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出九天:长孙皇后 第2章 天命(下)

作者 : 晚辞

(一)

听到了这儿,无尘使劲儿捻着自己的衣角,默默地听着皖姈自顾自地说着。

“如今世道乱极了,兵荒马乱,李家虽至今毫无表示,但是……”皖姈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无尘的耳朵轻轻地说:“小姐记住,您要嫁的人必定是万分矜贵的,将来说不准儿……会……”她扭扭捏捏地不再说出一个字儿。

无尘呐呐地愣住了,真的没想到,皖姈会说出这等话来,她一吓,抚了抚额,喃喃对皖姈嘱咐了一句:“皖姈,我只要听一遍就是了,你也只需要讲一回,知否?”

“自然是清楚的!日后不管小姐选择什么,皖姈都会跟着小姐!决不给小姐添乱了!”皖姈目光坚定。

无尘只有无奈。

何时,再也不是天真的小姐和玩吃好玩的小丫头了……

是从知道要成人妇的那一刻开始的罢?是该像个妇人了,虽然她还未曾及笄,刚满十三岁便急急要被舅舅高士廉许给了李家二公子,不知道是为何如此心焦切。也许是为着那李家公子前途明朗,正值适龄,却无正室特要吾嫁娶李家;或许是……或许是自己太麻烦了,要早早儿地嫁出去免得诸多烦心事吧?无尘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了。

无尘出生后,母亲本来马上长大的闺秀,身体健朗地很,且还不满而立,怀上无尘时害喜地厉害,连连呼痛。待诞下便卧榻不起,终日无话,别人说她是克母,连爹爹也无形间挤兑着我,母亲每次看到我虽然和蔼,但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爱恨交杂的埋怨——毕竟,是我害得她终日无法起身啊!只有哥哥对我笑,对我好,在我被长姐找了个由头禁了吃食时总会憨憨地模俩馒头给我吃。

哥哥……哥哥!

父亲与在她八岁那年走了。因为自小不吉利,除了哥哥没有什么人搭理她,除了从出生就陪着她的才六岁的纱娘,无人愿意把我留下。

记得当时是被长姐赶出了家门,看到了哥哥坚定的眼神……“观音婢,我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没有旁的亲人三口人便投奔了舅舅高士廉,舅舅自小就疼爱聪慧的哥哥,所以想没有想就收进了家中。果真是多余的么?想到进府不满半年就克死了舅母还在月复中的孩子,四年后又克死了舅舅平日宠爱的后与她走得很近的一个侍妾莫氏,前年牵连死的贴身丫头小钰。不寒而栗了……也许她的离开,对于谁来说都是好的,是扫把星,没错,就是那种满身罪孽的扫把星……

(二)

想到了这里,不禁热泪盈眶,揩揩眼角,突然说了一句让皖姈害怕的话:“你说,我去了李家,什么时候会克死夫君?”

“小姐你胡说!”皖姈突然往后倒退了两步,“小姐,那些都是假的!没有的事情!我和纱姐姐天天同你呆在一块儿好好儿的,没病没灾,那些人定是巧合,巧合!”

无尘不语。

皖姈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今日着了什么疯魔,叹了口气,出了房门。

无尘深深地一笑,推开窗门,好像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唉~”不禁抚了抚额,身上嫁衣繁重,嫁凤冠也是无比沉重,好像又变为了那个无邪的长孙无尘,心想着舅舅舅母正在处理一些事务大约要一两个时辰之后才会来看她干脆锁了房门,摘了凤冠,月兑了嫁衣,换上一身藕荷色对襟上衫,重梳了一个坠马髻,只别了一只浅紫绣蝶钗,便直接从窗外跳了出去。

许久未如斯轻松了,无尘深吸一口气,打算在园子里转悠一圈便回去了,毕竟——这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园子里散步了啊。

正是暮春季节,隐隐约约看见门前的凤凰花开了,花蕾一点点地绽了开来,慢慢铺展开去,这是自己看过最美的凤凰花了……不知为了什么,今日格外艳丽,莫不是为着她要离开高府而欢喜么?自己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她不由得火大,折了一朵凤凰花,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汝为何对一朵花置气?”一个儒雅的声音传来,无尘回眸一望,是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直接伸手捏过那朵凤凰花,轻轻哼了一句:“记与汝初见,也是凤凰花烂漫之时呢。”

无尘一愣,见他尽用些繁缛话语同自己说话,听着最后一句话,琢磨了片刻,才施施然道:“公子可是记起了什么人?”

