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花朝月正拉着朱蕤到处乱转。宅子既然给她住了,那当然就是她的了,到手的东西当然要熟悉一下。夜笙歌准备的这地方虽然并不太大,却十分幽静,且处处精致,比客栈的确强了百倍。在转到第十圈,而她也打了第一百个哈欠,困到腿都软了的时候,朱蕤终于无奈开口:“小花儿,你这么困为什么还不去睡?你到底要找什么啊?”
花朝月仍旧在东翻西找:“当然是找房契地契啊!人家说有了房契地契才是真正的房主!说起来这间房子要值不少银子吧?夜笙歌真小气,都不晓得把房契地契留下来……”
朱蕤瞬间无语,摆摆手:“那你慢慢找,我去睡了。”
“喂喂!”她看看周围,赶紧跟上,习惯成自然的扯住他袖子,小声埋怨:“你又扔下我一个人!”
朱蕤愣了愣,她完全言出无心,他却不由得有些心跳,几乎冲口而出的想说我绝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花朝月并未在意,走了几步,又问:“你说夜笙歌是什么人啊?他为什么要帮我们?恍”
朱蕤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但他肯定不只是小倌楼主这么简单……”其实他从一见面,就觉得这位小倌楼主很是有趣,如此不堪的身份下似乎埋藏了许多锋锐许多秘密,所以两人打架时只是试探全无敌意……据说笙歌楼私底下与江湖上买卖信息的必应居有些来往,也许不止是夜笙歌不简单,就连这整个笙歌楼都不简单……
花朝月想了想,忽然压低声音:“你说他知不知道我们惹到了锦衣侯?刀”
“我们”这种说法,真是怎么听怎么甜蜜呐!朱蕤低头看她一脸八卦,大眼睛亮闪闪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手感说不出的柔软,于是忍不住捏了第二下:“就我们两个,你声音这么小干什么?”
“这种话就要这样说才有气氛啊!”她避开他的手,揉揉小脸:“你快说啊!”
朱蕤一笑,“当然知道,否则他何必阻止我们去客栈,把我们接到这儿来……明明知道我们得罪了锦衣侯,还敢出手相助我们,所以我才说他不简单。”
“哦……”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一边转着大眼睛思量,朱蕤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他做的好像越来越顺手了……手顺理成章的滑下,伸手就将她抄入怀中,仍旧是彼此都习惯了的公主抱:“小花儿,乖,这些事明天慢慢想,现在先去睡觉。”一边说,一边就近推开一扇房门,将她放在了床上,蹲下来帮她月兑了鞋子。
花朝月裹着被子滚到床边,想了想,咕哝一句:“可是我们易了容,他怎么还能认出我们呢……”一边说着,一边就迅速的睡了过去……
前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睡着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朱蕤轻轻叹了口气,转眼四顾,刚才花朝月翻房契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房里没有甚么机关暗道,只是一间普通的院落,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么奢华,却十分周到精致,每一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看的出是花了心思来布置,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准备好的,难道说夜笙歌在几天前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着?所以提前准备了房子来示好?
