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后,显露出来的竟然是一位修道之人。
他有些浓密的横眉下,一双好似修整干净的冷眸寒意逼人,像鹰一般炯炯有神,器宇轩昂。长整齐地束在脑后,头戴一镶玉冠,一身纯白无饰的道服无风而动,仙气袅袅。背上一把剑鞘,而那散去的白光在空中一卷变成一把长剑,牢牢插回剑鞘之中。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作揖:“几位,此处有妖物出没,还请尽快下山。”
有期回礼拱手,等他把这人衣着打量一遍,面露惊喜:“您就是在巢湖边救下我们的那位剑仙?”
那人愣了愣,还是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动,点头:“济世救人是我等修仙人士的本分,无须多礼。几位还请下山,我好召集门中弟子前来一同除妖。”
“除什么妖要那么大费周折,我师父以前除妖的时候,挥一挥手就搞定了。”溯沚嘟囔道。她本还想多说两句,手却被身边那个欠抽的家伙所拉住。
那人的脸就像冰块一样冷,看到子湄的金时,他的脸色也未有改变……这人不会是根木头变的吧?溯沚又多瞧了瞧,很快肯定了这个猜想,嗯,一定是。
子湄敛裙施礼:“这位剑仙,我也有一些仙术,以助你。为免滥杀无辜好妖,还是不要过于大费周折为好。”
“妖物非我族类,怎分好坏——”
他一言未尽,耳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气的声音:“轩明师兄,我总算是追上你了!”
不必说,跑来的正是那个小妮子璧帷。她一跑过来,就揪住轩明的白袖子不放:“轩明师兄,你以后不要飞那么快嘛,要是我追得摔着了怎么办?”
轩明照样面无表情,顶多是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丁点:“那就回去上药。”
“不要嘛,我要帮你除妖。”她依依不饶。
他扯开袖,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来此是为除妖,而不是游玩,你剑术不精,不如回增城去,替我召几位师弟来相助。”
“……什么我剑术不精,我学的是丹药,又不是剑术。”璧帷不依地甩甩袖子,倒是从袖里模出个小黑盒子,“轩明师兄,这个是我给你炼的‘回神丹’,你每天在外面除妖好辛苦,吃了这个就能恢复体力啦。”
轩明一怔,接过这黑盒子:“你……从山门跟我到这里,就是为了送这个?”
小妮子很乖巧地点点头,等看着他把药给吃下去,她才展露笑颜,把黑盒子接回去。
果然见他的脸色稍微红润一些,不像刚才那般疲惫了。
璧帷一个劲地傻笑着,才把目光投向另外的三个人,本来看到有期,她的表情已经拉下来,再看到子湄那一头金,她竟然气愤起来:“哼,你这个废物,修仙不成,你还在这勾结妖孽!”
“小孩,说话注意点!”溯沚也捏了拳头。从仙境离开后,她最讨厌这种刁蛮任性的家伙。
“溯沚姑娘别急,她也是无心针对我,一个孩子。”
她倒把捏好的拳头往他身上比划:“有期哥哥,你脾气太好,小心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有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理她:“剑仙前辈,你们要除妖,我们再打扰也是添麻烦,这就离开。”说罢,他甩身就走,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都是这个璧帷,又把有期哥哥给气着了!
她见子湄还有些进退两难,直接揽着她胳膊抬腿就走:“师姐,别帮他们除妖,增城派修仙的人不会有几个好东西。”
“……好吧。”
……
待三人一路下山,到了泰山脚下的一处无名小镇,已经是黄昏时分。红日倾颓,渐渐沉入夜幕。
今晚,也只能住客栈了。到了客栈门口,有期却突然停住脚步。
“有期哥哥,怎么了?”
他低着头,极其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财物都……都落在巢湖里了。我没有钱。”
“噗嗤……”子湄掩面一笑,“没关系,我带有些财物,希望现在的驿站和周时的一样吧……”
有期本还担心她拿出的是上古铜贝,等她拿出来,他终于放心——那是一小个金贝,虽说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也抵得上好十几两银子了。那小二找零还花了不少力气。
住了三间上房,一人一间。
夜幕很快就降下,今晚是个晴夜,繁星如珠,点缀长空。朔风猎猎,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夜里,飘渺而来的是似笛非笛的管声,伤情的古曲,从暮霭沉沉开始,逐渐扬起到凤鸣九天,又从瀑布上一跃而下;广如大泽,细如涓流,却有意隐着哀而不伤,像堵了一半想要诉说的话,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篪声稍停时,连这朔风也滞住了一般。
手边是那变形了的草笼,那延续千年的夏螟虫,还在亮着。
那个把它放到自己手中的人,去了何处呢……
记得那天,夏螟虫满天都是,从草丛里升起,还落到她鼻尖,引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记得那天,师父把这笼随手抓的夏螟虫给她,却念着另一个人。
记得那天,是师父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让这笼夏螟虫能延续千年……
她刚刚坐下准备休息,窗外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朔风忽然变猛,好像要将这叫声给淹没!
“呜……呜……”还带着怕的低吼。
她想起白天时,那位叫轩明的剑仙说这里有妖物,莫非此时,妖物出现了?
想到这,她捡起篪笛和草笼便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