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河边的女人之甲午精华版 第十三章

作者 : 落伍男孩

诞幼子柳枝迎新生见学童双云起旧念

玉勤从刘家井回来不到十天,各家便为午收忙了起来。世明老早备好了各种家什,家里连双云双红五个人的地,今年雨水又调匀,自来也没见过那么好的收成,不管地里多热,干起来都异常起劲。玉勤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多少年都碰不到的收成,万不能在最后丢了去,因此家里地里不停的忙。何程氏眼花手慢,只在家里守着春福。她想得更有道理,这午收忙季,就要有一个人坐守孩子的,万一有个闪失,打出再多的粮食也白费了。双云双红也都知家人的忙,玉勤在家做饭时就帮着烧锅,饭后都是跟着一起下地。她们虽干不了多少重活,可也能随手递个东西,水不够喝了,都是她们回家烧了充好再提到地里。玉勤虽担心烧着烫着,可实在分不开手,只有如此了。几天过去竟没出什么事,她俩只晒的黑了一圈。

午收半月之后,黄豆玉米红薯等都种进了地里,玉勤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这时节天气越来越热雨水又大,她原想趁着地里草还没长起来的让双云双红好好在家呆着歇,也好不致过些日子再下地时晒的更黑。可最近几天她洗刷过之后就不见了双云,有时两个人一起出去两三个钟头都不在家,又问何程氏那些事,她竟说刚收忙过就这样了。玉勤怕河边水大出了意外,便在双云一次单出时,把双红叫到跟前问了个究竟:原来双云每次都是出去在桥头等接村里上学的丫头回来,村里总共只村长儿子家的一个丫头在上学,因此每次见到后都跟着去玩了。她这才又想起刘云氏的话来,只对双红说“以后不能再扰人家丫头上学了,等一节子也让你们去上。两天之后,玉勤便再也没见出去一个半天不回来的。此时也正到了暑假了,双云双红都是知道的,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等到,只有先依了玉勤的话。

一家人平安无事,两个多月的盛夏很快就过去了。玉勤并不知学校何时何时报名何时上课,一个暑假没见孩子来去,便当一直还早着,她俩不闹,也就没到时候。双云双红虽都没忘了玉勤说过的话,可两个多月再没见背书包回来的孩子,心底的那些意念也都渐渐灭了去。在家里玩得惯了,也难在准时去河边见村里几个放学的孩子了。

七月十九,玉勤从地里看庄稼拔草回来,过了桥正要下到河边洗了手上的绿泥,只见二倔媳妇提着洗好衣服的篮子和棒槌迎上,说:“玉勤,你可知道,柳枝那女人今天早上生了个小子,有五斤多。”玉勤很吃一惊,犹恐自己听错了,忙问:“你说什么,柳枝给大楞生了个小子?”二倔媳妇又说:“可不是吗?我是听大嫂说的,人都知道了,我早看大楞还有那股劲的,果然是没错的。”玉勤这才确认听的没错,心内大喜,忙说:“那可就圆满了,秀娟女乃女乃可不用夜里都睡不安了。柳枝也能舒心过几天日子了。”二倔媳妇叹说:“谁说不是呢,她怀着的时候,都当大楞四十多了,生不出个什么玩意了。今儿早上我一见,那小子还跟平常孩子一样。跟秀娟有点连像,不会是那丫头也是大楞的吧?”玉勤笑说:“二楞虽傻点,那点能耐还是有的,怎么能生不出呢。说回来谁的还不都一样,反正都是一家子。”二倔媳妇又说:“那可不是,早那样这个小子也不用等几年了。”二人又笑,一个上一个下的离了。

玉勤下到河边,几个正洗刷的婆子媳妇说的也是柳枝生个小子的事。玉勤洗了手脸,上岸到家,只听世明也说:“大楞媳妇生了,你去看看吧,是个小子,山军妈都去过了。”玉勤看还没到午时,嘱咐双云双红不要乱跑,便把为柳枝备好的十个鸡蛋二斤红糖,提着去了。何程氏觉得玉勤提的东西多了,可又想终究孙婆子盼了数年的一桩大喜事,且大楞有了儿子以后还要与村里人常来往,也就没说什么。

玉勤提着糖和鸡蛋到了大楞家的院子,只见田妹和李婶来看过已出了屋了,上前问道:“你们那么快呀,柳枝怎么样了?”田妹应道:“嫂子,你才来,那小子长的可壮实了,他们一家都在屋里呢。”李婶也笑说:“一家人都难得有那么容易的事,快过午了,进屋去吧。”玉勤笑说:“真的哩,我下了一会地,才知道的”,接着进了屋。田妹和李婶出了院子各自回家了。