可是就算夜笙歌在打甚么主意,以他的做派也不会是立刻就来的,所以,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又是处身疑地,朱蕤原本是想在桌上打坐,顺便帮花朝月守夜的,可是花朝月这几天休息的着实不好,昨天又是在马背上巅跛了半夜,所以睡的极不安稳,一直在翻来覆去,咕咕哝哝……朱大侠这儿才刚刚静心平气,堪堪入定过去,床上忽然一声尖叫,朱蕤猛然张开了眼睛,小姑娘早咂咂嘴儿睡了过去……
朱蕤长长的吁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清空,她那儿又是一声大叫:“朱蕤!”他月兑口答应了一声,再次张开眼睛,她十分铿锵的续道:“银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朱大侠:“……”
这种很窃喜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堕落了……他遥遥看着她,心情十分复杂,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翘,她翻了个身,撅着小**又睡着了……然后是下一次下下一次,这样的折磨甜蜜并痛苦着,几次三番之后,朱蕤几乎要被她撩拨的走火入磨,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撩袍子走去了别的房间,暂时封住了谛听神术……
于是夜黑风高夜,睡的香香甜甜的弱女子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绝佳的做案时机,寂寂香闺自然会迎来某些不速之客……
其实朱蕤猜的原本是没错的,夜笙歌虽然是风流浪子,但也是一个很高雅的风流浪子,喜欢玩儿些情调甚么的,他既然花心思打理好了这间宅院,自然要让她看过房子,睡过床,洗过澡,切切实实感受到这宅子的好处和方便,感觉到他的用心,心存感激之时……他再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漂漂亮亮,带着一桌香喷喷的酒席一起出现,将美好的氛围推到最高-潮,这才能恰到好处的催生出奸-情的幼苗……标准的高雅
tang高段高明浪子作派,绝非那种一上来就直奔肉题的色-狼可比……
可是偏生这一次,夜楼主听到属下回报之后,大笑了一阵,笑痛肚子的同时也笑热了心,心头一热之下,便早早的到了这院子……不知是花小姑娘跟朱大侠太无缘,还是花小姑娘跟夜楼主太有缘,总之夜笙歌找到她的时候,恰好朱蕤不在她的房中,而睡的颇不安静的花朝月,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香气引发了联想,居然迷迷糊糊的咕哝了一声:“夜笙歌很有钱……”
夜楼主在黑暗中无声的微笑出来,低低的道:“对,我很有钱,你要不要从了我?”
她当然不会答,仍旧沉睡,小脸儿睡的红扑扑的,脸上的易容蹭的七七八八,好像一只小花猫……他原本只想来赏赏花,却中途改了主意,从旁边取过大披风,直接把小花儿包好,抱起来就走……果然花儿还是偷回家看着才比较放心……
花朝月本就睡的极不安稳,被他这一抱,身下没了床板,于是挣扎着翻了个身,两只小爪子扒拉扒拉,从披风里露出半颗脑袋,一脸迷惘的看了他很久很久……风情万种的夜楼主低下头,展现他颠倒众生的微笑……微笑……微笑……直等他嘴角都笑僵了,她仍旧保持着那副呆萌的表情,看着他,好像在睁着眼睛睡觉……于是夜楼主轻咳一声,试探的道:“月儿?”
“唔……”
“你醒了吗?”
“唔……”
“你睡着了?”
“唔……”
“你喜欢我吗?”
“唔……”
沾了便宜的夜楼主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想把她包回披风去,刚艰难的单手东扯西扯,就见她抬起一只手,模了模他的下巴:“怎么瘦了……”
夜笙歌:“……”
本来这句话应该是关心吧?可是她脸上那种“自家养的猪怎么掉膘了岂不是要少卖不少钱”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让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夜楼主忍不住皱眉道:“我是谁?”不是把他当朱蕤了吧?
她跟着喃喃:“你是谁?”
“你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你是谁……”
“……”算了,夜笙歌放弃,正要别开脸,她却一把抓起披风上的小绒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铛之势塞进了楼主大人嘴里:“你多吃点!”
千娇百媚的夜楼主无语的咬着绒毛球,呆呆的看着她……她放心的翻了个身,**冲他,呼呼睡去……睡着了还这么会折腾人,于是夜楼主难免要说一句天下浪子都会说的话:“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磨人的小妖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张开了眼睛,等了很久的夜楼主施施然的站起来,从旁边下人手里接过热腾腾的帕子,走上前帮她抹脸,花朝月看了看他,愕然的眨眨眼睛:“夜楼主,你怎么会在这儿?朱蕤呢?”夜笙歌不答,细细的帮她抹掉脸上的易容,花朝月抓住他手,借力坐起来,“朱蕤在哪里?”
夜笙歌把帕子放回去,媚眼流盼,妙在即使做这么阴柔的神情,仍旧不会让人感觉像女人:“一醒来就只顾着问别人……也不怕我会伤心么?”
