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煤场,看到二面坐在地上哭呢,鼻子也出血了。马大志和李海生都纳闷,问二面咋了。二面哭着说,他正推煤呢,过来四个小子,问你就是李海生?我说不是,我在替李海生推煤。那四个小子说,会装的人我们见过,像你这么会装的人还真没见过。想蒙骗过关啊?我就说我真不是李海生。他们四个不听,上来就摁着我一顿胖揍。鼻子都给我打出血了。李海生傻了,说他们没说因为啥打你啊?二面说,没有,就说以后叫我注意点,不准在外面再讲一毛一的事。
李海生嘴里骂一句,妈的,一毛一这小子真找上门来了。李海生说着就笑了起来,对马大志幸灾乐祸地说,你说我最近点子好得不得了,走这么大一会儿,这顿打没挨上。二面委屈地说,倒煤倒霉,这活听起来就不吉利。上次去县里赶大车,被人追着念语录,这次干活还挨打。喝凉水都塞牙。
马大志知道一毛一是谁。李海生说,马大志,赶紧找几个同学,咱们去县中报复一毛一。马大志早没有了打架的心思,说我给二面带医院看看吧,鼻子的血止不住啊。李海生就不再留马大志,送马大志和二面出来。二面捂着鼻子,直喊疼。到了医院门口,二面又不进去了。看到卖油条的,就跟马大志商量买一斤油条吃。吃完去供销社买镜子。马大志担心地说,那鼻子咋整。二面说我去洗把脸,拿冷水激一下就好了。
马大志想想也是,钱借到了,得抓紧买镜子。就带着二面进了医院的水房,洗干净了鼻血。去了公社的供销社,供销社没货,说县里的供销社正卖最流行的镜子呢。但是得有熟人才能买。看看天色,马大志跟二面商量,不能空手回去,大面后天就结婚了,必须要摆镜子的,不然李毛豆明确表态,不上车来做新媳妇。二面吃了油条,白替李海生挨的打也忘了疼了,点头,表示听马大志的。
马大志去供销社找吴旺达,就说队长高玉大叫找的。吴旺达看到马大志很高兴,就找主任批了条子,叫马大志务必在今天下班之前赶到县供销社,把镜子买回来。名额有限,怕是明天就买不到了。眼瞅着就快黑天了,走着赶到县里是来不及了。吴旺达就拉着马大志和二面在街上劫拉石头的拖拉机。马大志和二面坐着拖拉机赶到了县供销社,镜子买完了,天也黑了下来。回家的车没有,俩人就把镜子捆在了背上,背着往回赶。
镜子很精致,一面大镜子,还有俩侧扇,一横扇。侧扇写着“书到用时方恨少”和“事到做时才知难”,横扇最好“互敬互爱”,马大志怕二面不把握,毛手毛脚地把镜子摔碎了,就叫他背侧扇横扇。自己背了大面镜子。这面镜子是马大志亲自选的,镜子的上角是政府头像,下面一行小字“政府万岁万万岁”。
都说日落北风煞,这天却是不一样。天一黑,起风了,云彩阴着罩在头顶。不一会儿漫天下起了雪来。风大雪急,还是大顶风。马大志和二面背着镜子步履艰难。俩人不敢走得急了,怕风吹落镜子弄碎了。
秋月在马耳朵沟等得心焦,在沟口守着直哭。队长高玉大长吁短叹,认为马大志是借机逃跑了。本来就不同意马大志去买镜子。你说,一分钱都没带还去买镜子,这不是鸡臀部拴绳,硬往外扯蛋吗。吴旺达下班回来,证实了马大志确实在买镜子,只是搭拖拉机去县供销社买去了。高玉大这才放心了,回家睡觉。秋月就一直等啊等。北风呼呼地刮,秋月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二面走不动了,几次想坐下不走了。马大志喊,别坐下,镜子弄碎了,咱就白费劲了。二面说,我肚子里一点食都没有了,连屁都放没了,没有劲了我。二面这么一说,马大志立刻感觉肚子空荡荡的。马大志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来得及吃东西了。看二面真不想走了,马大志就骂,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风灌。二面,你吃了一斤油条呢,我啥也没吃。我不倒下,你就得跟着我走。不走回去,咱俩就得冻死在道上,不走回去,你哥就娶不了媳妇。
马大志和二面背着镜子是后半夜出现在马耳朵沟口的,秋月跑出来在风雪中看到摇摇晃晃的俩人。喊着迎上去。马大志听出了是秋月,说,我们没事,把镜子卸下来再说,二面,你给我顶住。秋月,先解二面的镜子,他站不住了。
镜子从俩人的身上解不下来,秋月喊人拿菜刀拉开了绳子。镜子没碎没破,马大志放心了,连饿带累还有冻,一头就栽倒在雪地上了。
秋月把马大志弄到炕上,拼命给马大志焐。当着二面的面,秋月不管不顾就把马大志的脚伸到了自己的怀里。马大志的脚冰凉冰凉的,秋月用自己的怀抱给马大志取暖。马大志睁开眼睛,看到了秋月火一样的眼神。秋月突然说,哥,你要不嫌弃,我就嫁给你做媳妇吧。
马大志微微笑一下,说,秋月,你真傻。秋月就紧紧地把马大志的脚抱在怀里,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