玉勤进了堂屋,见正中桌子上的彩虹娘娘像前一柱香正冒着烟。这时因到了午时,没一个外人。玉勤看一家人都在里间,便提着东西径直进了去。柳枝见玉勤进来,忙对大楞说:“快给双云妈搬个凳子。”大楞乐得忙把凳子挪到床边。玉勤把鸡蛋和红糖放在桌子上,说:“这孩子来的那么急,我早饭过了就下地,刚才才知道了。”孙婆子坐近了说:“不急,早知道是个男娃,再等几天才好呢。她们也是才来过,这会是正好。”柳枝紧了头巾坐起身说:“嫂子坐吧,我这些天怀着孩子,不常出去,也知道你一天到晚都是忙的。”玉勤忙给她掖了被子说:“仔细闪住风了,我那时候没在意,有个风冷雨凉的,两腿都是酸疼的。”柳枝说:“嫂子那时候赶在寒冬,这会天还热着,不碍什么事。”玉勤忙说:“可不能大意了,那风可不分冬夏,得空就侵了。”孙婆子也忙说:“是的呢,女人坐月子,就是这时候身子最虚,什么病有一点仔细就上身了,一辈子都躲不掉的。”柳枝忙自己又掖严了被子,笑说:“亏我赶的巧,要是在寒冬腊月,也是免不了的。”玉勤又说:“随便什么时候,只要少下床少见风,什么都能免的。”

大楞在她们说笑间为玉勤沏了一茶缸红糖水,递上说:“春福妈,喝点水润润嗓子。”玉勤接了缸子,见平日木讷的大楞竟有了灵活口舌,笑说:“大哥,这以后姑娘小子都有了,可要疼着柳枝好好过日子。”大楞只勉强一笑说:“那是的。”孙婆子只叹说:“唉,总共就那么一家子,好好过当然是好的,只要没什么大的灾祸,一家人年年平安的过去,就是福了。”玉勤喝了一口水,又安慰说:“大妈,这以后就有盼头了,大哥还年轻,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孙婆子又说:“虚岁都有四十二了,还是一天天仔细过的好。只要孩子平安,一家人都是好的。”玉勤又笑说:“您以后就抱着孙子就盼着日子好好过吧,大哥又能干,柳枝又能持家,怎么都不比人家差了。”大楞听了,心里都是喜气。柳枝坐在床上没插一句话。

玉勤与孙婆子说笑着,秀娟进了屋要吃的。玉勤笑说:“这丫头真是懂事了,知道家里有事到外面去玩了。”孙婆子笑说:“都六七岁了,什么都懂了。今儿刚吃了早饭,看家里人多,就跟二倔家的丫头一起玩了。”玉勤又笑应:“那样最好,等这小子会走了,她就能带着玩了。”孙婆子笑说:“那就是有丫头的好处了。”

柳枝看时候不早,只叫大楞:“就能做饭了。”孙婆子也笑说:“真的呢,家里有了这样的大事,倒把做饭的事忘了,今儿春福妈也别走了,一起吃点。难得这样的好日子。”玉勤看窗外日头正南了,笑说:“不能留的,家里还有一团子事,不能离家时候长的。”柳枝又说:“是呀,三个孩子在家,怎么也不能离久了的。”玉勤起身说:“正到做饭的时候了,你们一家大大小小五口,也够忙的。”孙婆子笑说:“怎么会呢,如今不比从前,一家都能吃饱的。”玉勤一笑,出了里屋。大楞送出了院子,又回厨房做饭了。

下午乃至以后几天,都不断有村里媳妇来看的,凡头一回来的都或多或少带些吃用,都夸孙婆子有晚福,大楞四十多岁上还有能耐。一家人乐得天悬地转。不几日,柳枝金柳村的娘家也来了人贺喜,不须详记。

再说玉勤到家,只见世明正与春福在堂屋玩呢。何程氏等不及,已在厨房做饭了。双红在灶前帮着烧锅。玉勤看厨房里忙了,快了步子进了去,见何程氏正在擀面,说:“妈,你歇了手吧,我刚才在柳枝家里聊了一会。”何程氏只说:“我想也是,她家那么大个事,谁去了片刻也是回不来的。这里有我就好,快成了,不值来回换手。”玉勤只得应:“也好”,又叫双红“你去玩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双红起身擦了手,出了厨房。

