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的东次间,老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三老爷白正业,卫姨娘以及白姚华皆跪在地上,其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了董妈妈崔妈妈两人立在一旁。底下三人跪的笔直,纹丝不动,却又不敢开腔,生怕触怒了老夫人。在这安静的东次间里,却酝酿着狂风骤雨。
“怎么不说话?”老夫人锋利的目光似是尖刀狠狠的刮在三人身上,“老三,你方才不是很多话说么?怎么现在倒是不说了?”
“娘……”白正业早就没了方才在白姚华屋子里扬言的气焰,啜喏道:“是儿子失言……只是那阮氏……”
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晓自己失言?三媳妇固然有不是之处,娘已派人将她送回娘家静思己过,这惩罚还不算重?你却扬言要休了三媳妇。你让桃姐儿逸哥儿怎么办?你都是个当爹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般的不知分寸!”
白正业呐呐不敢言,卫姨娘却在一旁抽抽噎噎道:“老夫人,都是婢妾的错!不关三爷的事……”
白正业见卫姨娘哭的凄婉可怜,想起她受的委屈,心中更加心疼怜惜,于是挺了挺腰背,咬牙道:“娘,此事与卫姨娘无关,明明是阮氏推了她,让她月复中骨肉没了,娘还要瞒着众人,道是她的不慎以致骨肉没了……便是如此,姚姐儿才过来找娘,想让娘主持公道的!”
卫姨娘没想道白正业竟敢在老夫人面前这般的维护,更没想到白正业会出言顶撞老夫人,指责老夫人偏心。就算阮氏有错,老夫人已用了她的法子平息此事,即便是自己受了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姚姐儿在老夫人这里大闹了一场,已是坏了规矩,又闹出寻短见的事情,受罚是免不了的。如今他们只能认错,还怎能辩驳指责?卫姨娘听得白正业这般道来,吓得脸色发青,忙朝老夫人望去。
只见老夫人脸色大变,阴沉的像墨汁一般,眉头紧皱,目光严厉而冰冷:“你可是越发出息了!寵妾灭妻,你可是嫌日子过的太清闲,想被人参奏一本才算高兴?你这般本事,你屋子里头的事情,娘可是管不着也不想管了,哪日你搬了出去,正好也让我省了这个心,你和你屋子里的人也不必看我的脸色行事。”
永宁侯府共有四房,老侯爷健在,断然是没有分家的理。而老夫人只单单叫了白正业搬出去,却也没提分家一事,只可能是赶他出府!
白正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连忙弯了腰,重重磕头:“孩儿不敢!是孩儿失言,娘莫要生气,不管娘如何处置,孩儿都心甘情愿,不会有半句怨言!”
卫姨娘在一旁想帮腔,却怕说多错多,起了反效果,便与白正业一起磕头不止。
老夫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声音悲愤不满:“老三,娘养育了你们几兄弟这么些年,因你是幼子,对你分外疼惜,没想到却把你的性子给养坏了。儿子大了,成家了,心思都放在屋里人上,娘都明白,却从没想过你会为了一个姨娘指责娘。既然如此,你搬出去也好,省的两看两相厌……”
说到最后,没了初始的尖锐,多了几分悲凉与无奈,听得白正业心里胆战心惊。
老夫人的话,每一句都在指责他。偏袒屋子里的姨娘,到了寵妾灭妻的地步,甚至为了姨娘指责母亲。不管是不孝,还是灭妻,这两个罪名,他都担当不起。
白正业磕头的响声更重了:“娘,儿子只是一时失言……好端端的骨肉,说了就没了,儿子实在心痛的紧……若今日下人不察,怕是儿子要连着失去两个骨肉了……”
说着,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昨日他是亲眼瞧见阮氏推了卫姨娘一把,更是亲眼瞧见卫姨娘栽在地上,身下血流不止。当大夫赶到,告诉他胎儿已经保不住的时候,他只觉得两眼发黑,耳朵嗡嗡直响,一时间天昏地暗。而老夫人非但没有替卫姨娘做主,反倒赖是卫姨娘的过失,白姚华寻了老夫人,头又磕伤了,还弄得想不开,他自然是愤怒无比,那一刻只想要休掉那罪魁祸首阮氏。
当然,他已经不敢再提谁是谁非一事,只望老夫人快消了这口气,不要赶他出府。
提到卫姨娘小产之事,老夫人眸中亦有片刻的哀伤。虽然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也是她的孙子,就这般没了,她怎能不心疼?
可是再心疼,她也不能在此刻让永宁侯府背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让别人有了弹劾的理由。阮氏犯了大错,她亦不能重罚她,只能让她暂时回娘家面壁思过。
“都起来吧!”老夫人语气没了方才的严厉,但仍是冷漠的:“卫姨娘呆在院子里养身子,就不要出来了,五姑娘性子太烈,去庵子里跟着姑子学学修心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