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沙棘简直是逃回了三号礼堂。她跌跌撞撞地冲开宴会的大门,慌乱中拿起一杯橙汁一饮而尽。耳边的热闹终于让她原本直立着的每一根毛发重新平抚下来,然而那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如梦靥般提醒着惊魂未定的神智。
她像根木头一样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月色下那库房中不雅的画面仍残留在她的脑海中,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看过的第一部春。宫戏竟是现场直播。她立刻用力摇了摇头,恨不能将那些不堪画面从自己脑袋里甩出去。她实在觉得恶心,然后又到了一杯果汁,试图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身后突然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荆沙棘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回转头去,正看到路小优那张灿烂的笑脸。
“你去哪儿了?该组织学生报名了……”说到这里,路小优立刻意识到了荆沙棘的反常,不由绕到她跟前,“怎么了?脸这么红!沙沙……你……竟然在喝饮料?!你不是从来不喝饮料的!”
“我没事!”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一饮而尽,啪地将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对路小优挤出一个笑容来,“走吧,组织报名去!”
宣读完报名须知以后报名就开始了。学生们并没有像路小优担心的那样玩完之后拍拍**走人,大多数新生都留了下来,报名的队伍排成了长龙,一夜过后,似乎所有人都对绘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来,按荆沙棘的话来说,这得为国家挖掘出多少种子选手啊!
由于报名人数太多,三人商量之后决定临时加入面试环节。起初荆沙棘还期冀着能在报名现场看到洛轩,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但为了将今晚那令自己作呕的不堪场景从自己脑袋里驱散出去,荆沙棘很快进入了工作狂的状态。她热情地向每一个报名的学生提出问题,悉心挑选出自认为合适的社员,然后为他们填好一份报名单,又马不停蹄地叫下一位过来。然而,当她口中的“下一位”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跟前时,荆沙棘脸上那和善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只于一瞬间,她就成了一块不会动的木头。甄汐和路小优听旁边没了动静也都不约而同地朝坐在荆沙棘对面的那位新生看了过去,紧接着也统统成了木头。
“学姐需要提问吗?”还是对面的新生首先开口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整个礼堂却渐渐静了下来。离他最近的荆沙棘所遭受的杀伤力自然是最大的。她的心脏在半分钟之内经历了由狂野到静止的一系列复杂过程。她始终觉得上天应该是公平的,比如当一个人长了这样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时声音就不该再那样令人心旷神怡……可上天不公平呀不公平!当坐在对面的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以后荆沙棘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的脸本就该发出这样的声音才对啊!
她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这笑容柔和的男生,立刻否定了自己在刚刚抬头一瞬那如同亵渎神明一般的念头——他怎么会是库房里那个男人!
她不相信无论从样貌到声音都如此洁净的人就是刚刚她在库房里匆匆一瞥瞧见的男人!她想,那时光线昏暗,她一定是看错了。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一定还在库房里巫山**呢!
一想到这里,荆沙棘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她迅速低下头去,视线却不巧滑过他衬衫最上排几个没有扣好的纽扣。紧接着她就像遭了雷劈一样,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的理由便被这华丽丽的现实劈得连渣滓都不剩了!再紧接着,她便恼羞成怒。一瞬间,刚才那好听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变了味道,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成了轻浮。
她瞥了一眼那袒露在外的胸口,他的肌肤非常白皙……而且结实。这让她脑袋里瞬间浮现出那个不堪入目的画面来。她顿觉嫌恶,立即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报名的表格,清了清喉咙提高音量:“下一位。”
“学姐,我在这儿了,你看不到吗?”
这人半开玩笑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荆沙棘立刻反感地朝后闪躲开,然后一脸不悦地看着对方:“我说的是你的下一位!”
那人似乎对荆沙棘的“逐客令”并不在意,他一脸从容地对她笑着,仍是那样干净的笑容,如果不是才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她一定会被这样的笑容融化掉。也难怪连路小优都在事后对她当晚岿然如泰山的表现佩服得五体投地。按路小优的说法,她说,当时她以为荆沙棘是潜伏在身边的“蕾。丝边”,对待男神那种蛮横冷淡反应完全违背女性荷尔蒙的正常反应。
此刻这位“男神”就这样厚颜无耻地对她笑着,一脸无辜地问她:“为什么?学姐不欢迎我吗?”
“对!”荆沙棘猛然站起,刚要动怒就被路小优在桌底狠狠踢了一脚,紧接着那货就一脸奴才相地双手将“优画社”的宣传单捧到“男神”面前,极尽谄媚之态:“怎么会?优画社欢迎每一位热爱绘画以及不热爱绘画的学员~”说着,她便又将一张新的报名单重新塞到荆沙棘手里,用一个极其狠辣的眼神给了荆沙棘一个黄牌警告。
荆沙棘强行压制怒火,为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埋头盯写表格,调节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了冷淡的提问:“姓名。”
“寒子夜。”
这古怪的名字让荆沙棘一时没听懂,不由抬起头来确认:“什么?”
不想这一抬头目光正好同他对到了一处。那个自称寒子夜的新生微微挑起嘴角,那绝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但因为是这张脸做出来,却是非常好看。寒子夜慢慢倾身趴到桌子上,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叫寒、子、夜。学姐得记住我的名字。”他顿了顿,又问,“学姐的名字呢?叫什么?”
荆沙棘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强行压制下怒火接着提问:“性别!”
桌下路小优又是一脚。荆沙棘稍显不耐烦地瞪向路小优,但马上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一阵笑声。
“学姐真可爱,是不是现在的研究生都像学姐一样,只要会读书,不需要辨别性别?”
寒子夜的话音刚落在场等待报名的新生们便一齐哄笑起来。荆沙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之下拍案而起。她觉得她浑身都在因愤怒而颤抖,终于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请你出去!”
寒子夜仍稳如泰山地坐着,不气也不恼,看起来颇有风度但眼中却满是挑衅的光泽。
荆沙棘气得浑身颤抖,一句话就这样蹿了出来。她说:“出去!我们招的是社员,不是流。氓!”
甄汐和路小优听到这话赶忙站起来去拉荆沙棘,唯恐这刺猬下一秒扑上去咬人。一时间原本来报名的学生立刻成了看客,路小优试图收拾残局,打算在闹大之前早早遣散了学生另约时间,却忘了中国人最喜好看热闹。再看另一个当事人寒子夜,仍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而且直接将身子往桌子上一趴,一手枕着头一手摆弄着荆沙棘用来登记的笔,如同这场争吵与自己毫不相关。
荆沙棘一把将笔从他手中夺过,再一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出去!”
就算再有风度的人恐怕也受不住这般粗鲁的对待。因此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然而让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寒子夜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说出来的话竟那样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