媚色天成,似嗔似怨,可惜世上不解风情之人何其多,花朝月又偏偏是那最最不解风情的一个,她用“你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转来转去”的眼神儿看了看他,然后虚心请教:“我问朱蕤,你为什么要伤心?”
夜楼主一窒,敛下了销-魂的媚眼,她已经随手推开他,看了看床下:“咦,我的鞋呢?”一抬头又是一怔:“不对啊,这不是我的房间啊!”她明明记得昨晚房间里有很多东西的,怎么现在清洁溜溜……
吃了两堑才长一智的夜楼主站起来,笑吟吟的指指自己:“现在这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我,你要偷,只能偷我了。”
一言未毕,忽有人在外道:“主子。”夜笙歌嗯了一声,那人道:“外头贴了很多悬赏捉拿拈花郎的文书,属下揭了一张回来,主子可要看看?”
“哦?”夜笙歌微讶道:“不是榜文?”
那人道:“不是官府榜文,是以本地飞鹰门的名义下的江湖文书。”
夜笙歌不由得一笑,低低的道:“这锦衣侯倒也不是傻子。”居然晓得拈花郎是响当当的民间英雄,万民景仰的那种,所以没用朝廷的名义来下榜文,免得百姓会替拈花郎抱不平,这以锦衣侯的性情来说实在有些难得……他笑吟吟的瞥了花朝月一眼:“月儿,是悬赏捉拿拈花郎呢,你想不想看?”
花朝月点头:“想。”
夜笙歌不由得一笑,便招了那人进来,直接取过文书递到她手里,花朝月打开来细细的看了半天,上面骊四骈六说了许多,还画了一张似是而非的人脸……夜笙歌看她双眉深皱,忍不住笑道:“怎么?”
她把文书交到他手里:“文绉绉的看不懂,你讲给我听。”
夜笙歌失笑出声,接过文书扫了几眼,笑道:
“这是飞鹰门的门主下的,说是他的一门亲戚在随州做官,一向爱民如子,有青天之称,结果无缘无故被拈花郎杀了……”他瞥眼见她听的认真,于是悠然续道:“这位青天大老爷还有一个小女儿年方二八,生的十分美貌,居然被拈花郎玷污,所以他誓要为江湖除此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败类……”
她脸上神情没甚么变化,催促:“还有呢?”
“嗯?”
“你不是说是悬赏?那‘赏’呢?”
“……”夜楼主难得的露出无语的表情,顿了一顿才道:“飞鹰门很富,他说道若能告知拈花郎的行踪,酬谢纹银千两,若能籍此抓到拈花郎,酬谢纹银万两,若是能生擒拈花郎送到飞鹰门,则将飞鹰门下的茶庄任选一处相赠,”夜楼主乖巧的续一句:“约模合市价三万两左右。”
花朝月直听的双眼发亮,满脸都写着“原来朱蕤这么值钱啪啪啪”……夜笙歌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挑眉,顿了一顿才笑道:“怎么?月儿要替天行道么?”
“不是替天行道。”花朝月一脸正气的道:“只是想拿他赚钱。”
夜笙歌:“……”这样明明很无耻啊?摆这副大侠表情出来做甚?他小纠结的轻咳:“怎会不是替天行道?他枉杀忠良,又染指良家女子,杀他的确是替天行道……”
她瞥了他一眼,眼神轻蔑,夜楼主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他做了甚么要被她这般嫌弃……花朝月已经颇严肃的续道:“随州知府不是他杀的,再说就算是,他是侠盗又不是采花贼,你以为我不懂么?”
“听起来你很懂了?”做为一个专业人士,夜笙歌实在有点儿好笑,忍不住逗她:“难道侠盗就不能是采花贼了?顺便做一下岂不是很省力?”
