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住求饶,整个人抖成一团,汤王却想也未想,一扬手:“拖出去,斩了!”
芷薰将女儿死死搂在怀里,待到夜深人静,她小心撩开女儿的衣领,一朵鲜红彼岸花,红的刺眼。
被拖出去时,那占卜师的连声哭喊,声声泣血,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又死死搂住女儿,低声喃喃:“我的女儿,还这样小,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灾星?”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月余,天下皆知,言说汤国王后生了个妖孽灾星,将来必将为祸天下。
晏*队冲进王宫之时,她将女儿交到乳娘手中,万般叮嘱,自己却含泪嗑了毒药,朝相反方向跑去,一路引开追兵。只为护得女儿逃月兑。
无路可逃时,择了处僻静之所,隐匿片刻。
待追兵散去,她方寻了个床塌,静静等候死亡的到来。
却不曾想,会再见到他,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朝夕牵挂的人,会在她临死之时又出现在她眼前,就像梦一样。
真是苍天眷顾!
芷薰朝祁凌风微微一笑,慢慢阖上双眸,于她而言,此生足矣。与他而言,一世痴缠。
瓢泼大雨携着初冬的寒风冷刃,夹杂着许多细小冰晶,一路扑面而来,他持剑而立,双目赤红,一声嘶吼,背着芷薰的尸身,片刻杀出一条血路……
盛极一时的泱泱大国,顷刻间,灰飞烟灭,大雨滂沱,冲刷出一道道血水,那古老的城墙,血迹斑斑,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一名老妇人,颤抖着身子,紧紧裹住怀里的女婴,顺着一条无人小径。匆匆逃了出来……
十五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祁凌风又望了眼当空皓月,微微一笑:“芷薰,你可以放心了,你的女儿还活着,已出落成了大姑娘,长得很好。性子也非常开朗,总是笑眯眯的,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过去那些事,我未同她提起。我想,若你在天有灵,也不愿让她承受那段往事罢。”
花梓再次见到白玉曦,已是五日之后。
她一把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差没把自己捅瞎了。终于躲过了摄魂术,可是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敲晕了。
晕倒前还记着萧叶醉的嘱咐:“徒儿啊,无论如何,就是死也不能中了摄魂术,你这脑子,中了此术。一躺就是十几日,为师耗不起啊!”
见白玉曦现身,萧叶醉立时从树丛里一跃而出,等了好几日,终于抓住了机会,玉笛轻启。短刀毕露,一溜儿的小飞镖眨眼间朝白玉曦飞去。
沐冷尘直奔花梓而去,白玉曦月复背受敌,不得已,将花梓扔下。以此摆月兑了沐冷尘的纠缠。
他不甘的瞥了一眼玉花梓,不想,一道白刃闪过,衣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猛然闪身,还好未伤及皮肉,可怀中内功典籍却应声而落。
那典籍上的心法,白玉曦早已熟记于心,他自知不敌萧叶醉,不可恋战,遂转身向山下逃去,眨眼间无影无踪。
萧叶醉满意地捡起地上的内功典籍,万分欣慰,终于可以回去跟叶大掌门交差了。
两个时辰后,花梓转醒。
她蹙了蹙眉,伸手模模后脑勺凸起的大包,摆出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怨怼地望着萧叶醉:“师父,先前那个包还未消肿,这又被打出来一个包。若如此下去,不出半年,徒儿就成了西天佛祖,释迦牟尼了!”
萧叶醉凑到跟前,扬起嘴角,看起来心情大好:“徒儿,这阵子辛苦你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这典籍终于让为师追到手了!”
花梓霎时瞪圆了眼,抓着萧叶醉的袖子急急问道:“追到了?这么快就追到了?是真的?”
见萧叶醉十分笃定地点点头,花梓心下一片凄凉,这份美差算是做到头儿了。
“所以,今儿高兴,师父再给你一两银子!”萧叶醉如是说,心下却暗自庆幸,幸好追回了心法典籍,若再拖个几天,自己怕是要被这小妮子坑的身无分文,衣不蔽体了。
花梓依旧郁郁寡欢,可想了想,还是接过那一两银子,贴身放好。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一钱比不得五两,可也是钱啊,何况摆在眼前的可是整一两!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钱少而不要!
临行之时,萧叶醉万分歉意:“徒儿啊,为师有要事在身,不能与你随行了,路上切要注意安全。”
花梓听了一席话,掂量掂量怀里的银子,心满意足:“师父放心,您的一片苦心,徒儿自是清楚,只是……您也不可懒惰,要努力赚钱,毕竟,您还欠着五十两的债务呢。”
萧叶醉拍马疾驰,心中不停絮叨:“这不是我徒弟,这不是我徒弟,这不是我徒弟,这只是个追命鬼!”
