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人命苦殃妹妹贤惠女因贤惠婆婆
玉勤这时虽然气虚力弱,可是神智还算清醒,听何二媳妇对山林媳妇说的几句话,泪几乎不止,走路也是一步一挨的。何二媳妇和山林媳妇步子只随着玉勤的。几人顺着走过的脚印到河边时,连说话的力气都虚了。玉勤一见双云,不顾一切扑在身上,号啕大哭,几乎气绝。双红,何香,梦妍也都随着止不住哭声。荣嫂见劝不住玉勤,只好安排让山林媳妇先回,又向何二媳妇说了双云被找到的详情。两人见玉勤如此,也都热泪如滚泉一般。大倔与兴贺手里握着铁锹,听着一片女人的哭声,无所适从。
荣嫂这时看玉勤死去活来丧了理智,再等都到下半夜了,风雪虽然小了,可冻的几乎无法立脚了,于是走到岸上大倔和兴贺身边,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到世明地里挖墓去吧,这里的事不能拖的。”大倔犹豫了一下。兴贺看了玉勤双红哭得死去活来,对荣嫂说:“嫂子,这样行吗?”荣嫂答道:“只能这样了,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大倔兴贺扛着铁锹铁锨去了。荣嫂与何二媳妇一边自己抹泪,一边劝玉勤。这会玉勤和双红的哭声难止,却听不出有什么气力了。何香与梦妍听着双红的哭声,泪仍不止,又劝双红,恐她哭堵了气。梦妍看兴贺随着挖墓去了,把双云的衣服收叠齐整,放在了旁边。
大倔和兴贺挖好墓坑,已经到了寅时。荣嫂看时候不早,而玉勤已经在双云旁边哭了一个多时辰,怕再等会生出许多别的事,又俯身劝:“春福妈,天快亮了,让双云早点入土歇了吧。”玉勤这时眼睛都肿了,双红也难应人事了。荣嫂忙见玉勤无法照应了,忙叫大倔兴贺:“你们抬去下了葬吧,不能等了。”两人听了,忙卷起大衣,把双云抬去了。玉勤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荣嫂与何二媳妇搀着她跟了上去。双红抱着折叠好的衣服跟着玉勤。何香梦妍一起跟了过去。
大倔兴贺两人把双云抬到墓坑边。兴贺跳下去,把双云接下来放好;又从梦妍手里接了双云的衣服,放在了双云的身边,又爬了上去。玉勤见此情景,几乎昏厥过去。双红也哭得要死要活的。荣嫂边搀着玉勤边叫大倔兴贺手快些。何香和梦妍拉着双红不要扑下去,两人已经哭得没泪了,见双云一点点不见了身子,只有虚弱的抽泣而已。大倔和兴贺都是力壮的爷们,可经如此一夜,又冻又累,几乎挥不动铁锨了;又见玉勤悲不能支的样子,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手里的事快一点。
约过了一刻钟,大倔兴贺填埋完毕,连雪带土堆起了一个坟。荣嫂看再没别事,便说:“这里忙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在这都快忙了一夜了,好好歇一会吧。”兴贺说:“这里确实没什么事了,你看着孩子别出事就好。”说毕,两人扛着家伙踩着雪,顺着昨天的脚印,一路“咯吱”回去了。
荣嫂看他们回了,又对何二媳妇说:“你也回去吧,一夜来回,也费了不少心。”何二媳妇看了在坟前哭得没一点神的玉勤,说:“还是在这吧,家里没什么事。”荣嫂看玉勤和双红一时还缓不过神来,俯子把何香拉起来,离了坟两步远,说:“香,双红在这缓一会就行了,这里没要紧的事,你回去看孩子怎么样了。”何香陪着双红,听着她的哭声,几乎忘了身边所有的事,听荣嫂说“孩子”,才想起自己屋里还有一个鲜活的命和昨天对山林媳妇说过的话。她心里一惊,忙说:“大妈,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没别人呢”,说毕,一句话也没留给双红,便慌忙回了家。
这时天已近大亮了,村里有几个知道早的婆子也顺着河边来看了。玉勤和双红仍不愿离开双云的坟,泪都哭干了,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坟。荣嫂何二媳妇见村里来了几个婆子,一会向她们说双云寻短的前后,一会又劝玉勤节哀。
