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红盖头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容——竟然是早上在园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只是玄色长袍变成了大红喜衣。愣愣地,天下也没有如此好看的男人吧?这便是日后的夫君李世民了吧?但没有说话,好像要在这一刻醉去了似的。他将无尘放在地上,然后便离开了。估计是没有认出来吧?无尘不由得轻笑,想起红盖头盖得紧紧地,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又有一分忧虑:如此好看的男人,会不会被自己克死呢?不由得浑身冒起了阵阵冷汗。
虽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但自己却在这一刻对李公子产生了好感,一笑置之。一种亲人的感觉吗?
经过一些繁文缛节后,无尘终于在牵引下来到了正殿,隐约觉得舅舅舅母就在殿上正位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那么一旁的必定是公公李渊和婆婆窦夫人窦安颜了。
被牵来牵去陪酒祝贺,却不知所云,只好默然了。
“一拜天地——”一旁一嘶哑的声音喊着习以为常的段子,无尘不知所措时,一双大手挽着她一起跪在了蒲团上拜了下去。“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我心头一紧,衣褥羁绊时却见那清秀的脸再一次显露。
接着一名小侍女牵着无尘的手引我入了所谓的洞房。听着外面的敬酒声,渐渐听不见了,不由得心生疑虑。按理说,这李世民应该是不用到女家来的呀,为什么还会在小院子看见他?为什么呢?无尘想着,也许相貌相似或是看错了?静静坐在床沿,估模着天也黑了大半儿,过一会会有吉祥馍馍进来的,红盖头盖着闷得慌,但是想起了皖纱的嘱咐,还是犹豫了一番。最终打算就不摘了。
等了仿佛千百年,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吃点吉祥馍馍。”听到是皖姈的声音,无尘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礼节和吉利不吉利了,伸手摘掉了红盖头,从盘子里捻一个馍馍塞进了嘴里吃了起来,一连吞下了三个才不觉得那么饿了。
皖姈含着浓浓的笑意说:“可不饿坏了?中午就叫你多吃些。”“好啦好啦,你不说待会有点心呈上来么?还要等多久?”无尘素来受不消皖姈碎碎念的老毛病,急急忙忙便打断了她,问了一句。
“很快了。”皖姈将剩下的六个馒头轻轻放在案几上,吐了吐舌头,“我要出去了,老爷夫人和大少爷要漏夜赶回去,还要做个别,不然难受呢!”说罢便急急地推门出去了。
无尘默默地等着,听一个清丽的女声,便就有一俏丽身影闪了进来,辨别出不是皖姈,手忙脚乱地把盖头往脸上一蒙。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知晓了大概有三四个侍女,各自端着盘子进来,接着依次走了出去。
无尘迫不及待地等她们出去,一掀盖头,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糕点:食禄糕、豌豆黄、椰汁红枣冻糕、千光纳福糕、酥糖玫瑰糕、祁树寿桃饼、六乾白玉酥之流甜糕,素不知婚宴有如此口福但顾忌这不是现在可吃的,便挑了喜欢的几样各食几块。她素来好甜口,一吃没了个头,最后竟每盘都只剩下了个囫囵的大半。
听到了推门声,立刻将残渣一扫,盖上了红盖头,坐在床沿。似乎一直在这里端坐着,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李世民似是喝多了些,微醺地走了进来,握一挑帘杆,轻轻挑起了红盖头。
他的眼神中含了几分讶异,突然唤了一个无尘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名字“桃”。
记得小时候爹爹不大喜欢她,没有按兄弟姊妹们的字辈叫无什么的,而是为着无尘出生时桃花烂漫就叫桃了,一直叫到爹爹死后哥哥嫌这名儿不像长孙家的幺女儿就给我改了个名儿叫长孙无尘。除了父亲母亲哥哥舅舅,没有第五个人知道我曾经叫长孙桃啊,也不大会是舅舅说起的,凭着舅舅那样的骄傲,绝不会拿自个儿外甥女以往的贱名大肆宣传,惹人瞧不起了高家。
无尘思索一番,还来不及问出口,就听李世民道:“吾忆起幼时一玩伴久不相见,与汝貌似,情不自禁罢了。”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突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肩上,一个温婉如玉般好听的声音悠悠传来,“你闺名可是无尘?”无尘点点头,听他不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一时万分欣慰。
