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沉静的早晨,晓杰在生物钟的自动调节中醒来,刚睁开眼,就见她大姐在模索着穿衣服,这两个人,难得她们嬷嬷没来敲窗,也是到了时间就醒。姐两个相视一笑,都麻利的穿好衣服,下去烧水造饭。她娘穆张氏早起了,坐在门口,借着微弱的光在刺绣,晓杰走上前去,看她娘在那里飞针走线的眼花缭乱,扶了她娘一把,感觉到了冰凉的手,心疼道:“娘,光这么暗,歇歇吧,熬坏了眼睛一辈子的事。”她娘冲她微弱一笑:“那就那么珍贵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昨个耽误了,我怕不赶工了,就早上早起会,没事,和你姐洗脸做饭去吧,难得清净一早上,你两不多睡会?”晓杰看了一眼她娘那重重的黑眼圈,知道她夜里根本没睡好,肯定是担心了一夜,为她姐两个担心,为她爹担心,真是个善良的女人。不由得心疼了,血缘真是个奇妙得东西,短短几天,深入骨血。晓杰像昨夜她自己或许是最能睡着的人了吧,她身边的大姐辗转反侧了许久,隔了一道帘子的同一盘炕上的俩个弟弟,哪次不是一沾枕头就睡着,昨夜也是好久等不到呼噜声,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忧愁的滋味了。小姐叹口气,这事闹的,真是无语。
出了屋门,早起的晨光中倒有一丝薄雾,冷青萧索的风迎面而上,即使穿了这么多衣服,晓杰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冰冷的空气中流淌着对未来的茫然,晓杰扬起了头,透过那层薄雾看着天空,知道老天爷不公,对好人加了这么多的磨难。晓杰的爹,起得更早,他昨夜几乎没睡在想今天该怎样解决,难道又要不了了之?早起后去近山上砍了柴,既存了分家的念头,就要贯彻到底,要不往后事情更多,女儿们大了,万一再有个什么事情,那就后悔莫及了,趁现在就要扼杀在摇篮里,穆其真这样想着。
晓杰和她姐做好了饭,就喊人去吃,嬷嬷屋里迟迟没动静,不是人没起,而是在密谋要怎样吧她家大妮带走给姑家表哥做媳妇。做后的结果是服软,让她大姑去给他爹娘道歉,然后上门提亲,正儿八经得娶媳妇。嬷嬷和她大姑顾不上吃饭,把正在吃饭的一家人堵在了厨房,晓杰看一眼她大姑,她大姑笑脸盈盈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她娘说道:“嫂子,昨天是我们急促了,没考虑你家的想法,我家大郎真看好了你家大妮,你家大妮对她表哥也有意,你就做做好人,别棒打鸳鸯了,我回去家就找人上门提亲,我家出五百文彩礼,行吗?你看我多有诚心,你和大哥就应了吧,除了这等事,也不甚光彩,我们就把它做成喜事大家都好不是。”晓杰见大姑改了怀柔政策,怕她娘答应,忙站起来说:“大姑,我姐可不敢对要占便宜的人有意,你是哪里看出我姐有意了,有的什么意啊?这话你可不要乱说,我大姐清清白白的,可不敢经你这样说道。”“你个死丫头闭嘴吧,吃饭堵不住你的嘴,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嬷嬷插嘴道,狠狠瞪了晓杰一眼又转头朝她娘说道:“老大媳妇,你大姐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你家丫头不正经,她大姑都不嫌,你还拿捏什么,痛快应了吧,别到时候闹得不好看,毁了大妮一生……再说她大姑家条件比咱家好去了也不吃亏,她大姑还会亏待她不成?拿来大妮的生辰八字,我就不信这家我还做不了主了,”指着穆张氏,要她去拿来,见穆张氏正在那里吃饭,头也不抬,觉得失了面子,就去指挥穆其真“老大,你去拿来,你一个大男人,被老婆管得死死的有什么出息,真不是个男人。”
“娘,拿开你的手,住了你的口赶紧走,要不别怪我不客气了”穆其真马上要怒了。这是昨天一直没露面的大姑的丈夫张桂发走了进来,语气不善道:“别给脸不要脸了,就那样一个招蜂引蝶的闺女,就我家要的,别人家倒找钱都没人要,还拿了当根宝,麻溜的拿了生辰八字出来,一切好说,要不我们就出去说,你家闺女**了我儿子,看谁吃亏……”穆其真把拳头挥在了他喋喋不休的嘴上,把张桂发打懵了,趁着空挡,又朝他身上狠狠招呼了几下,把他打得口鼻流血不止,浑身颤抖止都止不住。穆其真转身叫了他儿子:“去找村长过来咱家,再叫上你们二太爷爷,三太爷爷,祖爷爷,还有李大爷来,快去,你两个一起叫上你门云飞哥,要快,就说咱家要分家,请他们做个见证”。
“你敢?你个败家的玩意,我和你娘还在分什么家,你什么时候又能做了主了?就是要分,也轮不上你说,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你什么也别想了,一根毛都不会有你家的。还想分我的房子,你简直是痴心妄想。”穆老头狠狠的说道,在老四和老二的簇拥下,也进了那狭小的厨房。穆阿阳扶起那不中用的还要逞口舌之快的姐夫,站在一边显然很怕他大哥把他也揍了。从小到大不知欺负过他哥多少次,每次都被他哥胖揍一顿,他是被打怕了,只管背地里骂几句,当着面啥也不敢说的。
说完穆老头就是够不到,也要跳起来打他爹,被他爹我住手了,他快五十岁的人了,再个刚三十岁的人面前还是有了老态。“都住手,大清早上的闹什么?”颤颤巍巍的老村长再众人的搀扶下来了,还有一干晓杰不认识人,晓杰赶紧站起来,去嬷嬷屋里搬凳子给老人们坐下,刚坐下,村长就咳嗦了一声说道:“穆老宗,你是外来户,你家的情况按理来说我们不该管,可是纵容了你们这么多年,实打实把老大彼得不成样子,今天我和族中老人就来主持,给你们把家人分了。”
刚见到村长时,穆老宗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他想起了他浑身是血的哥哥临终的嘱咐,又想起了他那白惨惨脸的嫂子及她最后说的那些话,说如果不照顾好她儿子,就诅咒他家断子绝孙,不得安宁,还有这祖屋,他一直住着这些年,却没有房契,他一直住的不安稳,一直在寻找,就是没找到。他想起了他嫂子的话打了个寒战,冷汗从头上冒了出来,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这些年他过的也不痛快,一想起这些事头就痛得睡不着觉。可一见这穆其真,就想起了他那宁死不屈的娘,那是个艳丽的女子,是萦绕在他心头的漪念,那是他初为男人心里最大的想法。就为了不跟着他,自绝而亡,他从此就咽不下这口气,把穆其真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百般凌辱才好。再一想,那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答应过什么,就有松了一口气,任他们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还能怎样?强行把他赶出,门都没有,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是他穆其真的,而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