荣嫂正看几个婆子抹着泪,只见世旺媳妇带着不熟悉的年轻媳妇快到跟前了,原来是柳兰来了。她自昨儿得了玉勤的话,跟老根田婆重新商定之后便一直放心不下,一整夜几乎没有合眼;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又因为噩梦连连惊出了几身冷汗。好不容易等到天刚蒙蒙亮,起床之后,向大金子交代一些家事,便过来了。没想到刚到何香家的门口,便听见屋里孩子的哭声,接着又见何香慌忙回来。她到屋里看了孩子,接着等山林媳妇给孩子喂了女乃,慌忙到河边来了。
荣嫂没想这会竟有生人过来,认不出又猜不出是谁。正为难着,梦妍因见过柳兰,起身迎上去叫了一声“嫂子”。荣嫂仍不明白梦妍为何如此称呼,只得勉强应一声,掩了悲色迎上说:“哦,双红嫂子来了。”世旺媳妇在旁说:“甜水沟的。”何二媳妇也说:“好象来过,我没细看。”柳兰冲它她们勉强笑了一下,再看坟边的玉勤和双红,热泪即刻有涌满双眼。
双红止了抽泣,擦了擦眼,站起身,两步走到柳兰跟前,叫了声“嫂子”。柳兰给双红擦了一下脸,又捋了刘海儿,说:“双红,我都知道了。”双红低声抽泣着,却说不出话了。柳兰走到玉勤跟前,俯子说:“二婶,我来看双云妹子来了。”玉勤顿了好一会,却没应话。梦妍见她虚弱难支,上前搀起来,说:“二婶,是甜水沟的嫂子。”玉勤缓了好一阵,才说:“柳兰,双云她——”。荣嫂见玉勤有了话,怕她在坟前垮了,也上前搀住,说:“春福妈,双红嫂子一大早就来了,那么冷的雪天,跟她到家里坐一会吧。”何二媳妇也上前说:“双云既然安稳好了,你和双红要好好过着,不然让孩子去了怎么安心。双红她嫂子既来看过了就好,家里的事还是在家里说的好。”玉勤这时好象忽然觉得几人陪在这里已经一个雪夜了,又看了一眼双云的坟,回了好一会神,这才说:“嫂子,回了吧。”荣嫂又把她搀紧了。柳兰擦了泪,说:“二婶,双云妹子既然去了,就让她好好安歇吧。你跟双红回家,她那边才能安生。”在旁的人听了,无不抹泪。
几人一路进了村,碰到几个要出村来看的婆子住一下脚。到了家,玉勤和双红被搀进了双红屋里,除了随行的几个和柳兰外,院子里门口又多了几个婆子。她们因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都没近前,只在外不时抹着泪小声说几句话。
玉勤坐在床边,缓了口气,这才对陪了一夜的荣嫂与何二媳妇说:“嫂子,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了吧,都一整夜了。”荣嫂说:“春福妈,还是你歇着好,我们也都没什么事。”玉勤又让梦妍回去歇:“丫头,你也回去吧,那么小,还从来没熬过夜吧。”梦妍只应:“二婶,我不累。”柳兰擦了泪,说:“二婶,你就安心歇一会吧,村里村外的,都是自己人,早一会晚一会都没什么。”双红这时要给来的人烧些开水,却也没了动弹的力气。柳兰又说:“双红,你也少动些,事都过去了,不能伤了身子。”双红只说:“嫂子,姐的事?”一句话没完,又多了泣声,只是虚弱的很。柳兰忙上前为她擦了泪,说:“双红,听嫂子的话,可别哭伤了身子。”在旁的几人见了,无不热泪盈眶。
屋里人正为双云的事悲痛抹泪,只见何香抱着孩子进了屋,门口几个婆子向外动了几步,屋里也一时没人应一声。顿了好一会,荣嫂先问道:“香,孩子可吃好了吗?”何香只含着泪说:“喂好了,可在我屋里直哭。”双红忍了泪,起身说:“何香,放我床上,你回去歇着吧,都一夜没睡了。”柳兰擦了泪,忙上前接过孩子,说:“恩,吃饱了就好,孩子哭是常事。”她说了,又把孩子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在旁的人见了,除了哭干泪的玉勤双红外,无不热泪如泉涌。
屋里正一片悲戚,何二妈到了门口,柳枝和秀娟跟在后面也来了。屋里几个婆子给她们让了空。何二妈不想孩子那么快被抱了过来,因此听见哭声便快步过来了。柳枝没想一夜之见出了那么大的事,跟秀娟一起慌忙过来,此时见柳兰也在,又听孩子的哭声,知双云的事必不能成了,泪再也止不住。柳兰见柳枝进了屋,上前一步说:“姑,双云今早去了,我来看看。”柳枝只点头应一下,一把又抹去了眼里的泪。秀娟见此,几乎傻了,只站在一旁不动一动,连泪都没擦。
