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封、活封……”子湄托着下颚思考着,“那为何瑶草又……?”
“瑶草本是天帝用来容纳瑶姬怨灵的神草,若是死封,自然以加固封印,”亭姜略停了片刻,皱紧眉头,“而若是活封,便会使封印失去活性,反而是减弱了封印!”
轩明垂下头去,忆及这些日子每每魔气爆而出,总有一圈金色光痕将其束缚……那就是由死封突然异变的活封了吧。
亭姜似是恍然大悟:“是千年之前的事……我都快忘了。你的封印,分明就是东源的命魂,以命搏命,才压制得住凤魔。想是死封已无作用,他自己……变成了活封,果然执念……”
“我的封印,是东源仙人的命魂?!”他大惊失色,腿脚又不禁软,在子湄的搀扶下才能站稳。
“不然天下有何种封印,能将险些倾覆天柱的凤魔制服?”提及往事,亭姜怒意更甚,“据我所知,凤灵成魔之前,与东源是高山流水、生死之交!东源狠下心斩杀凤魔,又何尝不让他自己心如刀绞?如今这般,也算是延续相守之情……”
“我……原来如此。”
从两千年前开始,一代代传下来的增城派传承,原来是两位掌门的命魂。此事太难言说正恶,亦或只是……东源仙人的执念吧。
为一人执念,就埋下这样大的隐患,还祸及一代代封印之人,到他这里……他一定要将这样的厄运斩断,再不要祸害后人!
轩明昂起头来,问道:“有没有办法……既保住东源仙人命魂,又将凤魔除去?”
问出来时,他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如果真的有办法,那又何必封印?
果然,亭姜摇了摇头:“神的命魂极难消灭。活封将会迅速消耗东源的命魂,直到封印消亡殆尽……为今之计,你们只有尽速寻到东源,让他来加固封印!而我……静候阳寿尽头的那一天。”
“亭姜仙人,后会有期。”他十分正式地拱手作揖,隐去眼底的惆怅,“我们还有其他要事……就不叨扰了。”
亭姜微微一愣,脸色舒展出了一个微笑:“但愿吧。”
……
轩明没有立即回白岳。
他立在幻瑾林的一棵银树边,负着手,并不一言。此时此刻他安静得如同一位仙人,白衣飘渺,而无人敢保证,他下一刻不会变成嗜血妖魔。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他还未回去,竟然是立得出神了。
优美的篪笛生似含呜咽,欲语还休,从身边出,让他不禁侧目看去。子湄不知何时横篪而奏,玲珑的腰肢随着音律摆动着,倒是十分惬意。
将自己融于中,就是子师妹这般雅致吧。
他胡乱的心思碰到这笛声,也似乎被梳理得井井有条,直到篪笛声逐渐消弭,他才恍然现,自己也已经融入笛声当中了。
子湄笑得苦涩:“师兄心情不佳,我所奏之曲也令人不快,是我欠思虑了。”
“能一闻师妹的篪声,我已是十分满足,师妹不必介怀。”轩明也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曲子……我似乎曾听过?”
分明记得不知何时,隐隐约约听到过……只是听到的是琴声,而非篪声,其中意境,相去不远。
子湄放下篪笛,喃喃道:“这首曲子……是我父亲作的。”
“子师妹似乎从未提起过你的家人。想来令尊也是一位雅致之人,他如今……”
“他不在了。”
轩明吃惊,连忙拱手作揖:“抱歉。”
子湄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看上去比他更加怅然。轩明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劝或不劝……都不知。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面对向来娴静有礼的子湄,他觉得进退两难。
“子师妹,不如我们这就回去吧。”他振作起来,“以后……我会控制自己,压制凤魔。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斗不过他,就劳烦你用光纪寒图……将我永远冰封起来。”
子湄一怔,摇了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走吧。”
……
行至白岳山门时,天已近于晨曦,而两人也觉察到了气氛不对。
因为向来庄严肃穆的白岳山门,这次却多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轩明抬头看去,原来在山门处,来了近百名增城弟子,个个按剑而立、杀气腾腾,而相持的白岳弟子仅有数十名,而夏侯惠兰与驳骨站在中间,正在调解。
他刚要走上去,却被子湄拉住:“师兄不莽撞,如今你与增城关系僵硬,还能引来杀身之祸!”
“那我们……”
“我们暂且躲在旁边隐蔽处,先听听增城的来意。”
轩明将信将疑,也随着她到了山门边隐蔽之处,探出头去。
增城派弟子为首的,是丹房的弟子重风。他的衣着明显比其他弟子高阶,一脸傲气,竟然连夏侯惠兰也不看在眼里。
他抬剑直指夏侯惠兰:“我派百余人命,你们白岳打算用什么来赔?!”
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将那剑摔落在地,幻化成一个玄衣之人——驳骨拦于她身前,鬼气直将那些无礼的增城弟子逼开三尺!
他冷冷道:“那是前代掌门所作所为,与夏侯长老有何干系?若你们敢动她,我便让你们也有来无回!”
“不论是谁,死的都是我派弟子,凶手都是你们白岳!”重风还欲出手,保护着夏侯惠兰的鬼气让他们不得近身半步,他只好愤懑在心,“幸存的弟子回禀,在千行界亲眼看到你们的人杀戮我派弟子,你们如何抵赖!”
夏侯惠兰蹙着眉头,显然是烦心至极:“犯事弟子已夺去功力,赶往山下,而前代掌门苍术已被正法,你们来此纠缠,只会无功而返。”
她如此态度,让那些增城弟子喧哗不已。
“用一个人的命抵得起百余人的命吗?你还算是长老?!”
“天知道这个长老是哪冒出来的,我以前来这从来没遇到过!”
“不管怎样,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师姐,我要你偿命!”
这件事,根本无对错言。与如今的白岳无关,而增城又损失百名弟子,说到底,不过各有所求罢了。
夏侯惠兰始终少言寡语。
毕竟……现在她是白岳的主事,一切的责任,都该她去承担。
正如两千年前,天柱出现裂口,她身为女娲后人,也该她去为人界挡下这一遭……
她走出半步:“我……”
“与你无关。”
面前人轻声的耳语,将她心头的慌乱压下,归于平静。
驳骨展袖间,放出更多的鬼气,将这整个山门都笼罩在内。鬼气带着积怨哀嚎,触手冰凉,才终于让这些恼怒的增城弟子安分些许。
一个增城弟子慌张道:“他、他是妖魔……白岳居然勾结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