何程氏切好面,只等水开,站在灶后问起了刚才的事,“你去了柳枝家见她的孩子可跟别家的一样?”玉勤笑说:“怎么不一样,白白胖胖的,有五斤多,挺壮实的。”何程氏又说:“那也是看上去的好,过些日子是什么样还说不定呢,那大楞都四十出头了,弱根长不出壮苗。”玉勤又说:“那不能呢,大楞是老了点,可柳枝才二十七呢,正是生孩子的时候。”何程氏又说:“他家不比原来了,以后一家老小,能干活的就大楞一个,吃用难免都供得齐,不保好生好养的。”玉勤笑应:“如今再难也比原来强了,不用两年就能出头了。”两人谈说间水开了,何程氏下了青菜和面。待锅开了,玉勤起身回堂屋叫春福和世明准备吃饭,又到双云双红房里,见她们在看去年从刘家井带回来的那本书,叫她们放好,洗了手脸去吃饭。

家里大事小事,却使人难闲一会。次日早饭过后,玉勤又到柳枝那里看了回来,正要拿了镰刀下地,却见这几天一家人的脏衣服装了一篮子,又放了镰刀,挎起篮子去了河边。双云双红不敢在何程氏面前肆意地玩,都跟了玉勤出去了。世明抽了一袋烟,便拿了镰挎了草筐下地了。何程氏只带着春福到近的何二妈家聊了一会。

玉勤到了河边,村里洗衣服的婆子媳妇都已经回了。双云双红玩了一会,都觉的热了,看对岸兴贺讨来的丫头梦妍在山顶树下玩呢,好一回眼红。双云原来在河边玩时,与她见过几回,玩的很热。双云蹲在石头上洗了脸,凑过来对玉勤说:“妈,河边太热了,我想到山上梦妍那儿玩去。”玉勤听了,忙停下了手里的棒槌,说:“不去,人家都快吃饭了,你去做什么,回家去。”双云很是不乐,嘟囔着说:“屋里都没有烟,没吃饭呢,我去凉快一会就回来了。”玉勤又训:“你们一去就是两个,她还要不要干活。都快晌午了,回家看你女乃带春福回家了没有,等会我回去就能做饭了。”双红不想双云说那么几句话竟然挨了训,也不敢再说上山的事,没等双云再说,忙拉了一下说:“姐,我们到桥头树底下吧,那里也凉快。”双云听了,往桥上一看,竟见几个背着书包的村里孩子正回来,也不答话,忙拉了双红往桥上跑。玉勤不知她们要做什么,只喊一声“仔细磕了牙”,仍接着洗衣服。

双云双红在河边玩了一会,只觉得无趣,又要一起到别处找人玩。两人到了岸上,只见几个背书包的孩子从村里走了出来。赶那几个孩子之前到了桥头,双云这时大喜过望,留意数了一下,一共六个人,只有醋嫂家的酸妞是个丫头,其余全是男孩。她几个月前常见的村长孙女竟不见了。双云自然想不到她是上完了的,忙迎上去问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男孩说:“哥哥,你是上学了吗?那个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呀。”那男孩原也见过她在桥头等着玩,只爱理不理的说:“都上好多天了,都上完了,她不来了。”说了,与其他几个说着走了。双云还想问,可走远了。双红看了也很欣喜,跟上说:“姐,他们都上学了,妈也说过让你上的,我们也去吧。”双云似喜似忧地说:“怕妈说他们都上了呢。”双红又说:“妈知道学校在哪,她说要去的。”双云想再问他们去了几天,可是已经走远了,呆站了一会说:“等会问妈就好了,她说要去呢。”双红想再看到一个背书包回来的孩子,可是看了好大一会也没有见到。

两人在树下玩了一会,玉勤洗好了衣服上了岸。双云忙上前迎着说:“妈,刚才我见有人背书包上学了,我也要去。”双红也笑说:“妈,酸妞也去了呢。”玉勤听她们那么急地说,自己倒吃了一惊,原来自己想着的事丢的一干二净了,也不知村里孩子什么时候去的,想应该没几天,可她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只得笑说:“噢,先回去吧,我给你们问问。”双云忙又说:“妈,你说让我去的,我就要去。”玉勤又笑说:“过两天就带你去看看,先别急太早。”双云听了,十分开心,笑说:“妈,我明儿就能和双红一块去了吗?”玉勤只答:“先在家等两天,要是闹了你爸生了气,一个也去不成呢。”双云双红听了,都不再说,跟了一起回家了。