何二妈见事已至此,屋里人却都没个着落,近一步到玉勤跟前,看了一眼孩子,说:“春福妈,大妈问一句,这孩子打算怎么着,丢了还是送了?”玉勤只是抽泣,却答不上一句话。荣嫂在旁说:“送了吧,可这都到年底了,哪里去找个合适的人家呀。”何二妈又叹:“唉,这没爹妈的孩子。”柳兰只不住地抹泪,却说不出话来了。在旁的几个婆子媳妇也都没个主见,只是抹泪。何香梦妍秀娟几个年轻的丫头听孩子在床头哭闹,又见众人都没个好的主意,哭的更甚。双红看了床上的孩子,听屋里几个婆子说“丢了”“送了”,如错了神智一般,一步到柳兰跟前,说:“嫂子,让这孩子跟着我吧。”柳兰听了,心底一惊,擦了泪,却没应话。玉勤看了看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何二妈是经多见广的,听双红那么说,立刻着了慌,见别人不说话,忙上前阻说:“双红,可不能傻,她就是个没爹的孩子,你的日子可长着。”柳枝在旁也说:“双红,这可是大事。”荣嫂想双红的亲是既然跟自己的侄子订下了,那头绝不会同意让她带着没爹没娘的孩子过去的,可赶在这节骨眼上,玉勤没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双红似乎没听见旁人的话,又一步走近玉勤,说:“妈,孩子不能丢,我能养活她,姐不在了,不能再没有她。”玉勤缓缓站起身,定了一会神,才说:“双红,问你爸,他愿意,就让孩子跟你吧。”双红又转身对柳兰说:“嫂子,你说孩子能跟我。”柳兰没有应双红的话,上前搀着玉勤,说:“二叔在堂屋。”玉勤没说话,抬步离了床。在旁的人见此,都一语不发。院内的婆子媳妇见玉勤进了堂屋,不过是抹了一回泪,却没一个近前的。
玉勤被柳兰搀着进了里屋。双红,荣嫂,柳枝,何二媳妇,何二妈和晚一辈的几个都随着在堂屋当间。何香拉住秀娟梦妍只在双红床前守着孩子。
世明见一个陌生媳妇随着进了屋,又想昨晚的许多事,脸色乌紫泛青,手里握着烟斗,
屋里片刻间静得很,每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世明手里握着烟斗,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却没说话。“他爸,你看双云的事——?”玉勤抹了泪,可话刚说出半句就再也难吐出半个字。柳枝见玉勤如此,也没了半句的话,这等的事外人是说不出口的。李婶醋嫂等几个会说的也只的远远站在一边看着。荣嫂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心下惦记娘家远门侄子那边的事,双红要去甜水沟,筹备好的一切都成了空;又见眼前大的投了河,小的没着落,抹了几回的泪,仍是没说出一句。其余的媳妇婆子站在门口或篱笆墙外,都没近前,只等世明说个定音,一心要看这终生不见一回的事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
双红站在一旁,此时只有抹不完的泪。柳兰见如此僵着不得不说破了,提了气说:“二叔,树根什么都准备好了,可——”她也如玉勤一样停下了。玉勤再次抹干了泪说:“他爸,你看要怎么办?”世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开口怒道:“还能怎么办!这还不够吗?!”话没说完,他握烟斗的手几乎发了抖,两眼含满了泪。