花朝月认真的想了想,她的睡前故事里,侠盗很多,采花贼也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兼做两样的,就算人间比故事更复杂,可是朱大侠身上,简直连一点采花贼的气质也没有啊!故事里的采花贼都是香喷喷妖娆娆,满脸都写着“我欲-求-不-满急需打野-食”……哦对,就是像夜笙歌这样的。
于是她淡定下结论,“侠盗也有可能是采花贼,但是朱蕤肯定不是,你以为他是你啊?”
“……”夜笙歌无语,他倒的确像是会干这种事的,还是个熟练工……可是:“你不是说那文书你看不懂么?”
“我是看不懂啊!”花朝月摊手:“可是你不是好人,所以你的话不能全信,只能信一半……你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后面说的肯定是假的!”
“……”夜楼主无言的望了她许久,才重拾风度:“那么小花儿,你要做甚么?要不要我帮忙?”
花朝月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去告密啊!一万两银子呐!”
这不是朱蕤和一两银子的比较,而是朱蕤和一万两银子的比较啊!甚至会是三万两银子!这种选择简直连想都不用想!美男和银子的较量中,银子稳胜啊!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忽然有些发虚,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很奇怪,从来没有过……就好像一脚踩空,脚下没了地面,有点儿立足不稳飘飘摇摇……这一定是因为太激动了,有了银子就会好!一定会好的!花朝月用力摔摔头,然后站起来。
夜笙歌眯起眼睛,细细看她的神情,她兴致勃勃的取出一双鞋子穿上,没有一点儿愧疚或者犹豫的样子。他当然绝不希望她对朱蕤有情,可是若太无情,却也令人惊讶……夜笙歌悠然笑道:“月儿,不如这样,我帮你抓到朱蕤,然后你杀了他送到飞鹰门……飞鹰门会送给你一个茶庄,我再用五万两银子把茶庄买下……这买卖不错罢?月儿喜不喜欢?”
杀朱蕤?花朝月吓了一跳,这才真的掂出了这个悬赏的份量……眼前忽然出现他俊帅的模样,朱袍乌发,挺拔昂扬,五官雕刻一般清晰明朗,微抿的淡色双唇弧度美好,双瞳线条深遂却又清亮异常……他常常摆着很冷淡的模样,可是一旦温柔起来,那对漂亮异常的眼瞳,就好像湖水倒映了阳光,灿烂光芒那样粼粼的散了开去……
如果杀了他……他的朱袍瞬间化了漫天血色,她一个激灵,心头惶然,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可是话到口边,却是一句:“我不敢杀人。”
“是么?”夜笙歌笑了笑,缓缓举杯就口,抿了一口茶,“五万两很多哦!五万两雪花银……”
她绞着小手,想了很久,还是犹豫不决,然后忽然想到一点:“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若是能生擒拈花郎送到飞鹰门,则将飞鹰门下的茶庄任选一处相赠’,你明明说的是生擒啊!”夜楼主挑眉,花朝月想了一下:“其实这个东西是锦衣侯写的对不对?他是在用别人的名义抓拈花郎对不对?他是官儿,抓到贼是要审的,所以他要的是生擒,我们不能杀他。”
“谁说的?”夜楼主毫不留情的阻止她继续找理由,挑眉指着文书上一段暴长的文字,明欺她看不懂:“这是一个典故,意思就是说送个活的他们当然会感谢你,但是如果你能替他们杀了,他们就会更感激,也许会把所有茶庄
都送你也说不定。”
花朝月心头登时纷乱如麻,居然一时没想到生擒比杀死难很多的问题,也没留意夜楼主的‘说不定’,眼前像一杆秤,一边是那个长身玉立,朱袍乌发的昂扬侠者,一边是五万两加五万两再加五万两,最后是一大堆光灿灿的银子……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银子比较实在……于是点了点头:“好吧。”
成功的教唆美-少女成为预备杀人犯的夜楼主微微一笑,“好吧什么?”