玉勤到了家,晾了衣服便动手做饭,双云双红比平日听话十倍,帮着晾完衣服又争着坐在灶前烧锅。世明见她俩这样勤快很是称心,到饭时连饭都给他端到跟前的。何程氏只说早这样那些气也是生不出来的。

一时饭后,玉勤洗刷之后让双云双红好生在屋里玩着,因想听她俩说醋嫂的丫头去了学校,便趁饭后无事去串了一回门。两人几句家常聊过,醋嫂便说到了她的四个孩子。玉勤吃惊的是她四个孩子前两个竟都是三五年上过了,第三的小子和最小的丫头一个二年级一个刚上的一年级,而别的家都少有一个踩过校门的。玉勤听她说了那些,双云双红不仅晚了一年,连今年都迟了十多天了,又想金雀和刘云氏说过的那些话,更悔自己几个月来都大了意,原是孩子大事,没多久就丢到脑后去了,还没离醋嫂的家,那心底都有了许多的打算了。

次日早饭过后,世明只吸一会烟便赶集看牲口行市了。玉勤见何程氏坐在折凳上逗着春福玩,到屋里把枕下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一共只有十九块五了。自从午收前刘云氏提过让双云双红上学之后,她知道可能用到钱,便在那两个月留意攒了一下,家里油盐都省着用,连那每天四五个鸡蛋在午收忙季除了春福吃的,余下都少有动过的。世明有两回问起,她也只答忙忘了,所以家里攒下这些钱,他并不详知。玉勤想世明要买猪,家里有现备的几袋粮食,于是又数一遍,留够中秋前的花用,拿出了八块钱。

玉勤装了钱出来,何程氏已经带春福回西屋了。她到了门口说:“妈,你待会还出去吗?春福是睡着了吧?”何程氏笑说:“刚玩睡着了,我也不想出去了,要去也到春福醒了再去。”玉勤把钥匙放在床头,说:“妈,这钥匙你拿着,我带两个丫头到学校看看,福他爸要比我先回来,给了他就好了。”何程氏听不明白,只说:“到学校有什么事,在家里玩一会不是更好?”玉勤笑说:“妈,她们见村里有丫头去了,也要去看看,我带过去看一会还回来。”何程氏又说:“你去吧,没事还是在家的好。”玉勤只又应一声“妈,我这就去了”,接着便出了屋。

双云双红这时想着昨天的话,在屋里都等得急了。玉勤提着折凳,到门口说:“双云双红,你们不是要去学校吗?都能走了。”她俩听了,都忙出来。双红见她只提了一个折凳说:“妈,我也去。”玉勤昨儿忘了问醋嫂一个上一年纪的孩子要用多少钱,心里没底,只得笑说:“先去看看,能去都去了。”她俩听了都能去,便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玉勤在后,关了篱笆门跟了上去。

双云双红在前面小跑,玉勤在后紧跟。出村时路上遇见荣嫂跟二倔媳妇妯娌两个,她俩连大妈也不叫一声,一个劲地往前跑。荣嫂只少见她俩这样出村的,只当是玉勤带着回刘家井,可见她提了一个折凳,很是不解,有两个问道:“玉勤,回孩子姥姥家就这样吗?”玉勤只笑答:“不是去我妈那里,两个孩子都大了,她们闹着上学,我带她们去看看。”荣嫂有些不解,只不好说什么。二倔媳妇还是说:“世林家的丫头都去了,双云双红最伶俐的,准好。”

她俩前面跑着,玉勤后面跟着,出了村上了山路不到二里便不能一起了。双云因得过玉勤数次的答复,只想这次来她是必能上的;双红只听说能去才去,因此只跑了半路,那步子就慢多了。玉勤明知她俩心气不一样,而自己又没底数,想起刘云氏那“双胞胎本是一个人,待她们都该什么都一样”的话,眼里几乎有了泪,把双红扯在手里,与她说几句开心的话才忍下了泪。

玉勤一手扯着双红,一手提着折凳,双云前面小跑,不到半个钟头三人就到了学校,径直进了敞开的大门。学校建在半山腰的坡地上,两排房子,前面一排是石头造的,后面一排下面是石头,上半截自窗户起都是青砖,都是青瓦屋顶。前面一排空地,平地中央竖着一个旗杆,飘着红旗。校园四周都是三尺半高的围墙,除了大门,再没别的门。玉勤看了一圈,只听得“哇哇”娃子的念书声,不见一个别的人。她只在请医生抓药时路过几回,从不知里面哪是哪,这时只有扯着双红顺着窗子往屋里看。