屋里又静了下来。何香梦妍秀娟等几个听到世明的骂声,只在双红屋里守着孩子,没一个出门的。玉勤柳兰都不说。双红近了一步,抹了泪对世明说:“爸,让我过去吧,我会养好孩子的,她是姐身上掉下的肉,姐不在了,不能没有她。有我在旁边她还能活的。”屋里屋外的人听了都不觉间是满眼的泪。玉勤柳兰都没再说。柳枝自己抹了泪,一步到了双红旁边说:“双红,别哭了,都会好的。”世明听了,怒火中烧,破口又骂:“什么,这还不够吗?双云不在了,连你的命也搭上吗?谁都不能出去,这事断了,野种扔了。你要是去了,不能再进这个家门”,骂完,巴掌抬起对着双红,却好一会没有落下。玉勤抹了泪,拉世明放下胳膊,含泪求道:“他爸,由她去吧,双云不在了,不能再没有孩子——”。柳兰搀着玉勤。柳枝和荣嫂只是满眼的泪。世明再次怒吼道:“扔出去——扔出去,仍进山沟里!”双红含泪道:“爸,不要,我要替姐养着,她不能没人管。”“滚,都滚出去,去了就不能再进家”,世明又怒叫,骂完,两眼满是热泪,脸色乌青,手又发了抖。
屋里再次静了下来。柳兰没有解劝,仍搀着玉勤。双红满面是泪,转身走出了堂屋。这时墙外和门口站的婆子媳妇都进了院子,多是含泪说着,都没进堂屋的门。何香秀娟梦妍听世明的骂声不同刚才,忙都出来,见双红到了门口,秀娟先上前说:“双红,二叔他一会消了气就好了。”双红没有应声,抹了一把泪进了屋。她们三个都跟着又进了屋。院里来看的人,有几个站在双红门口了。
双红看了孩子一眼,便打开了板箱,拿出双云带回来的包袱,将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都打点放了进去。何香秀娟梦妍只站在一边,没有帮着也没有劝。不一会,玉勤和柳兰过来进了屋,柳枝和荣嫂也跟了进来,院子里来看的也有几个进了屋,没进的也到了门前。
柳兰扶玉勤坐在床边,到双红旁边说:“别哭了,二叔不同意,也有他的道理,按他的办吧,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双云的事我回去会向树根说明白的。”说完,一手按住双红手。“不,嫂子,孩子不能没人管,我会替姐养好她的,——嫂子,让我去吧,我带上她”,双红疯似的摇着柳兰的胳膊。玉勤轻轻站起身说:“柳兰,双云走了,让双红替她照顾吧,要去就去吧。”柳兰依下玉勤的话,略思片刻说:“双红,你愿意就去吧,树根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过去以后,孩子先养在我家也好,等过了这几天喜日子,你想要再抱回去。”双红把装满衣服的包袱系好,说:“嫂子,我们走吧,今儿能到。”在旁的何香秀娟梦妍听了,瞬时泪都溢满了眼。玉勤擦了泪说:“今儿就今儿吧,早一天晚一天都要过的。”门外站着的几个见了,比刚才更多了几倍的泪。
柳兰提了打好的包袱说:“双红,这就走吗?”双红从被窝里裹严棉袄,抱起孩子说:“嫂子,我们走吧,只要她有个家,我做什么都好。”玉勤擦了泪,嘱咐道:“双红,双云不在了,你要好好过,在哪儿都是过日子,田家也不容易,缺什么少什么了,到你大姨家去拿,有空我再给她送过去。要是真的过不了,就还回来,有妈一口气,就饿不了你和孩子。”说了,给孩子掖了掖棉袄,接着背过面瞬时泪又涌了出来。何香抹了泪说:“双红,你到了甜水沟要开心过日子,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这袄你包了孩子,换下来你也能穿,今儿就不要动了。”双红忍了泪说:“你到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好,等过了这日子,我有了新的再给你一个。”何香只应:“我的不缺,你在那里过着好,我就放心了。”双红见荣嫂也在旁边,又说:“大妈,那边的话你就去说了吧,年后的事就别等了,让他换个家吧。”荣嫂擦了泪说:“我会说的,你别担心那边的事,到了田家就安心过日子。”玉勤听荣嫂说了,满面愧色地说:“嫂子,一女不能嫁两夫,那边的话你回了,让他们算了花费了多少,我分文不少地备着,他们等了那些日子,不能再让他们亏了。”荣嫂只安慰说:“那边的事我能说的,只要双红过去能过好,我就都放心了。”柳兰不想双红离另一宗定下的日子也不远了,可也没什么再说的,提着包袱只不吭声。