她声音小的像耳语:“那我们就……杀了他……”
又是我们!“我们”这种亲昵的词儿,换了一个位置来听,竟是如此刺耳。屋檐上的朱蕤脸已经黑的可以滴墨了。他本就是极机警的人,内息运转了一个周天,下意识的便去倾听隔壁的声音,谁知隔壁安静过份,连呼吸之声也没了,让他怎能不惊。一旦发现花朝月不在,自然会第一时间想到夜笙歌头上,夜笙歌虽没把人安置在笙歌楼,却没离开这镇子,拈花郎本就极擅长寻踪觅迹,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也就当然把这番话听的清清楚楚……
其实在这几日,朱大侠也算了解了这位小姑娘的性情,她在别的事情上聪明绝顶,可在男女之情上完全就是个白痴,他没指望她对他能有甚么很深的感情,可是虽说是不指望,又怎能不心存侥幸……再说即使抛开男女之情,两人也曾共患难并肩作战,怎么也算是朋友,此时她为了几万两银子就要杀他……这实在有些……
而在另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同样有一双深思的眼睛,却是早已经被人遗忘的云归兮。
他是她的伴生座骑,向来跟她形影不离,既然她一直不曾呼召,他就悄悄隐身陪伴,当然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竟说不出是甚么滋味。
花朝月的母亲是世间最为至情至性的天狐,而父亲则是九天界地位显赫的紫微帝君,她尚在母月复之时,母亲曾因意外失了情魄,那时恰好是她灵识初开之时……若是换了旁人,也许并不会这般严重,可是天狐本就是为情而生的种族,情字便是另一条性命,所以花朝月自出生时起便在这男女之情上欠缺,但好在并不是全无根基,只是极为迟钝,也就是说,她生到十岁时,情魄才约模有一岁,而且生长会越来越缓慢,一直到……遇到教会她如何爱的人,这个人未必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却一定曾令她心动……
就连她的所谓贪财,其实也是紫微帝君为了压伏天狐血脉的影响,以巧妙的手法引导出来的一种执念,令这执念暂时代替她的真性情……避免她因为无情无求而变的浑浑噩噩,所以花朝月很爱财很贪财,想尽一切法子敛财,却根本不晓得要这么多银子有甚么用。
这其实也是紫微帝君对她频频下界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的原因,若是她一直关在九天界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神公主,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懂得这些……可是这样的生命对一只天狐来说,会比死更痛苦。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她无意中认识人间男子时,云归兮根本不敢过多的干涉和打扰,当然就算他碎碎念一整天也不会有甚么用就是了……他其实很希望她能学会爱,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无望了。
这样说起来,其实朱蕤很无辜,而花朝月也很可怜,她根本都不懂她曾经得到过什么,又让她如何去珍惜……
…………
房中,夜楼主好整以暇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嗒的一声轻响。花朝月正在发呆,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张大一对眼睛看着他。夜笙歌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扶摇的走了过去,拉她在床边坐下,含笑道:“月儿,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的我是知音求发现,做为一个情场高手,他很明白这种时候绝不能任她纠结下去,否则岂不是不重要的也越想越重要了?
花朝月没精打彩的摇头:“没有。”
他笑了笑,媚眼流盼,循循善诱,“同我说说不好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分享小秘密什么的,可是培养奸-情的最快方式呐……
花朝月犹豫了一下,悄悄抬起眼睛看他,他仍是穿着极华美的锦袍,袍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正双臂撑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她,绸缎般的乌发散了满肩,媚眼细长微挑,这般浅浅含笑时,当真风情妖冶之极。相较于朱蕤偏俊帅的很男儿气的漂亮,夜笙歌偏阴柔的绝丽媚态显然更令她觉得亲切,毕竟家里这种风格的比较多……于是她终于还是小声道:“我觉得银子很好,可是蕤哥哥也很好……我两样都想要,我不想杀蕤哥哥,你帮我想个法子出来。”
夜笙歌挑了挑眉,微笑:“原来如此,月儿觉得杀官济贫的侠盗是好人,所以不想杀他对不对?月儿当真善良的很。”
好像是,又好像不完全是,善良什么的……花朝月点头又摇头:“嗯。”
这时候不提条件也就不叫夜笙歌了,他笑吟吟的:“这很简单,不过,我若是帮你想到好法子,你要怎么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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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楼主垂下眼,十分
幽怨,“月儿就只晓得欺负我……我甚么都答应月儿了,现在不过是想提个小小的要求,月儿都不肯答应……”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得寸进尺,于是怜香惜玉的拍拍他手背,夜楼主嘴角微抽,检讨自己是不是演的有点儿过,幸好她下一句便问,“那你要什么?”
