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什么样的衣服,与你何干?”白玉曦有些局促,他一向稳重自持,近日来却心浮气躁,脾气日渐暴躁,花梓不禁嗤笑,自己也真是少见多怪,他何时脾气不暴躁过?
“松松垮垮的……”花梓继续嘟囔,白玉曦心中忿然。
祁桀长得白白胖胖,量体裁衣做出的衣裳,穿在白玉曦身上当然有些过于宽松,他却没法辩解,总不能坦白说衣服是偷来的啊。
“你若要继续训斥我,那便一次骂个够,骂完了骂爽快了就不要再来找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花梓一席话透着破罐破摔的味道,好似明知道会激怒白玉曦,却要故意为之。
出乎意料的,白玉曦没有作声,静默半晌,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玉瓶,送到花梓手中,声音有些凄凉:“头疼时吃一粒。”
花梓接过玉瓶,上头还蕴着白玉曦的体温。
“我死便死了,你为何要管我?”花梓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瓶,骨节撑得手上皮肤发白,她垂着眼眸,声音有些惶惑。
“因为,义父于我有养育之恩。”
花梓的手霎时攥得更紧。
她抬起头,笑得无比灿烂:“你为了给我治眼疾险些丧命,年前你为我挡了一箭,又是险些丧命,如此说来你已替我死了两回,养育之恩也就无足挂齿了。我欢喜这山中美景也与祁桀情投意合,”她顿了顿,又继续笑道:“哥哥就放心吧,我自会照料自己。以后……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
她想了想,伸手将玉瓶放到袖子里,抽出手来时,手心却躺着个梅花绣纹的荷包,本是打算过除夕时送给白玉曦的,却一直没机会,她只怕过了此刻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这个,本想除夕送你的,如今只能当做上元礼物或……你与嫂子的大婚之礼吧,虽单薄了些,却是你妹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本想将荷包递到白玉曦手中便潇洒离开。
可她的手僵在那里许久,也不见白玉曦伸手来接。
她眉眼含笑,扫去七八分的病容。
足下,山花零星点缀,山间青松破石而生,一派傲然风骨。
良久,她似有些撑不住了,脸上的笑容随着悬在半空的手一起僵住了,白玉曦终于笑了。
“我不喜欢梅花,我喜欢曼珠沙华。”声音慵懒恣意,笑容温文尔雅。
他又笑了,花梓霎时笑意全无。
“我不认得曼珠沙华。”花梓终于收回手,声音有些冰冷的防备之意。
白玉曦悠然坐到藤床上,花梓立时向一旁闪开。
他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白色衣袂轻飘飘垂在身侧,乌黑头发顺着藤蔓倾泻如瀑,花梓有些恍惚,白玉曦一向衣冠楚楚,少有如此放浪形骸之态,这倒让她莫名想起了师父萧叶醉。
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
“我师父,勿语,还有狼女他们,可都还好?”花梓不等白玉曦说话便问出了口。
白玉曦倒不急着作答,他双眸微睨,古铜的肤色隐隐透着坚毅。
“我不认得他们,”他顿了顿,继续道:“白桑姑娘,相传,曼珠沙华是地狱之花,妖艳美丽,却为世人所忌惮,花的主人为了保护自己手中一朵宝贝的曼珠沙华,不惜与世人为敌,他为了保护这朵花,托友人将花送去安全的地方。许多年后,他四处寻找这朵曼珠沙华,可是……”
白玉曦十分专注,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凄凉和苦楚。
花梓不忍打断他,只是默默倾听。
直到他半晌不再言语,花梓才轻声问道:“可是什么?一直没有寻到吗?”
“找到了。”
他睁眼望向花梓,她也正望着他的眼,他的眼睛好似蒙了锈迹,让人看不透内里的情绪。
花梓觉着十分惋惜,能听到白玉曦讲故事的人,世上不会超过两个,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定是思茗了。
她心中微微有些泛酸,觉得这听了一半的故事思茗一定听过另一半,而白玉曦此时默然无声,显然没了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这是要烂尾和太监的节奏啊!
忽然,她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呼吸声。
花梓四下张望,猜想是有人来了,她又看向白玉曦,竟不知他何时离开的,无声无息。
藤床空空如也,随风轻荡。
月门另一侧,祁桀的声音乍然响起:“小姐姐——”
花梓叹了口气,应声道:“我在这里。”
他跌跌撞撞穿过月亮门,瞧见花梓好端端站在那里,终于放下心来,却又莫名觉着委屈,很是难过地嗔怪道:“你生病了怎还到处乱跑?我找来胡大夫给你看病,你却不在房里,你知道我多担心?”
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了。
花梓听到胡大夫来给她看病,心想,真是万幸啊,幸好白玉曦把自己给弄这儿来了,不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可能已经被迫喝下砒霜水儿了。看来,白玉曦又救了自己一命。
她扶着祁桀厚实的肩膀,好生劝慰:“醒来之时,房里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你不在房中,我来不及知会你,害你担心了。”
祁桀抽泣着一把搂住花梓,她能听到他的心跳,越跳越快。
还有他重重的喘息声,和磕磕绊绊的话语:“小姐姐,嫁……嫁给我,做媳……媳妇,我会好好对你,一直,一直,好一辈子,跟我爹说的一样,爱护你,呵护你。”
花梓尚未开口,祁桀却忽然松了手,身子直直向后急速退去。
花梓眼看着白玉曦拉着祁桀的衣领迅速后退,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待白玉曦站稳,祁桀已吓得瘫在地上。
“你没走?”花梓月兑口而出。
“你盼着我走?然后跟这小子私会?”白玉曦眼中又是冰又是火,花梓却不可置信一样怔在那里。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花梓哑然失笑,笑容里盛满了委屈和恼火。
“那你是哪样的人?”白玉曦声音粗嘎喑哑,似乎在奋力压抑喷薄而出的暴躁情绪。
他睥睨着地上的祁桀,脸色愈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