门口的几个娘们又进了屋,见双红抱着孩子,却只裹着一个棉袄,有的说:“外面有风,再遮上一点别的东西挡着才好。”玉勤也说:“双红,再挡上一层吧,路上有风。”不等双红答话,柳枝忙两步上前把双红床上的单子抽了出来,说:“双红,拿这个挡上吧,包严些免得进了风,到甜水沟好几里呢,吹进风就不得了。”说了,把单子折了两下,又帮着包在棉袄上。秀娟何香帮着掖严,又说:“双红,路上仔细着。”双红忍了泪,只应:“我都知道。”又转身对柳兰说:“嫂子我们走吧,这会正好。”柳兰应了一声“也好”,挎起包袱出了屋。屋里人都抹泪让了路,都在玉勤身后跟了出来。
“滚出去,不能再进这个家门”,世明在堂屋门口又怒骂了几声,将玉勤为双云过门备着的两双新棉鞋,扔在门前的雪地里。双红抱着孩子,站在门前的院子中央,看了孩子一眼,对着堂屋门口双膝跪在雪地里。何香秀娟上前去搀双红,梦妍忙伸手托着孩子。这时院里院外的围看的都泪如涌泉,玉勤更是连气息都虚弱了。荣嫂恐她支不住,站在旁边扶着。柳兰两步到了双红跟前说:“双红,把孩子交给我吧,我抱着好。”双红把孩子放到柳兰怀里,接过包袱擦了泪,头也不回地出了篱笆门。柳兰把棉袄用单子遮严,跟了双红出了院子。院里的人看双红走远了,世明也不再骂了,摇头叹息一回,各自散了。玉勤含泪回了堂屋,荣嫂和柳枝安慰一回,也都回了。院内婆子媳妇及下一辈的几个姑娘见此情此景,无不满眼盈泪。
双红挎着包袱,踏着厚厚的积雪,跟着柳兰到甜水沟来了。这时候虽然些微有点阳光,却依然很冷。过了一半的路,双红几步赶上对柳兰说:“嫂子,一路好几里,你该累了,我抱着你歇一会。”说了,忙把包袱放在雪地里,就要接过孩子。柳兰住了脚,一笑说:“双红,我还不累,快走吧,时候不早了,半路上来回倒手,孩子身上的热气就散了。等到了家门口你再抱着吧。”她说完,紧赶着路又走了。双红没再要抱,忙几步又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快步到了甜水沟,快到树根家的院门外时,柳兰将孩子交给双红,依然前面带路走着。片刻到了门前,柳兰推开了说:“双红,跟我一起进去吧,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不用拘着。”双红笑应:“嫂子,我知道了。”说话间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此时老根田婆和树根都在家里等得心焦,正在里屋说着柳兰回来可能带回的一些话,只听篱笆门响,忙都到堂屋当间门口看,果然见柳兰回来。两人都心里一喜,又见她身后跟着一个,还抱着东西,又都很吃一惊,只不知出了什么事。树根忙说:“嫂子,家里人都等不及了,可巧你就回来了。”柳兰几步到了门前说:“树根,我在何家湾呆得长了,路上又不好走才拖住了。”老根觉着事情蹊跷,忙问:“不是说摘的日子是十六吗?那边有什么大事了?”柳兰看了一后的双红,又回头说:“大伯,没什么大事,是双红今儿来了。”老根见是这样,必是出了事,听柳兰说“双红来了”,却不提双云,只不好再问。田婆也是一头雾水,可看见双红好象抱着个孩子在门口站着,着实心疼一回,不及问柳兰详情,忙快步出来,拉了双红说:“快,快进屋吧,外面太冷,别冻着。”柳兰也说:“双红,进屋吧,到家了。”双红进了屋,见老根一脸迷惑,便说:“大伯,姐不在了,我就来了,还有孩子。”老根吃一惊,却不知说什么好。树根也只问:“嫂子,那边到底怎么了?”柳兰忍了泪说:“树根,双云昨夜里就不在了,以后双红陪你过日子,好生持家。”田婆自柳兰说头一句话就知道何家湾出了事,又听双云不在了,双红带着孩子过来的,泪立刻湿了眼;又见双红比照片上越发贤淑,比村里任一家媳妇都上眼,心底又有一阵喜,忙抹了泪说:“好——好,都好,来了就好。”柳兰见老根脸色稍变,进了屋又说:“大伯,双红在这里过日子,孩子先养在我家,等大了一点再抱回来。”田婆忙又说:“好,好,怎么都好,怎么也不能让孩子受一点苦。”又叫树根,“快倒热茶,他们走了那么远,怪冷的。”她说了,从双红怀里接过孩子,进了里屋,放到床上,盖上树根洞房备的新被子。树根正为突然来了双红不知如何是好,听叫他倒开水,忙出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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