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妹只谈学生事庄稼人偏遭庄稼灾
不多时日,渐入了夏天。,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世明回来后,正该准备夏收的东西,木锨扫把镰刀等不齐的买齐,破损的修好。今年的春天少雨,入了二月半,几乎没下一滴雨。好在世明料在前头,年前的就把自家地的周围的雪积到苗上。那水入春化入了地下,抗了多日的旱,那庄稼长势也没耽误。村里除少数几家像世明一样雪水解旱外,大都从河里担水补了水。村里的地多在河湾,不多旱,担水也便利。别的村的地有的在山腰坡地上,远水不解近渴,又没什么能灌溉,庄稼因此减产不少,有的甚至一家几亩地都旱住了。也正因这个,何家湾的人便说别的村风水不好,人也受苦。
入了四月,天气一天天燥热,庄稼也一天比一天见熟。何家湾及金簪河边邻村的人已开始选地平场以备收粮了。世明也同村里人一样,备下了午收用的东西,甚至连田妹那里因为何世财常出去跑点买卖,家什备的不齐,他也帮着修了。双红也在这时比平常更忙,好在这时布已织完了,不用再费劲占时。家里地里她都能腾出手来,玉勤也比往年轻巧许多。
双红不仅家里帮着照应,双云那里她也得操心。每到这时双云为怕世明骂,都少回来,安心在镇上念书写字,吃用的东西都由双红送去,并把过季衣被带回。近来天气更热,吃的东西不能放,双红送的次数更多了,不仅与双云同屋的姐妹混得熟,还抽空去了金雀家几回,得了一些金雀不用却又很好的衣服,因此欣喜不已。村里娘们见了,也都说她今春以来更是个大人了,不用两年就真能配个人家。村里丫头们时常见她穿不一样的衣服出来,都很忌羡。
四月十二,离地里大忙只半个月了,双红已有五天没去镇上,不但带的馒头和咸菜该吃完了,连米也要尽了。早饭过后,双红备了煮熟的咸鸭蛋,咸菜,几个新蒸的馒头和五斤米。玉勤料是双云的零用钱也不够了,便趁世明不在旁边时,给了双红两块五毛钱叫她交给双云,且嘱咐“叫她省着花”。双红应下,带了东西去了。
双红带着吃的和两件洗换的衣服到了双云的宿舍门口。这时已是放学的时间,却见不到一个人,双红直等了半个钟头,才回来一个,她们早已熟识,一见面便如亲姐妹一般。两人进了屋,那女孩便说:“先在屋里等一会吧,她们都不怕热,到街上逛夏天的新衣裳去了,等会儿就回来,饭都没吃呢。”双红每次来都见双云,这次自然一样,回去要跟玉勤说没见着,她弄不好要亲自来的,双红把东西放到双云的位,坐在床上等,两人聊些闲话。
不一会,双云和其他四个姐妹果然都回来了。几人趁放了学,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便到街上玩了一会,都没钱买东西,不过眼馋的看看而已。她们见双红来了都非常欢喜,邻住的几个女孩也过来玩。双红两头算上才一个星期没有来,她们仍不免让她与双云比一比,看看哪里不一样,屋里一会热闹得很。她们都说双胞胎到十七岁还一样,真是一个魂长的。双红把往常村里人认错的事向她们说了,惹的屋里笑声不断。
不一会到了吃饭时间,几人不再说笑,都要拿了到食堂拿饭打菜。有一个姐妹说“双云,该再多买点菜回来,今天双红就在这里吃了。”双云答道:“不用了,带来的都够吃。”几人都去了,屋里只剩双红一人,自来给双云送吃用,很少留下吃饭,只有三月里到金雀那里吃过两回。今而若不是刚才等了一会,也赶在午前到家了。
片刻工夫,几个姐妹带饭回来。双云和双红同一个饭盒,筷子只有从隔壁吃过饭的姐妹那里借了。双红也同别的姐妹一样说笑。她又见双云饭盒里的才不是她带回来的,便问多少钱买的。双云只答一毛。双红很吃一惊,街上一毛一斤的菜在这里炒了竟卖一毛一份,又怕别的姐妹笑话了,只小声问:“姐,这些菜要一毛吗?”她细算了一回,照这样花,家里给的钱根本不够用的。没等双云答话,一个女孩笑说:“双红,双云是看你来了才多打了,要不是你,破费不了那么多。”另一个很不平地说:“这有什么了,同是一家子姐妹,双云上学是双红让着,今儿来了,多吃一毛钱的菜,有什么不行的。”双红笑说:“不是让着,我自来都笨,写字手打颤,只会做粗笨活。”又一个女孩笑说:“哪里粗笨了,要是留下来一起上课,比双云学的还好,不如都在这里,轮换着去上课,反正老师也看不出来,倒省了一个人的钱。”双红双云听她们那么出主意,都觉好笑,便又把小时候两个人交一份钱,拿一份书,一起上学的事说了。屋里姐妹都说真的那样,以后相亲出嫁也能替了。几人听了都大笑,有一个差点喷出饭了。