但是他的下一句令我打了个寒噤,“听说无尘你的命不好,有人说你克死了不少人。”我的手上沁出了一些细汗,咬紧了下唇,被揭了伤疤,却无从埋怨,还来不及相应什么。他便接着话茬下去:“那么,日后。我一定会让无尘成为天下最吉利尊贵的女子。”感到睫毛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早晨辰时二刻皖姈把无尘唤醒,替她梳妆更衣。早晨只是斜斜绾一个牡丹发,两边各插一支梅花步摇,别祥云血珠点翠,碧玉流苏耳环,皓腕上一和田镯子;乌金云绣衫,翠蓝马面裙,清新可人,又不失自矜。
恍然间意识到枕边人早已不在,随口问皖姈一句,她唯唯诺诺道:“二公子前一个时辰就出去了,说是有点公事,至于详细的,二公子也不好多说。”她捂唇一笑,侃侃言:“二公子说了傍晚回来到小姐您这儿。”脸上一片飞红,与皖姈一番打趣,珠帘轻挑,皖纱施施然进来,浮起一个浅浅的笑靥道:“小姐,刚刚府内的侍妾贾氏来访,不知小姐见不见?”无尘初来乍到,就扫了人家的面子着实说不过去,尽管早膳还没用过,依旧想也没想就同意见这个贾氏。
皖姈凑过来说道:“小姐,这个贾氏没有大名儿,是窦夫人身边的大侍女,去年被二公子看上纳了妾,窦老夫人亲自赐的姓“贾”这个人平日里默默无言的,时常被一些侍妾欺侮着,吃穿用度也比旁人粗鄙许多。这回来怕是要讨好小姐你,日后混个好日子。”
无尘“哦”一声,也不再说些什么,端坐在紫檀香木大躺椅上,捏着一个彩釉茶杯,正襟危坐。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无尘定睛一看以为是贾氏的贴身婢子,却听一声:“妾贾氏见过夫人了,夫人安。”无尘点点头,仔细打量她一番,只见她一身暗纹苏绣长褥裙虽然撑得过面子却一看便可以看出是早已过时的缎子样式,想必很旧了;反绾髻,不配任何珠饰,连一朵朴素的珠花都没有,身上更是毫无首饰,不施粉黛,但那张楚楚可人的小脸儿,夹杂有几分愁绪,但看得出——是个赛比西施的美人坯子,也不怨李世民将她纳进来为妾室了。
她缓缓抬起那双含着秋波的眼眸望着我,试图从里面窥探出些什么,但是那双眼睛很深,很深;深得令我看不透。这个女子——绝不是如此简单的。她终于开了口,如水的声音从她的唇齿间流出:“请夫人救我。”
无尘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她是十有**来靠拢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扶了扶花细,挥退了仆从,定睛看看她,缓缓说着:“你倒是说说看,我要怎么帮你?”她启齿:“夫人是聪慧的人,自然知道我找夫人是为了什么。”她看了看窗外,目光空洞道:“她们恨不得杀死我,只有夫人执掌了府中事宜,才可以救妾!”
无尘叹了口气,这个女子竟然受了这么许多的委屈,也只得询问道:“如今执掌府中事宜的是何人?”
贾氏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和仇恨的意外,坦然道:“窦夫人最近今年身子一直不爽,所以就不太参与了,大少爷的几个夫人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交给了二少爷的侍妾尤氏。”我盯着她,言:“我晓得你的这些日子过的不好,但是我帮了你,你要如何回报呢?”
她一字一顿地说:“妾卑贱,自知翻不出天来,若夫人保妾不死,妾愿誓死追随夫人,别无二心。且……妾知道府中一些事情,不然……尤氏也不会对妾如此赶尽杀绝。”无尘惊了一下,看来这些年李府一直没有平静过。
无尘月复中饥饿,与她闲闲唠了几句话,再三保证要保住她的性命,又给她了些碎银,找了个由头打发了贾氏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皖纱!皖纱!我要吃早饭啊!”无尘扯着嗓子喊着。皖纱莲步进来,笑着说:“知道小姐饿,早早儿准备好了早膳,说罢两个侍女端着双鱼纹食盘进来了。
皖纱打开食盖,都是些苏式的点心和粥,桂花塘蒸栗粉糕、水晶冬瓜饺、糖蒸酥酪、莲叶羹、豌豆黄、婆罗门轻高面、光明虾绘。“这么多怎么吃得掉嘛~”无尘努努嘴,道:“皖纱,陪我一块儿吃。”皖纱迟疑了一会儿,端了个木纹盘子上前和她一块儿吃。美好的上午就一忽儿过去了。
“待会要去探望窦夫人,她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好。小姐最好穿得好些,喏,我看那件大红的齐胸褥裙配上那见妃色狐裘就不错,轻轻巧巧地,蛮乖觉。”皖姈一边不知忙活着什么,一边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