十层的样子,她娇小的身子已经被淹没在了衣服堆里,她简直就是一个流动的灯笼!
花朝月得意的声音从头罩里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怎么样?不错吧?这是我最厚的一件衣服,就算锦衣侯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我的!”
朱蕤扶额:“大小姐,你是认真的么?”
“当然是认真的啦!这衣服刀枪不入,就是有点重……”
“……”朱蕤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上前摘了她的头罩,花朝月已经被这几十层布料压的要吐舌头,他一摘下来,她赶紧挺了挺脖子:“路近吗?要是路远你要背着我,太重了我走不动。”
“你穿几床棉被在身上,我哪里背的动。”朱蕤笑着伸手敲敲她的脑袋:“要你改装,不是越严实越好,而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你想想,比如街上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的不漂亮没有痣也没有任何特点,另一个人穿的富丽堂皇捂的严严实从头到脚半丝不露,哪个你会多看几眼,哪个你会记得更清楚?哪个你会好奇要拆开看看?”
花朝月本极聪明,顿时恍然,哦了一声,对他上下打量,他的俊面已经稍稍涂黄了些,挺秀的长眉也涂的浓黑,湛湛双瞳显得更冷厉,板脸的时候颇为傲慢,范儿十足。他除下了那身朱红长袍,换了一身靓蓝色绫锻束腰袍,系了一条绞丝腰带,剪裁极是可体,质地却十分华贵,愈衬得器宇轩昂,英挺逼人……没错,他就是为了展现一下他的好身材……她不是说锦衣侯的腿长吗?所以他就让她看看他的腿长不长,小蛮腰细不细,身材棒不棒!
看她大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该看的都看清楚了,某大侠弯弯唇角,优雅撇清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还不快去换衣服?”一边就背过了身,身后窸窸窣窣好一会儿,然后花朝月道:“好啦!”
朱蕤转回身来,花朝月已经换好了一件青缎交领褙子,白绫子裙,居然是大户人家丫头的装扮,朱蕤暗赞这丫头真是一点就透,她生的玲珑俏巧,就算遮住本来面目,要勉强扮做路人也容易有破绽,扮做丫头倒有七八分像……而且跟他冰山酷少爷的装束意外的很搭。
朱蕤满意的抿唇,然后拿了颜料盒出来,花朝月瞥了一眼,讶然道:“胭脂诶!你居然……”朱蕤皱起眉,不用抬头就知道她的大眼睛里一定包罗万象,于是直接命令:“闭眼晴!这是易容用的颜料!不是胭脂!”
花朝月哦了一声,显然觉得新奇有趣,乖乖的闭上眼睛,还仰起小脸,这姿势真的很像……索吻……
朱蕤心头顿时就是一颤,暗骂自己真是魔障了……手却半分不颤,淡定将她的小脸儿涂的青白,颧骨处点了几个小麻子,眉毛略略向下一抹,改装完花朝月模出镜子一照,嘴巴就有点儿嘟,朱蕤忍不住一笑,柔声哄她:“只是暂时装扮一下,小花儿这么漂亮,不扮丑一点怎么能过关……而且就算这样也还是很漂亮,真的。”
她还是举着镜子左照右照,朱蕤收起颜料,笑道:“走罢!”花朝月大大的叹了口气,跟了上来。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换了这身靓蓝色的束腰袍,更显挺拔俊美,她不一会儿就手痒起来,小心翼翼的伸手……他却不
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
小腰不给模!
花朝月犹未察觉,遗憾的咂咂嘴巴,伸手来拉他手,朱蕤云淡风轻的把手摆到了前面,小手不给拉!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太幼稚,想都想不明白他在别扭些什么,是他轻薄小姑娘,亲了人家的小手,人家没发脾气还不成,那要人家怎么样呢?亲了左手,再把右手送上来?就算她真的这样,他也未必高兴,没准更不高兴……朱蕤不出声的叹了口气,脚下情不自禁的越来越快。
一连几次失手,花朝月终于确认他是故意的,于是叫:“蕤哥哥!”
他正满心纠结,并未在意,她放大声音:“蕤哥哥!“他仍旧没甚么反应,花朝月恼了,大声道:“朱蕤!“
朱蕤微吃一惊,下意识的答应一声,回过身来,两人已经距离了不短的位置,花朝月一副委屈地要哭的表情蹲在地上,模着砸伤未愈的小脚丫,见他回头,便愤怒指责:“你是坏人!我要跟你绝交!我要回家!“
朱蕤愣了一下,心里顿时就是咣当一声,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才能更有面子的哄好她,脚下却已经轻轻一点,跃回她身边,伸手放在她小脑袋上,帮她顺毛:“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把她画丑,不给模小手模小腰,叫不应,还走路不等人,他太过分了!花朝月用力甩头,甩开他手:“我不理你了!你不讲道理!“
他伸手去拉她小手儿,却被她甩开,索性跟她一起蹲下来,略低头看着她泪汪汪的大眼睛:“究竟是谁不讲道理?你的脚又不是我弄伤的。”
她怒:“就是你!我本来抛元宝抛的好好的,一阵风吹来就砸到我脚上了!一定是你的诡计!”终于把丢脸的乌龙成功栽了出去,小姑娘身心略爽,泪也就退下去了。
朱蕤抿唇看她,心里想着让着她让着她,却还是忍不住取笑道:“好大的风!”