几个女孩在屋里吃饭说笑,外面的天悄悄变了,几堆乌云飘过来把太阳挡住,天色陡地暗了很多,地面接着刮起了大风,树枝摇曳。不一会,“啪啪”豆大雨点落了下来,校园里的人很快都不见了。双云听着屋里姐妹说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外面,很吃一惊,忙说:“外面天变了,雨都下来了。”正吃饭的姐妹都很吃一惊,有的说:“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那么快就下起来了,广播不是说天黑以后才有中雨吗,预告的也没说有那么大的风呀。”一见天色这样,连饭也无心下咽了,原打算吃了饭等双云上课了就回去,雨下个不停,家里人不知道要有多着急呢,按往日的惯例,这会都该到家了。几人心神未定“咕咚咚”几声响雷不知从哪里炸开了,接着那雨“哗啦啦”下的更紧,风也更狂了。有一个说:“照这样下,就是停一会,双红也回不去了。”又一个说:“不回去也好,在这儿住一夜,也不白来一回。”双红面色虽静,心却如火烧,只得耐着心焦对双云说:“姐,下那么的大的雨怎么办呀,妈在家等急呢,会不会来找呢。”双云往外看了看,那风更猛了,学校那么多房子挡着,整个树上半截都摇晃了起来。她看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还是说:“双红,不要紧,你常来,又在金雀姐家住过一回,妈不会多担心,就在这屋别出去,又打雷又下雨的,风还那么大,等一会看停不停。”有一个说:“你妈知道你往这里来,赶上这天气,就知道你在这里了。这屋里什么都不缺,就当在这多玩一天,你回了半路上淋住了,你妈更心疼呢。”双红不再说心急的话,勉强又吃了几口饭,便坐在一边看外面的雨。
双云并几个姐妹吃完饭,等一会仍不停,便借着屋顶上淋下来的雨水洗了饭盒。还没到上课时间,外面下着雨,没人出去,只在屋里说话,说了几句街上的新款衣服之后,都说起正下着的雨来。一屋住的六个姐妹,有一个象双云一样在金簪河边,其余四个都是周围村上的,各家的田都不多,看外面下那么大的雨都心急起来。双云和另一个河边的女孩都说这么下,麦子都见黄杆了,一见雨,不但粉都冲掉了,连杆也要给风扑倒了。入春没多久就旱,好多在地势高的坡地上的都减了三四成了,再有这一场雨,怕是一半也难收了。离镇近的几个家里地少,常是籴米籴面度日,见了这雨,心气比双云丧的更甚,都说以后买米买面多花的钱都能抵一年穿的新衣服了。双云见屋里一会没了喜气,便说:“指不定过一会就停了,停了还是晴,下点雨就急成这个样子,减不了多少的。”她自己说了,心里却犯嘀咕。镇周边村的一个说:“你说的倒是这雨下不到你家地里。”双云听了,也不再对她们说宽心的话。屋里人看着外面的风雨,心下都各样滋味。
不一会,预备铃响了,雨还没停,好在镇区附近的两个有两把伞,她们每三人一把,分打了去了。临去时双云又对双红说:“雨下这么大,就是停了路也不能走了,妈会知道你留在这里了,不会太担心的。”双红只答“我知道了。”她看着外面的大雨,想家里人也是同样揪心庄稼,而雨却没有要停要小的意思,心下滋味也是百般。
好大一会,雨才小些,不一会,又大了起来。如此几回,到放学铃声响了,才渐止了。风还是很大,吹落树上的雨水,又像下了小雨。此时地上已积了不少的水,日头早没了踪影,被遮的天色阴沉沉的。双红一人在屋里实在闲不住,把各样的东西收拾一遍,专等她们回来。
几人下课回来,见屋里利落很多,都赞双红勤快。双红只说下雨无聊打闲时。不一会到了晚饭时候,双云把上午带来的鲜馒头拿去蒸馏。几个姐妹都很喜欢,说一起吃了双云的馒头,待从家里拿来换着吃,不用吃剩的。双云拿了去了,又有两个各拿出一毛钱去打菜。这样已是常事,双红并不插话。