在思逸山庄大肆吃喝数日,花梓和沐冷尘算着日子也该启程了。
祁凌风万般不舍,拉着花梓的手,千叮万嘱:“路上万万小心,照顾好自己,这些银子你且拿着,路上用。遇着难处了,给季父传封书信,吃的穿的用的,都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在外面太过辛苦,千万别硬扛着,就回山庄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花梓眨巴眨巴眼睛,心下一阵暖意涌动,却无法生出半分不舍,毕竟,连父亲的模样都未见过,对父亲的忘年交就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也正因如此,她心中不胜感激。只相处几日,庄主就这般关心自己,想来,季父同父亲的感情,定是非同一般。
出了思逸山庄,一路向西。
及近晌午,日头渐渐热了,一路蝉鸣不绝于耳。
这会儿正是骄阳似火,烤的人心焦,十分庆幸,一早儿花梓就挑了两件单薄凉爽的衣裙与狼女换上了。
花梓倚在一家茶肆门前来赖着不走,水绿银丝轻罗衫儿,罩着月白撒花流云裙,远远望去一片清清凉凉。
“沐大哥,喝杯茶罢,我忽然头晕,八成是摄魂术复发了!”言罢,她撩起耳边长发,向后一甩,将整个脖子露在外头,隐约可见那朵红色胎记,傲然盛放。
沐冷尘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摄魂术竟这般厉害!”
白玉曦一路尾随,此时听到此话,不禁暗暗喟叹:“这三个傻子能凑到一块儿也实属难得。”
进了茶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沐冷尘朝窗外瞧了眼,笑道:“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白玉曦立时将斗笠压低,这会儿沐冷尘不在,时机再好不过。
他正欲行动,却忽然瞧见不远处,青衣素服,目光锐利一老翁,似乎早就盯着他瞧了半晌。
白玉曦立时低下头去,转身进了酒肆。
那老翁“哼”了一声,直奔沐冷尘而去。
只片刻功夫,就瞧见沐冷尘手执一柄牙色纨扇,喜滋滋地朝茶肆走去。
那老翁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未曾离去,到了酒肆附近,还特意朝白玉曦的方向看了看,白玉曦一闪身,躲到门后。
老翁进到茶肆,盯着沐冷尘,择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那位置刚巧能听到沐冷尘的声音,又不易被发现。
“天热,我给你买个扇子。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随便挑了个浅色的。”沐冷尘挠挠头,红着脸坐到桌旁,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直滑到下颚。
“还凑合,虽不喜牙色,可这上头几朵小荷花还是挺好看的,”花梓摇了两下,着实解暑,可也就只摇了两下,就停了下来,撅着嘴巴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买了一个,倒是给狼女也买一个啊。”
说话间,将扇子递到狼女手中:“给,你扇扇,都流汗了。”
狼女也不客气,接过扇子瞧了瞧,猛摇了两下,还真是凉快,这下上了瘾,握紧了扇柄一顿狂扇。扇一扇,透心凉啊!
“啪嚓”
一声轻响,扇柄扇面分了家。扇柄还握在狼女手中,扇面却躺在桌子上。
用力过猛,把扇柄摇折了!
一缕茶香飘过,沐冷尘倏然跳起身,原是那折了的扇面刚巧落到沐冷尘的茶杯上,霎时茶香四溢,洒了沐冷尘满身茶叶,连着嘴角还沾了一片。
花梓“噗嗤”一笑,沐冷尘抖落抖落茶叶沫子,咧嘴一笑:“不碍事,正好我再买俩去,给狼女也带一个。”
“算了算了,不要再跑一趟了,天气这么热,你就坐着好好喝杯茶罢。”花梓拾起桌上没了扇柄的扇子,抬起袖子拭去上头茶水,单抄着扇面摇了摇,又朝狼女摇了摇:“还能用。”
“兔崽子!”老翁终于耐不住了,怒气冲冲朝沐冷尘走来。
那老翁也不惧众人目光,直奔沐冷尘而来,掐着他的耳朵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沐冷尘不住呼痛,却不敢有半分挣扎。
花梓立时扔了手上纨扇,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声色俱厉:“放开他!”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个丫头片子,吆喝什么?!”老翁说话的档口,将沐冷尘拉到身边,厉声问道:“让你办的事,可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