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离开一事,还是谈不开。
就在她心底烦恼之际,却没想到安中杰主动与她提起:“若是你放不下你娘,我们便拖延些时日再作打算,你一你娘刚刚重遇,我知道你很想为她尽孝心,多陪陪她。”
闻言,席容一愣,心底涌来的竟觉得不是安心,她知道他向来为自己着想,可是离开一事便是他最是在意的,如今为何忽然又是妥协的态度,不禁皱眉:“中杰,是不是……”
安中杰摇摇头,淡淡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到哪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心底有我,坚持里有我,这就够了。”说完搂着她入怀。
安中杰卧在他的怀中,有些怔忪,不知为何,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是强烈……
“怎么了?”安中杰感受得到她的不安骚动,有些紧张地问道。
席容不禁又想到了安中磊,他为什么回来这里?只是来寻自己这么简单的吗?不,或许他是为了他娘亲而来的,那一刻,她怎么就忘了让他带走了李美凤,如此一来,他和她之间,也就撇清了……撇清了……
……
安中杰出门的时候,却不想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脚步一顿,心底一凛。即使只是背影,也太过熟悉了!他,竟然真的寻来了!无端地,心底一阵躁动,只是很快地,他便安下了心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男子了,这个男人也早已不是他敬畏敬重的大哥了,即便是他来了,即便是他还是有心来与他抢,那么他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拱手相让了。
他缓缓地朝着他走去,每走近一步,眼底的阴郁便浓重了一层,往事历历在目,却犹如隔世一般,回忆都蒙了尘,还有席卷而来的仇恨,即便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杀他父母的直接凶手,李美凤所作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他,那么他便也是自己的杀父母仇人!
或许当初他掉入挣扎的泥淖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段兄弟之情,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足以让他冷静下来,冷却了那股复杂的拉锯,心底也只剩下凉薄的恨意,每次想起那些看起温情的画面,都觉得讽刺无比……
“你等的人是我?”安中杰心底抽紧的是,席容是否已经知道他来了?蓦地想到她的异样,莫非他们真的已经相见了?
安中磊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眼底隐隐闪过几许感情,自他知道自己是仇人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释怀,还是背负了更多,“中杰。”只是一声寻常的呼唤,如今叫来,却好似隔了千远万远的重洋。
“有事吗?”安中杰刻意忽略了他眼中的重叠情愫,“不过,我想我和你之间早已无话可说的。”
安中磊眼底流光一闪,只是淡淡道:“带她走吧,莫要再卷入这浑水之中,你们……本就不该被卷入这场纷争里,尤其是你。”
闻言,安中杰一愣,眼底流泻出无边的嘲弄:“不该被卷入?哈哈——难道你觉得自你抢走我的妻子之时,你也觉得我该顺从放弃这辈子的执念,只是因为你所谓的不被卷入?或许,自从你娘带着你来到我家,我便已经活在这场纷争里了,只怪我傻,将你错认成兄长,崇敬了那么多年!”
“我知你恨我,只是往事不可追,如今你既已决定带她远离,那么坚持到底你的决定,不要再重新涉入,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安中磊淡淡道。
“你知道什么?”安中杰一愣,莫非……“你早就在暗中窥探了我们的一举一动?”
安中磊默然不语。
安中杰看在眼中,也算是一种默认:“我倒是想春兰秋菊,你又想要如何?”他既然早已到了这里,他和容儿同床共枕也不过数日,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如今他的态度又是……让他带着她走?他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他不相信他已经放弃了……
“我知你心中所向往的一直很简单,既然如此,便不要让生活变得复杂,不要为了旁人而更改了决定,哪怕那个人是亲人,也不要相信。”他道。
安中杰听得迷惘,口中却讥讽道:“大哥这话倒是说得一针见血,看来这些年一直都在自省,只是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只知道必须守护好心底的执念,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退让了,哪怕是所谓的亲人!若是再有侵犯,我定以死相拼,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煦的不谙人事,幼稚到不知人心叵测的人了!”
看着他如此模样,安中磊便知道他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了,只是,“林冰冰的出现,没有那么简单,不要将自己逼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安中杰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该告诉你的,都已经说完了。”安中磊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情愫,是割舍,是伤痛,还有那么多的复杂,“若是以前都是错,那么至少以后不要再有遗憾……你们。”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安中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他消失的方向,眼底闪着深深浅浅的交集情感,隐隐之中,他似乎能够知道他已经见过席容了,只是容儿还是选择了他,而安中磊却在这个时候来告诉他让他带她离开,若是一切都是出自肺腑真心真意,那么此刻,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告诉他这番话的?
