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十分顺畅,眼前一瞬间的黑暗,睁眼后便躺在了月河边,对岸是飘渺的桐树林,紫纱缭绕。
我像是做了一段很长的梦,只记得结尾,隐林上空透着诡异而厚重压抑的云层慢慢退却,而原本的梦幻光景亦不知所踪,隐林重新变成了阴暗鬼魅暗生的样子。
或许,那才是它本来的模样。
谷独慢慢后退,轮廓逐渐模糊,最终化为一团轻淡的雾气,无实亦无形。
崖邪躺在地上,发丝贴着暗黑色的泥土如同撕裂的锦缎,死亡的气息久久地缠绕着他,我隐约听到生命碎裂的声音,慌乱不已。
月河水面寂静而安详,有许多煽动翅膀的蝴蝶,闪着幽蓝色的光,河水中倒映着它们曼妙影姿,一滴水里也有一个世界,水面下又是怎样的世界?
崖邪在我身边,鲜血的腥甜萦绕在鼻尖,疼痛使他一双剑眉紧蹙,我倒在地上,渐渐入睡,不知为何,身体如此疲软。
黑暗中,我看到谷独幽暗的眼睛,化成一条长蛇紧紧缠绕着崖邪,高举着他,向谷外抛去,他浑身是血,我追着他远走的身影,血滴在我的手上,如同日光火焰灼烧着皮肤。
猛然惊醒,师父坐在我身边。
挣坐起来,“崖邪,崖邪在哪?”我慌乱中寻着。
是否已被谷独幻化的长蛇抛出谷外?
师父摁住我的肩膀,神色凝重,“在房里休息,我已给他疗伤,桐兮,为师给你疗伤。”
“师父,我没有受伤!”我扬声道。
“伤不在乎形。”
“如果是谷独留下的伤,师父,您确定您能治的好?”我试探性地问。
显然,我问到了问题的关键,师父静默不语。
他调着不知名的粘稠药物,良久,“桐兮,桑蕨已毁,你以后不必再食。”
我惊叫,“毁?是……是他吗?”
师父抬起头,银须无力地吊在半空,“时辰已到,桐兮,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不必再压制什么。”
我恍然感到师父是如此神秘陌生,“师父,谷独是山谷的神,您知道吗?”
他起身,碗中粘稠的药物已变为透明的水滴,他慈爱地看着我,手浸入那片纯洁无光的水面,而后抚着我长长的发,“孩子,神让你知道的,你便会知晓。”
师父的声音像在我的周身回荡,我看着他,却不知他在哪里。
“那么师父,那些不必再压制的又是什么?”
师父面上的皱纹很深,皮肤干枯极了,我甚至感到他早已失去生命。
“桐兮,慢慢看,你还有余下几十年的光阴,好好去经受你终要经受的。”
师父走后,我偷偷跑到崖邪的屋内,门没有关,从缝隙中我看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到他与我的距离,没有王的宿命,只是属于我的崖邪。
悄声坐在他床边,俊逸硬朗的脸上散落着细小的、粗犷的伤痕,身上缠绕着繁琐的纱布,有血渗出。
我抚模着他睡梦中的面颊,崖邪,纵使是王,你也只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这样,会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