不一会,几人拿着馒头和菜回来,又把桌子腾了,又都把各自从家里带的咸菜拿出来,双云也切了两个鸭蛋,桌上带的菜买的菜竟有好几种,七个女孩围着吃。几人少见这样,打趣说今儿双红过来,菜虽不好,也够数了,城里人在电灯底下吃满桌鸡鱼,不过也就这个数。双云按岁数在宿舍是老大,听她们带些牢骚,便笑说:“谁叫你们不是城里人了,要是沾点边也不用在这油灯下面吃馒头咸菜了。又都长得难嫁的很,不然以后也能在城里混下去,这下没治了。”听双云这句话,几人都笑得不敢再吃了,有一个捂住肚子,呛着气说:“就是你不难嫁,还呆在这里做什么,随便找一个,不拘憨傻,只要城里的,嫁过去也值得,没准还有车从山沟里接出去。”几个人都差点笑倒在桌上。双红到底与她们不入群,虽是笑,但并不肆意,仍撑着让她们吃饭。
一屋姐妹正开心吃饭,忽又听“咕咚咕咚”几阵雷声,接着便“哗啦啦”下起雨来。几人便不再说笑,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一个说:“照这么下,上半年的收成真个没了。”“不是吗,早一点还能救回一点,都快长成了还怎么救。”几人都是农家,这些事自然很在意。双云见她们没了欢喜劲,仍叫吃饭,“快点吃吧,饭都凉了,人都像你们一样,都不用吃饭了,愁苦着脸,照镜子也没那个样,上天下雨还听你们的?天塌下来都有份子。不能指望这一顿省的就抵减掉的。”几人听了都说:“你家像没地似的,哪天你上街要饭了,才不说那话。”于是又接着吃,不等吃完,又相互讥讽一回。
饭毕,雨仍没停,风更大了。几人把剩下的馒头咸菜收拾放好,接着在屋檐下洗了手。这时云彩挡住了圆月,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屋里的两把伞留着上厕所用,别的地方是不能去了。几人在屋里聊一会,都爬上了自己的床。双红没有床,便上了双云的床,两人挨挤着倒能睡得下。
一屋姐妹很少那么早就上床的,怎么能睡得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刚开始说城里乡下如何不一样,多是听说而已,再后来猪八戒撞天婚也说上了。双红听她们说那些,有的懂有的又不懂,也插不上话,只有别的姐妹问起她时,才应答一两句。不知过了多大会,双云和她们都说累睡着了,她仍是难以入睡,直盼不到天亮,好紧早回家。
真是不仅城里乡下不一样,就是乌洼镇上也跟金簪河边的各村都不一样。第二天,双红刚醒来睁开眼,双云已不在床上,其他姐妹也都已起来梳洗了。原来双云及同屋的姐妹因上课都有早起的习惯。双红昨儿没睡好,双云也没搅她,别的姐妹各自梳洗且说话声都小些。双红这时一醒方觉自己睡了懒觉,忙起床穿衣。一个女孩劝似的对她说:“双红,你不去上课,能多睡一会,是我们昨儿说话久了,扰了你没睡好吧,日头还没出来,路晾一会才能走,别急着回家。”双红边穿衣边说:“这里比村上还早些,昨儿想早一会起来,今儿偏就睡住了。”别的几个也都说:“都一样,我们刚来时要不是起早的叫,不知道要睡过头多少回。”
待双红下床梳洗一遍,双云和几个姐妹把早饭带回了。双红还是第一次没有忙一会就吃早饭,很是不惯。别的女孩却吃的很快,说话也不似昨晚那般琐碎。双云见双红不惯,便说:“快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双红只答“知道了”。不一会,几个姐妹吃完,抱着书去了教室。双云临去时说:“双红,多等一会,晾了路再走,今儿不会再下雨了。别多争那一会,妈等到今儿不会急了。走时把门锁上就好了。”双红应了,便坐在屋里等。
校园里人渐少了,虽然时候尚早,双红此时心焦,一个人在屋里怎么能呆的住,几人匆忙吃过早饭,屋里有点显乱,把桌子收拾了干净,拿笤帚把地扫了,连床地下也扫了,鞋摆了整齐。一切看了妥当,便锁上门去了。这时离双云去上课不过一个钟头。
双红出了镇,路已被昨天的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只是洼处还积着水,没积水的也有的很滑,好在双红不觉多难,一路回去只比来时慢一点。她一路看了庄稼,都整片整片被风扑到了,心疼一回,又不知道自家的怎么样了。