花朝月恼羞成怒的张大眼睛,朱蕤急放低姿态:“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元宝是我造的,小脚儿是我砸的,小姑娘是我气的……”
这就是朱蕤,就算他把姿态放到最低,话里话外其实也没让几分,说是的全是明摆着不是的……他说到一半,自己也察觉到了,不由得小小惭愧,于是张开手臂,声音满是温柔:“我错了,小花儿大人大量,抱一抱好不好?抱着你走路当做赔罪好不好?”
花朝月哼了一声,别开脸,朱蕤忍不住一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重新开步走。他胸膛宽厚,手臂有力,温度适宜,小姑娘仰脸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很快就开心起来,诚心赞扬:“你长的真像我爹爹。”朱蕤一个踉跄,然后她续道:“像我爹爹一样好看。”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而且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他有这么老么?朱蕤小小郁闷,可是她拿他比至亲之人,终究是好意,他实在不忍心反驳……其实他当然不明白,这绝对是一个大大的恭惟,她家神仙爹就算在九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风华绝代了……看眼前气氛还算不错,朱蕤开口道:“对了,小花儿,我能不能瞧瞧咱们劫到的镖?”
花朝月顿时警惕起来:“为什么?你不是说……”
“是,我说的,”朱蕤点点头,恨不得把真诚两个字写在脑门上:“我说过全给你,就是全给你,我绝不会向你讨还,我只是瞧瞧。”
她满眼怀疑:“瞧什么?”
他好生无奈:“我只是看看,我发誓我不会趁机拿走,半文都不会,但是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能说。”
花朝月皱着眉头看了他半天,才翘翘嘴巴,“那好吧,让我想想……”
没一口拒绝,就是有希望,朱蕤也没敢使劲催,眼看马上就要进市镇,他低头哄她:“自己下来走一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他做少爷装束,她穿的小丫环衣服,他抱着她着实有点儿显眼……
一句话尚未说完,斜刺里,忽有人疾冲上来施了一礼,道:“花姑娘。”
朱蕤微微挑眉,花朝月则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叫过,所以一时没反应……那人恭恭敬敬的续道:“小的是笙歌楼的人,楼主说道,若是姑娘需要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就跟小的走。这时候客栈会很吵的……”留一个意味深长的话尾,然后用“你懂的”的眼神看着她。
“啊?“花朝月终于回过神儿来,然后跳下来把住朱蕤的手臂,一脸警惕:“他是不是骗子?”
朱蕤没甚么好脸色,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错,也不能对她发脾气,所以他声音还算温和:“你说呢?”
“肯定是骗子啊!”花朝月用“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的眼神儿看他,然后缩回他的胳膊后面去,“你快点打倒他,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钱……”
那人哭笑不得:“姑娘,小的当真是笙歌楼的人。”
“才怪!”花朝月不屑:“笙歌楼的人都很好看,你一看就不是。”
那人脸都垮了下来,认命的解释:“我……笙歌楼不是每一个都做皮肉
生意的,总还有保镖护院什么的,我就是个……护院。”再说他有这么难看么!
花朝月研究他的神色,然后晃朱蕤的手臂:“喂,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朱蕤淡声道:“你要是想抢劫他,不管他是不是笙歌楼的人都可以抢,不用找理由。”
那人终于上道了一回,毫不犹豫的把腰间钱袋解下送上:“姑娘,小的身无长物,就这么点银子……便送了姑娘罢!”
花朝月飞快的伸出小手,接过钱袋,然后缩回去,严肃指责:“一看你就不是夜笙歌派来的!夜楼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
夜笙歌都是“这么好的人”,他居然不是!那人无语了许久:“小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入不得姑娘的法眼?”
“你说自己身无长物,”花朝月在朱蕤身后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小手指点点,犀利道:“那不明明还有块玉佩!”当面撒谎,真不实在!
那人瞬间风中凌乱,无言的取下玉佩双手奉上,花朝月在贿赂面前保持了清醒的头脑,推着朱蕤的手去接:“快看看有没有毒!”
朱蕤也无语了,这些事儿都是谁教她的……而且要看有没有毒用他的手看,这也忒无情无义了点儿罢?他难道不怕毒?再说刚才接钱袋的时候她怎么不想想毒的事儿?话虽是这么说,他仍旧是接过细细看了才丢给她:“玉质差的很,值不了几个钱的。”
她很骄傲的收入戒指:“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懂不懂!”
朱蕤:“……”
那人:“……”
然后花朝月满意的拍了拍手,那人上前一步:“现在可以跟小的走了罢?”
“好。”花朝月拉住朱蕤的手跟在后面,朱蕤忍不住笑道:“说你笨吧,有时倒也警惕;说你聪明吧,一袋银子一块玉佩就跟人家走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面走着的人一起听到。
花朝月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以为前面的人听不到,其实人家是高手偷听完全无压力:“我当然知道他是笙歌楼的人啦!”
朱蕤讶然,“嗯?”
“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气,虽然不像夜笙歌身上那么浓,也不像笙歌楼的炉鼎那么浓,但肯定是有的。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笙歌楼的人。”
朱蕤:“……”
那人:“……”
所以说她刚才装模做样就只是为了敲诈这点儿小钱么?于是在带朱蕤两人去了事先准备好的宅第之后,某人回去回报,夜楼主难得见到这位得力手下霜打茄子似的德性,于是动问了一下,然后……直笑到喷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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