为什么心底此刻地觉得震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挥去那样凌乱的想法,他现在已经不关心这个男人了,他是如何的心境,又与他何干?这一场纷扰里,他和她都是无辜的受害者,那个男人即便是有今日悔恨的下场,也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他,早就已经与他无关了,更与他们无关了……
他背影的那一抹萧绝,不禁又让他新生了几分庆幸,孤单真的太痛了,幸好,他已经不用再去细细品尝那样的滋味,多少年午夜时分,那样的滋味蔓延啃噬,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了害怕……
幸好,他的心漂泊了那么多年,如今已经有了停泊的港湾。
……
“娘,你在找什么?”席容初入门,便看到娘亲在她的房间里忙着,背影显得有几分焦躁。
林冰冰身形微微一顿,转身之间,面色已是平淡和缓:“这些天有些凉,我来看看你床褥这些可还厚实,你总不会照顾自己……”
席容闻言,不禁无奈一笑:“娘,我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曾有时候或许年少不经事,可是这些年来的经历风波,让她最明白的就是要好好地爱自己。不过,“娘真的只是为这个而来的吗?”经历了重逢的喜悦之后,多日的相处,总让她心底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就好似彼此之间有了断层和空白,她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可很多时候心底还是有点捉模不定……
林冰冰闻言,不禁顿了顿,看着女儿眼底的了了专注,转念一想,于是敞开了话题道:“罢了,娘不妨告诉你,娘确实在找件东西,这东西……不知道你爹是否给了你?”
“什么东西?”席容微微皱眉。
“一个类似纸镇的石头。”林冰冰道,随即向她详细地形容了那石头的模样。
席容一愣,皱眉更深,于是摇摇头:“爹从未给过我那样的东西,不过……”记得太后给过的,后来被她转手给了李美凤,会是那个吗?“那纸镇有何作用?”
“这个你先别管,你再仔细想想,你爹真的没给过吗?”她追问道,“不过什么?”
席容肯定地摇摇头,决然道:“没有。不过,太后曾经给过我一个你所形容的石头,只是如今不在我身上了。”
“太后?不可能……”林冰冰摇摇头,“那纸镇不可能在皇宫里的,我记得当年便是有无数真假的纸镇,那个肯定是假的。”
闻言,席容蓦地意识到了那石头的重要性,记得李美凤说那石头是什么钥匙,“那石头究竟是用来打开什么的钥匙?”
“你知道它是钥匙?”林冰冰微讶,随即道:“不错,那确实是钥匙,而且是打开天明国皇室陵寝的钥匙。”
席容闻言大惊,脑中一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原自以为多情地认为有些人是为寻她而来,如今想来,众人纷纷聚在此处,却原来都是心怀图谋而来的。如此说来,或许就连李美凤的接近都可能是伪装的?真是没想到了,避了那么久,还是避不开……
当下,她必须问清的事情是,“那陵寝里有什么?”
林冰冰却是不说,“总之,不能让真纸镇落在别人手上。”
……
转而,席容便去了安置李美凤之处,听闻照顾她的人说她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园子,寻常时候倒也安静,只是一旦疯病发作,便是照顾的辛苦。
席容心底未定,再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心底又弥漫起抽搐一般的疼痛,似乎随着那个纸镇的浮现,身边又云遮雾绕起来,那个男人……此刻回来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为何会放弃娘亲不管不顾?又或许,只是利用自己的娘亲接近自己?只是他如今想要的又是什么?那纸镇吗?若是,那么他是真的要失望了,若说当初李美凤的纸镇为假的话,那么她还真根本没有看到过真的……
心下有所决定,她宁愿相信李美凤的出现不是偶然,于是不管她是否听得懂,对她道:“这里终究不是你长留之地,今晚我就会将你送走,我想……该是会有人来接你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当晚。
席容先一步到了渡口,很快地,那一侧轿子徐徐行来,她的唇瓣莫名扬起一弯弧度,在这凄迷夜色里显得有些迷离,更添了几分诡色。
李美凤在丫环搀扶下下了轿子,推推搡搡地到了席容跟前,面色有些可怜:“她们说要送我走……我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
席容淡淡一笑,一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云鬓道:“不怕,你不是一个人。”
李美凤一把抓住了席容,面色变得犹如小孩子一般的雀跃:“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我们要一起去湖上吗?我很喜欢到湖上飘……”
席容唇边扬起一抹讥讽:“不,不是我陪你,而是你的儿子来接你了……”
闻言,但见李美凤面色一凛,眸光寒芒一闪而逝,只是那一刻的僵直来得极快也去得极快,下一瞬,她也是迷茫不解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我的儿子?儿子是什么……”
席容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撇过还弥漫着薄暮的晨空,声音骤然变冷:“尾随了一路,此刻是否也该出来了?”
但见四周静寂无声,空气都像是停滞了一般,蓦地,轻微的破空声音传来,已经有人凌空腾来,双脚轻声稳稳地落地。
席容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乍然迎上了他的双眸,心底一震,他的深邃如海一般的眸子此刻涌动的尽是无比的焦虑和忧心忡忡:“容儿你快过来!”话说着,身子已经迅速越前,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席容只觉得喉间一疼,身子已遭禁锢,她怎么都没想到此刻李美凤竟以如此凌厉之势将她挟制!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装疯的!可是,眼前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男人眼中那么惶恐,那么恐惧?莫非李美凤意在杀她?可是,不可能的,若是如此,她早该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