夜笙歌微笑挑眉:“不如……亲一下?”
呃?花朝月张大了眼睛,她虽然在情字上很白很白,可是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还是知道的……看着夜楼主的媚眼,她居然在这当口走神,想起了朱大侠偷亲她的手心……她还清楚记得那时他眉宇间的温柔,那弯弯的唇角……
夜笙歌一见她没跳脚骂人,立刻便是一挑眉,飞快的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我们为什么要按他们的路子走?我们的目的只是银子。飞鹰门既然悬赏,就说明他们有钱,其实完全不必杀人这么麻烦,咱们可以直接去偷……你说对不对,这法子不错罢?”
“对啊!”她瞬间开心起来,“你真聪明。”
夜楼主微笑,缓缓的倾身过来,两人本来就一起坐在床上,他这一倾身,两人的面孔便近的呼吸可闻,他媚眼流盼,语声柔靡:“我帮你想到法子了……那么,月儿,亲亲我好不好……”
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退,本能的抵赖:“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忽听哗啦一声,屋檐上的某人终于忍无可忍,跃了进来,面沉如水的踏上几步,伸出手,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抓奸的相公:“花儿,到我这儿来。”他的确是很愤怒,可是再怎么愤怒,也不能不理她……小花儿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不能让人欺负她。
花朝月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本能的便要跳过去:“蕤哥哥你怎么来了……”
话说一半,她忽觉得腰间一紧,已经被夜笙歌轻轻揽住,他随即低头一笑:“月儿留下来陪我多聊一会儿好不好?我们刚才不是聊的很开心么?”
他这一提醒,她顿时想起刚才她们正在商量杀他领赏,顿时心虚到不行,向后缩了缩,更缩进了夜笙歌的臂弯,喃喃的道:“蕤哥哥。”
朱蕤直怒的双眸雪亮。这个傻瓜,别人吃她豆腐,她不但不躲,还要送上-门去!他一咬牙再上前一步,淡声道:“花朝月,你听着,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锦衣侯曾经看到你我在一起,他也许会对你下手,所以,在危险解除之前,我绝不会留你一人在此!”
她愣了愣,怔怔的抬头看他,他简直凶的要命,一点都不温柔……可是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那双喷火的湛亮眼瞳,她忽然觉得心口暖暖的,小声道,“可是,我……”
他一挑眉,截口道,“我不生气,我原谅你。”脸很黑,却说的铿锵。
她瞬间双眼发亮,挣开了夜楼主的手臂,伸出小手儿,朱蕤立刻握紧,便将她拉入了怀中。
眼看大势已去,夜楼主也不纠缠,懒洋洋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听说锦衣侯调集了大半个尚武营的人在此……你确认要拖着这小丫头一起担惊受怕?”