玉勤挨个窗子看过去,看不到何家湾的孩子,也见不到一个管事的人。两间房子没看完,双红只拽了她的手说:“妈,姐没了。”玉勤转身一看,果然不见了双云,刚才进来时还跟着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没了,忙问:“双红,你没看见她往哪里去了吗?”双红只顾跟着看这个瞅那个,也没在意,只答:“进来跟着我,就没有了。”玉勤要找也没个准地儿,四下里看了几眼,也没个踪影,正着急,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拉着双云走过来。玉勤见她一身粗布衣服却很得体,辫子垂到脑后,手上还沾着白色粉末,一看便知是这里教书的。

玉勤正想着该怎么称呼,那姑娘走到跟前说:“大嫂,这孩子是你家的吧?正上课呢,她就跑进去钻到孩子堆里去了。”双云又回头看刚才钻进去的那间教室。玉勤看了,笑说:“早几天就要跟着村里孩子一块来的,今儿刚到这儿。我还没找着人,她就没影了。在家也是拐的很,两丫头一起来的,这一个就跟着我,她就什么也不管了。”姑娘见旁边还站着一个,又看手里拉的一个,竟是一模一样,惊奇一回,笑说:“大嫂,她俩是双胞胎吧?”玉勤说:“是呢,看着一样,跟着我的叫双红,你拉着的叫双云。她有点不听话,一进院子就乱蹿,一点也不知礼。”“孩子自来都是这样”,那姑娘说,“是带孩子来上学的吧,早的都来几天了。”玉勤笑说:“是呀,都八岁了,在家里闹得紧,想今儿还不晚就带她过来了。”姑娘听说“她”,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不暇再问,忙说:“还不晚呢,我带你去见校长吧,跟他把话说清,再把她俩交给我就好了。”

玉勤带着双云双红跟着来到后排东头一间房。待那姑娘进去跟里面老头说几句,她才进了屋。屋子小得很,只一张桌子,一把木椅,各样什物都落满了白灰,只有桌上的东西都还干净。那姑娘把双云双红拉到跟前说:“校长,就这两个,双胞胎。”校长一见,也惊奇,笑说:“吆,这里是第一对”,又问玉勤,“是何家湾的吧,还没见过,该早点来才好,别的都来快十天了”,说着他翻开一个本又问“叫什么名?”双红本来就怕生,见问叫什么名,都想往后躲了。双云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那个本。

玉勤这才想起身上带的八快钱,勉强一笑,问道:“校长,每个孩子多少钱。”“六块五”校长答后又放下了笔。玉勤思虑片刻,苦笑一下说:“校长,她俩只让一个大的上就好了。”校长很吃一惊,又问:“双胞胎怎么就不一样?”那姑娘看着站着不动的双云双红,很是惊异,也说:“该是都来才好。”玉勤只笑说:“校长,本也想让她俩一起上的,可家里紧,只凑了一个人的学费。”“这——”,校长很觉为难,站起身仔细看了看学校里从来没有过的双胞胎,又说,“两个一样的女孩,待她们都该是一样的才好。”“是——是该一样的,可——这”,玉勤也不能再说什么。双云双红看着校长,都不敢吭一声。

屋里静了一会,那姑娘说:“校长,教室里还有十几个空位,再也难来了,不如叫她俩都留下吧,添上够三十整。”“这——”,校长即使舍不得也没更好的法子,“来这儿的娃都是一个人一份书一份钱,我也不能做主。”“校长”,玉勤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上前一步说,“就给她俩按一个算吧,就一份书,都是一家,坐挨着就行。”校长只好为难地琢磨着。双云双红明知玉勤想把她们俩都留下来,一时难定,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动也不动。

玉勤把带来的八块钱留一块在兜里,掏出七块来,放到桌上,便没话再说了。校长看看玉勤,又看看双云双红,仍没动笔。那姑娘深知玉勤的难处,山里人家,没挣钱的人,地里出的,家里养的,只够平常用,能一回拿出一个孩子的钱,已是很难了,看看双云双红,越发舍不得走一个,又说:“校长,她俩作一个也好,位子空着也是空着,这里正好多出五毛钱的本子钱,一份书两份本,正好。”玉勤听这样更妥,又恳求说:“校长,您就把她俩算一个吧,不叫她们一样,我怎么都觉得少了一个。”校长皱一下眉,又拿起笔说:“也好,别跟人家说,哪一家的孩子都是来一个交一个的钱。”“那不能的”,玉勤见校长留下双红,千恩万谢,又说大的叫双云,小的叫双红,又对那姑娘说怎样辨大小。双云双红见校长记了名,面上不敢笑,心里早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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