男子笑笑,不置可否:“自然是如此,还真是怀念。”他说完这番话仔细地端详了无尘一番,脸色一变,不知为何就转身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

“自己又招人烦恶了吧?”无尘想着,叹了一口气,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呢。

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觉着日头晒人怪难受的,于是便绕回了屋里。

估模着才辰末,唤来了皖姈替自己重新梳妆更衣,小比令人作呕,我挥了挥手,看着皖姈。睡一番。已是午时三刻,觉得头晕难忍,皖姈端来了一食盒子,呐呐道:“小姐呀,你先吃着一点,待会就要上红盖头了!

无尘此时胃中翻江倒海,不知为何,还是接过食盒。今日的午膳似乎比往日丰盛了不少,大多是喜菜喜糕。豌豆黄,苏绣三丝盒子,马女乃糕,红豆糕,云片糕,凤梨酥,堆满了食盒。平日里最喜欢的糕点如今看来却是索然无味。

皖姈点了点头,撤下了食盒,但依旧说:“待会喜宴上新娘怕是不能吃东西的,小姐你最好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不然要折腾到晚上才能吃喜食。”说完一笑,亦步亦趋地出了房门。

无尘的脸羞地通红,不置可否地笑笑,用帕子抹抹嘴,也随着皖姈出了房门。

门外都是大红幔子铺天盖地,羞着龙凤交颈,鸳鸯戏水的图案。无尘见过几次民间嫁娶,都是如斯华丽的。不由得感叹时光荏苒,叹气后找到了贴身侍婢皖纱领自己去正堂。

(三)

“小姐这般可真是娇俏,比天上仙女还要娇俏上几分呢!”皖纱又细心地替无尘画好了眉,妥帖了容装,检查再三喃喃了一句。“娇俏又有什么用?纱姐姐,我去李府势必要带去晦气的啊!能不能不嫁,舅舅说给婆家赶出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可我有什么法子?我生来就是扫把星,要克死人的呀……”无尘嘟哝着,突然双眼婆娑了起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皖纱冷汗直冒,也不好说什么,也只好半哄半骂地劝自家小姐不要在大喜之日咒自己婆家,于是只得无奈道:“小姐啊,你不要这么想,李家公子风华正茂,岂会……总之小姐放宽心,快快,对着这案几淬三口唾沫。去去晦气!”

无尘叹了一口气,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说,舅舅舅母,皖姈皖纱,还有哥哥也是一样。

可她如何能相信呢?除了哥哥皖姈和皖纱,每个与她有一些交集的人总是早逝:双亲、舅母月复中之子、舅舅的侍妾莫无双,还有小钰,她痛苦地望着窗外,看着皖纱。

(四)

皖纱将红盖头覆在无尘额上,笑了笑,轻轻语:“小姐永远是最美的一个。”

说起美貌,无尘笑了笑,自小是母亲最像的。远山眉,眼若含秋波,唇似薄脂玉膏,一双柔夷如水般轻盈,鼻子遗传了父亲,虽坚挺又不失温婉内刚的性子。可是这又何妨?母亲曾是皇室中一等的美人儿,是郡主,可还不是亡了国?自己呢?无尘自嘲般地笑笑,哪里配得上如此容貌呢?

一个不认识女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她甩着大红帕子,用无比谄媚好听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姐,好走啦!”

不稍想,无尘便知道了这是舅舅请来的巧嘴吴媒婆,皖纱向无尘示意好起身了,然后从袖中模出一点儿散银给了吴婆。她笑得更欢了,说:“纱姐好大方啊!”然后领着无尘打点一番上了轿子。

舅舅家与唐国公府虽说相差了一条边界,但是却是极其近的。

无尘无意间抬起眼打量了一下这李家的府邸,唐国公李渊——她未来的公公是当前朝独孤皇后的侄子,如今圣上的叔叔。与皇室颇密切,待遇自然也丰厚一些。府邸很大,但是不华丽,大门虽用的是御用檀木,但并未有其他的装饰,紫晨木做的匾上写着隶书四字“唐国公府”,另外就与小官小吏普通的宅邸别无二致了。想来舅母说的也不假呢,自己的公公李渊是个清廉朴素的官,想来对人应该是不错的吧?

如此想着,听皖纱唤她好下轿了,方回过神来。

下轿时脚底一滑,生生跌落了下来,却感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无尘一愣,却仰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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