双红进了村,村里人刚过了饭时。几个年长的去地里看庄稼已回了,那么大风雨,凡是有过经道的人都耐不住的。双红路过何香家的门口时,田妹正在院门口扶被风吹歪的篱笆,一见她回来,忙笑说:“双红,怎么回来的那么早,晾了路才好,昨儿是给雨困住了吧。你妈等你不回来,急得不得了,直要一路上去找,说别是淋在路上了,还让你爸也去。我说双红那丫头不小了,能顾住自己,亲姐表姐都在镇上,淋不住,劝她下大雨不要去,她还是不放心。你爸也那么说,才不要去了。你快点回去吧,再等一会,你妈把家里收拾好,怕是真要去找了。”双红笑说:“昨儿去的不晚,玩了一会,下了大雨就没回来。我怕爸妈放心不下就赶紧回来了。”田妹又说:“还是这丫头知娘的心,再不回来,你妈去找,地那么湿滑,怎么好。”何香也笑说:“你再不回来,二大妈就要赶一回集了。”双红一笑,回家去了。
双红进了院子,见玉勤正给牛拌草料,上前叫了一声“妈”。玉勤转身一看,果然是双红回来了,忙说:“傻丫头,怎么拖到今儿才回来?等到今儿怎么不晾一会路再走,看这鞋都湿了,路滑没摔倒磕着吧?”双红如实答道:“昨儿去的时候姐不在那儿,等了一会,又吃了饭,下了雨就没回来。”玉勤只管唠叨:“到那儿只管把吃的用的留给她就行了,还等她做什么,见天不好该赶紧回来,家里又没个人能知道,下一回去的时候不能等她了,把东西往屋里一放就回来。”双红只好笑说:“这不是回来了?”玉勤仍后怕似的说个没完没了。
双红把带回的包放回屋,换了鞋又出来,仍不见世明,便问了玉勤。玉勤这才转了语气说:“你爸吃了饭就到地里看庄稼,昨儿那么大风雨,那麦穗正赶出粉,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呢?几年也没遇过那么糟的天,还不知道要减多少收成。”双红听玉勤的话比往日带了更多愁闷,便不再问。
将近午时,世明在地里看了一晌午庄稼才回来了,因地里庄稼被昨儿的风雨毁了不少,就此天再转晴也要减产几成,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天会怎么样,年前往地里积雪抗旱挽回一点还不够补昨儿的一个空子。眼看着好收成被那么毁了,世明脸上没一点喜色,进了院子只是吸烟。双红端了茶放在旁边。世明虽心里不顺,对双红还跟往常一样,见她端茶,便问:“一早回来了?昨儿风雨大,是住在双云那里还是金雀那里?”双红见问,便答:“昨儿在姐学校里住的,今儿一早就回来了。”世明又说:“那还好些,没赶在半路下大雨,村里几个赶集的回来都淋在半路了。”双红明知世明因庄稼的事心气不高,也没再说别的。
玉勤从河边刷鞋回来,听村里几个爷们在桥头说庄稼毁了不少,一见世明在门口坐着,连鞋也不晾,忙过来问:“福他爸,地里庄稼怎么样?给毁了多少?”世明叹了口气,说:“地边还好,里边的都给风扑倒了几片,天晴了,杆要起霉了。”玉勤听了,忙有问:“三块都是那样的吗?”世明又说:“多少都有,有的大片,有的小片。倒下的穗子都要空了。”玉勤轻叹几声,没有再问,想着在村头说过的话,都信了,又看看日头不亮的天,心更灰了不少。
午饭过了,玉勤给春福换了鞋仍让他早去上学,想世明说庄稼那样,又见家里有双红料理,就要亲往地里看看。田妹上午分装世财邻近各村收回来的药材,此时也要去,见玉勤拿了伞往地里忙也跟了上,且说:“嫂子,你不知道,昨儿那场风把庄稼人坑了,早上我忙点事没去看,听柳枝说我家高坡地迎风的那头被风扑倒了半截地,眼看就是好收成,偏就遭了这样的灾。山军他爸明儿就回来,要知道家里庄稼没了指望,指不定愁成什么样呢,只怕连卖粮凑一点本钱都难了。”玉勤已知自家的情况,只说:“各家都是一样,春福他爸说我家的也倒了那些,我还要再看看。你家山军他爸只怕都知道了,广播都报天气,这日子谁不多留一个心呢。”田妹听了,反说:“还不如不知道呢,安心收些药草,也能多赚两个钱,这时心急了回来,一个子也不能多挣了。”两人说叹着去了。
