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月光落在山中，洒下一层白辉。反而让子湄的面色显得有些怕。此刻她的目光如剑，无比凌锐。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所有生灵往复六界之间，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她如同自嘲，“师兄还记得昆仑山的传说，数百年前琼华派逆天而为，违逆天道，终遭九天玄女灭门？”
轩明缓缓低下头去：“藏经阁中有所记载……我看到过。因此掌门严教弟子，不意图做逆天之事。”
子湄轻轻呼出一口气：“那请问，轩明师兄，逆天之事有哪些？”
“呃……”
一阵微风抚面而过，拂起他鬓角的头。他吟思了一会，最终只得摇头。
“逆天而为之事，命魂执念、起死回生、妄动神力、纵容妖魔，甚至——改天换命。”
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诡谲的笑意，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等她意识到身边还有他人，已看到轩明面露讶然，便笑道：“我不过是胡口乱说。天道流转，不更改，这个道理……我懂。”
她隐隐攥紧了袖，直到抚模到自己的篪笛，才略有放松。
轩明却注意到了这动作，不由得去握住她的手腕，又缓慢地缩了回来：“那个……我想请你陪我一同去巫山和幻瑾林，好？”
“如何不好？我也想去拜祭一下璧帷……”她心中一动，面色黯然了些许。
轩明面露喜色，作揖道：“那到时候劳烦子师妹了。现下天色已晚，还请子师妹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子湄款款站起身来，敛裾行礼：“师兄也好好休息，切记不动气，当心凤魔趁机月兑出。”
“……谢谢。”
待那抹如月皓白的衣袍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之中，子湄的笑意，也松下了大半：“唉……”
她凝神看着手中的篪笛，纤指从笛上抚过，果然是彻骨冰寒，就如光纪寒图一般。
只是一瞬，她全力攥紧了篪笛，几乎要将其捏碎。
“真是要多谢你啊，苍术。你且看着，有趣的事还在后面呢。”
广袖向后一扬，她本想再奏一曲，篪到了嘴边，又缓缓放下。
眼前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位身着墨蓝的人影，却只是在她脑中转瞬即逝。
“师父，时至今日，我究竟对你是爱是恨，连我自己都不知了……如今连你死了也要阻我，我也知这是执念，但……我必须走下去。”
……
几日后，子湄果然如约同轩明先去了巫山，拜祭璧帷。在巫山滞留了半日，两人再带瑶草前往幻瑾林。
幻瑾林中，一如既往，树色草色银白，夏螟虫仍在飞舞，孤寂的墓碑立在屋边。而那座小屋，门户紧紧是掩着，看来上次亭姜散仙的伤已经好了。
踏足在屋前的空地上，轩明却迟疑了。
瑶草被他握在手中，流光还在环绕。
子湄轻叹一声，伸手去覆上他的双手：“莫要担心，等这次封印加固，好一段时间凤魔都不会再出现了，不是好事么。”
“但愿吧。”轩明扭头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能得她一句安慰、一句鼓励，心下都安然许多。
他走上前去，轻轻叩门：“亭姜仙人？”
门开了，开门的人正是亭姜。只是比起上次相见，她似乎身体羸弱了许多，气色也不比上次。
她勉强撑开眼，待看清来者是谁，稍稍行礼：“是你们……瑶娥忘忧草是采到了？”
“仙人，你怎会如此……？”轩明略有错愕，赶忙将她扶住，又迅速收回手以避嫌，作揖赔罪，“都是在下的错，上次令仙人受伤如此严重！”
亭姜站定，笑道：“并非你之过错，是我下月阳寿将至，灵力开始流散罢了。”她的目光落在了瑶娥忘忧草上，“是采到了……我虽体弱，但并不影响我施法加固封印，现在就施用。”
子湄上前一步，关切道：“仙人，真的无妨吗？”
“无碍。莫要多说，凤魔之事关系到人界安危，万万不再拖延。我有生之年能为人界做一些事，也是好的。”
亭姜再无二话，抬手聚灵，瑶娥忘忧草在她灵力的驱使下逐渐漂浮而起，幽光更甚，幽蓝色的光辉逐渐涵盖了轩明整个人。
子湄知趣地让开，静候。
“赶紧抱元守一，气运丹田！”
听到亭姜的指挥，轩明立即照做坐下，自身的灵力在身周绕转，那黑气也随之而出，在瑶草的光辉下安分许多，像是在逐步封印。
而亭姜轻声念着不知什么咒诀，自身灵力不断注入瑶草，变作复杂的封印，正在轩明身体中一点点结出……
“啊——！”
轩明忽觉头脑一阵刺痛，近乎瘫软下来，哪里还能保持运气；那魔气就此汹涌起来，直接冲破了瑶草的封印，正如之前他魔气爆时一般！
亭姜赶紧收回灵力，那瑶草却分明已经融入轩明体内，消散不见。
她转而使出了束缚之术，尽全力将这魔气缚住：“不好，居然减弱了封印！”
子湄也忙结出灵力，与亭姜合力压制凤魔魔气。
半刻之后，才终于将魔气强制压制住，全数收回轩明体内。
“师兄，你怎样了？”她忙上前去将他扶起。他的身上有些灼热，怕是那魔气所制。
“我……还好。”他扶住屋墙，勉强自己立起身，迫不及待地问道，“亭姜仙人，为何这瑶草反而引得魔气爆而出……是没有效果吗？”
“待我看看！”
亭姜阖上眼，伸出手去，一圈灵力在他身边环绕，向内一缩，湮灭消失。
待她睁开眼时，脸上已是愁怒交加：“这些天来你究竟动用了多少次凤魔魔气？！为何封印由死封变成了活封？”
她突然这般动怒，令轩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默了一会，才道：“五……五次。”
子湄上前福身：“请恕我实在不解……何谓死封、何谓活封？”
亭姜突然默然无言了，似在思虑如何说出。
等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以某种灵力强行压制所封印之物，是死封；而封印能够主动控制所封印之物，是活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