朱蕤冷冷的道:“不劳挂心,我自有分寸。”一边拉着她便要跃出。
夜笙歌直等她们堪堪走到窗边,才笑道:“月儿。”花朝月想回头,却被某人禁锢住不得转身……夜笙歌也不在意,悠然笑道:“逃出这镇子容易,可是月儿,飞鹰门这么多银子,不去偷真是可惜了……”
花朝月果然立刻停了下来,期期艾艾的看着朱蕤。朱蕤抿了抿唇,眼神冷厉,其实心里已经快气炸了。
不得不说,夜楼主实在无耻的很有技巧。盗字前面还有一个侠字的某人,很多时候,行事的确不及无节操无下限的小倌楼主自由,他明知道所谓的飞鹰门只是锦衣侯借此行事,若是撞上-门去偷银子不就等于跟朝廷正面冲突?而且拈花郎行事有自己的原则,他不是什么银子都肯拿的……可是此时,她明显很想要那银子,而且如果能选,她更希望带她去偷的人是朱蕤……可是朱蕤偏偏不能潇洒挥挥手说我带你去就是,甚至不忍心骗她,说我带你去,然后一转头不认帐……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花朝月小手儿把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他,朱蕤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终于还是垂了眼帘,冷冷的道:“这样罢!你去告诉他们我在那里,然后领一万两银子……到时候我不让他们抓到就是。”
花朝月顿时双眼发亮,“好。”
朱蕤这才伸手挽了她腰,带着她轻飘飘的跃了出去。夜笙歌缓缓的走到窗边,微微眯起了眼睛。
朱蕤既不想肆意妄为,又不想让她失望,没奈何,只能用朱蕤式的法子满足她的小心思,在侠盗里他其实不算迂腐,可是这法子在夜楼主眼中,的确迂腐的无可救药……锦衣侯也不是傻子,他亲眼看到两人在一起,现在花朝月又去告密,他难道会顺顺当当把一万两银子给她?再说就算他真的给了,朱蕤与尚武营这一场冲突也是在所难免了……朱蕤性子本极傲,却对锦衣侯处处退让,他是在替朝廷拨乱反正,而
不是要对抗朝廷,现如今一番苦心却付之东流……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
这会儿已经是大白天,朱蕤走的虽然是极冷僻的街道,街上却仍是人来人往。朱蕤脚下宛如追风,一直到了一间深宅大院,朱蕤才停了下来,隐身檐角之后,低低的道:“这就是飞鹰门的总坛。”
花朝月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向下看了一眼,诺大的宅子里人来人往,俱都是劲装结束的江湖人,其中有不少的黑衣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似乎也能感觉得到那种凛冽外放的杀气,不用朱蕤开口,她也瞧的出,要在这种情形下月兑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花朝月情不自禁的握了他的手。
她在九天界是幼幼幼女,随便一个仆役都比她老个几百几千岁,所以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当大人……而且身边每一个人都是了不起的神仙,紫微帝君更是神通广大之极,她也早就习惯了捅多大的篓子都会有人轻而易举的收拾……所以,此时此刻,幼年的神公主,正面临她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抉择。
要银子,还是要命?
要银子,还是要小伙伴儿?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亦低头看他,脸上没有甚么表情,弧度美好的薄唇轻轻抿着,圆大的双瞳中,却隐约透出温柔……他既然说了原谅她,就是原谅她,那么,现在,你要怎样?
朱蕤缓缓的道:“花儿,若有不妥,就召云归兮来逃命。”
她问:“那你呢?”
朱蕤微微一笑,瞳底倒映了阳光,灿烂明朗:“放心,我没事的,要抓拈花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顿了一顿,“你……若是闷了,可以去宁县找我。”花朝月侧了侧头,总觉得这个地方在什么时候听过,想了一下,才想到茶楼中,有人说过“拈花郎在随州拿到三十几万,想来宁县水灾那儿,很快就会有人施粥施药了……”
花朝月茫然道:“可是银子不是在我这儿吗?”你拿甚么去赈灾?
他只嗯了一声,花朝月更是奇怪,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忽听下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下一刻,金刃破风之声响起,花朝月只觉腰间一紧,朱蕤已经带着她轻轻纵起,数枚雪亮的长刀击在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击碎了数片瓦片,碎片哗啦啦的尚着屋檐滚落下去。
花朝月瞪着那些不断滚落的瓦片,一时竟觉满心惊惶,随即,呼啸声响起,数个劲装结束的男子跃了上来,将两人围在中间,下面尚有数人正在向这一方聚集。花朝月吓的脸色都变了,喃喃的道:“蕤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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