玉勤来到自家的地边,不见不知道,那前几天还挺直的杆子,都被风扑倒的一片一片瘫倒下了,穗子都齐刷刷的倒地顺贴着。地头地边的还好些,只是那倒下的只有穗长不了籽,不知要少打多少粮。玉勤几块地看一遍,心疼一回,各家都是或多或少,没有不倒的,一场风雨已禁不住,要是再下雨,只怕连来年的口粮都保不住了。看着阴沉沉的天,玉勤不禁把多养几只鸡的念头也打消了。
玉勤看完自家的,还没到田妹这边来看她家的怎么样,不远处那几片云就过来了,风也大了。幸而两人来时都防着了,玉勤刚到地头路边,田妹撑了伞跑过来说:“嫂子,回去吧,天又要下雨了,今年庄稼不指望了。”玉勤也撑了伞说:“我正要看看你家的地被风扑的怎么样,我家倒的多了,怕是一头猪也难喂住了。”“嫂子,快回吧,不瞧心里还好受些,各家都是一样,再连阴几天,都一家不如一家了”,田妹说着要回去。玉勤见天越暗了,便不再去,只叹了声“多年都没这个样,今年怎么就这个样。”两人说着,都撑着伞,仔细看着路往回走。一路上还有几把伞,原来有很多娘们听爷们说了,都不放心,也过来看的。此时雨大的很,路上又有水坑,挑着走,谁也看不清是谁。
玉勤到家还没把伞放稳,世明便说:“一路上看见谁家的好些么,又添这样的雨,真个一家好的也没有了。”玉勤边擦身上的水边说:“不是吗,就是背风的也有整片整片的倒。迎在风头上,半块地都有倒了的。山军家的就是那样。”世明又说:“那样的割都没法割了,这样的连阴雨,真的结不出几个籽了。”两人叹几声,看着外面的雨,都很无奈。
双红听见玉勤回来,忙趁雨小的一会三两步进了堂屋,这时外面乌云遮天,屋里很黑了。双红点了灯,见玉勤鬓也成绺了,裤腿也湿了,便说:“妈,路上能走吗?地里庄稼又倒了吗?”玉勤叹一声,说:“怎么能不倒,就是不倒,这么下着,籽也成不了。再阴几天,吃的粮都不保了。”双红知世明和玉勤为庄稼的事不是滋味,没有再问,仍回屋去了。
眼看天暗,双红想早一会做了晚饭早歇下,还没动手,春福提着伞回来了。她三两步过来把春福拉进了堂屋。原来春福打的是何程氏用过的旧伞,加上风雨又大,几乎不管任何用,浑身都湿了,脸上头上都是水,裤子脚跟一大片泥。玉勤见他这样,也没训一句,叫双红拿了干的衣服来,又叫春福换上。世明见了训说:“下了雨就不知道打伞吗,跟着别人走慢一点,怎么都不能摔成这个样子,连裤腿都不知道卷了。”春福只不吭一声,浑身冷都有些哆嗦了。双红因要做饭,便叫他一起回厨房去了。玉勤想双红能应完厨房的事,便回了里屋。世明看雨渐小,抽空给牛拌了一回草料,又回屋跟玉勤说些庄稼的事。一家人这才心安了一会。
再说那让何家湾的人寝食难安的雨,在狂作两天扑倒半数庄稼后,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虽然不比前两天猛,仍淅沥不停。不几日,倒下的秸杆都起了霉了,只有穗没有籽。往年正筹忙的时节,今年却家家犯愁。与往年一样,在夏收时照例是晴天,收获的粮食却不及去年的五成。多大半小子的人家,连吃半白都难了。
夏收过后,不几天就都抢种上了。何家湾的人原以为雨下够了,那天像是怨金簪河边上的人没有烧够香磕够头,又加着风狂作起来,比收前的雨量又大又猛。不几天,河水又涨了几尺,又几天,涨到半山腰了,低洼处的湾里庄稼地都淹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金簪河的河面比春天时宽了一倍,河湾里的几棵杨树也只见上半截的树梢。何家湾的地势稍高些,各家宅院都没有进水,村里娘们洗衣裳也能站在村边湃了,井里打水,也不用扁担,弯腰伸手就能灌满提上来。
何家湾的人不曾想日日等夜夜盼,竟是这样的水灾,七八十的老头老太太都说自小就没经过几回。这有了不经也得经,这暴雨季节,天上下,河里积,何家湾这一带的人的地又大都在河湾里,地里淹的连一根草都没有了。这么一来秋收又不知打了几折了。上面的救济几层分剥下来没有多少,也是不能指望的。有的人家的存粮人吃已难,牲口已难带了,只留下吃草的牛和拾碎食的鸡鸭。十家有八家的猪都是卖了的。灾落到头上谁都逃不掉,河边人家的日子都较以往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