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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我就有了个小名叫二。京调,儿话音特别重,念起来这个字其实还挺好听。
尤其高一念起来的时候,活像我是他家养的小宠物什么的。那时候我们班有一倍儿美的女生,那简直是迎面走过来的时候叫人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动了这样天神赐予的美貌。
只是人品极差。
似乎美女的人品都有那么一点点的缺陷,主要是因为人们都爱好美好的东西,所以对于美丽的人,我们往往习惯性的骄纵她们的一些小脾气,并称之为可爱的任性。
美女名叫白晶,于是乎一段时间内我对大话西游里面的白晶晶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这位美人。
白晶很喜欢高一,其实这不算什么秘密,我认为只要是一个有着正常审美观的女性,都会喜欢上高一这种标准的大众情人。
当然,出了霍妩。
上天赐给了霍妩绝世的容貌,和极低的情商。
又跑题了……继续说故事。
白晶坐在我和高一的前面,有一次上自习课,她忽然转过头来巧笑倩兮的对高一说,你叫初晓是二,那我做三儿行么?
那时候我们多单纯啊,社会也没有如今这样和谐,所以我还不太懂什么叫三。只是看到高一冷冷的一笑,眼睛里含着冰似的:“我家三是个狗,你跟狗抢名字么?”
刹那间白晶的脸就如同布满了一道彩虹,紫了绿,绿了红,红了黄,黄了白……
我咬着手指头观看美女的变脸,果不其然的玄幻。
白晶也只是难堪了不到一分钟,马上又巧笑如花的对着高一说:“你这个人……”
六个点里包含着多少的感情,美人轻蹙眉,不知心恨谁。
高一却只是低着头,看不太清楚表情,只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太高兴的。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会多多少少有些秘密。这些秘密大到家国天下,小到街坊邻里,谁也躲不开,谁也逃不掉。就如同秋天来了会落叶,冬日来了会下雪。
所以说,你所经历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是这世间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痛苦,实在无需过分执着,念念不忘。
冬日下雪又如何?它总有一天要冰消雪融。
聚会的地点选在魔都一家知名的酒店,说起来,酒店的大堂经理还是我们天下晓的座上宾呢。
大堂经理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样正经的地方遇见我,表情一时间极不自然,但人家毕竟是社会上混了许久的人,哪里会被这点小事儿就shk的魂不附体五神具散了呢。
“哎哟!初老板!”
这一声“初老板”叫的真是上道。
我微微颔首,实在不知道要客套句什么出来,总不能让我学着电视里那些老鸨的样子,请求他多去我店里关照吧。
还好天下晓当家的是个冷美人这件事路人皆知,我此番态度大堂经理也并未觉失礼,我报明了来意,由他引着上了楼。
天下晓每一年的尾牙都是在这里办的,故而我知道这里的价钱非等闲之辈所能承受,最里间的包厢常年不开放,就算有人出了天价,也绝对进去不得。我曾听人说起过,大抵是酒店老板专用的包厢。
但是今天我们的高中聚会,居然就请动了这传说中神秘昂贵的包厢。
我停住了脚步,问道:“是谁来定的酒席?”
大堂经理回过身来,微微躬着身道:“是一少爷。”
我失笑出声:“一少爷?我还二少爷呢……”
身后有淡漠的男生响起:“你可不就是二少爷么。”
恍惚间就跟五年之前的场景重合,我不敢回头,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是了,此时此景此番心境,正应了那句,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笔挺的西装裤衬的他的腿修长而单薄,模样英俊的不输任何当红的小生。许是因为热,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白衬衫叫他穿的那叫个月兑俗,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小截健康的皮肤,袖口上有一枚银色的袖扣,晃的我眼睛微痛。
我赶忙收回目光,再不敢看。
高一走到我的前面,推开包厢的门,而后转过身来看着我,表情探不出悲喜:“二少爷,进来吧。”
我麻木的走到门前,他微微侧过身子,我快步打他身边窜进包厢。
还未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泰然自若的关上了门,而后侧身靠着门,直直的盯着我,我被他瞧的手足无措,只好坐下来翻着桌子上的菜牌道:“是AA制么?那我可要点几个我爱吃的菜。”
他不答。
我本也没指望和他聊天,遂只定定的看菜牌,再不说话。
他却忽然道:“看你瘦的跟个鸡崽似的,你能吃多少。”
“这你就不懂了吧。减肥是女人是终身事业,在这项事业中,我是佼佼者。”
高一再没说话,缓步走到我身边坐下,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抽根烟。”
我耸肩:“请便。”
他从西服上衣的兜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烟,上面都是外国字,我也看不太懂,香烟盒里放了一个打火机,我一看,眼泪差点飙出来。
那是他高二那年的生日,我一个月没吃零食,攒钱给他买的zipp,他当时收下的时候,也不过漫不经心的一句谢谢。
此时此刻再见旧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岂是人力所能控制。我纵是有钱又如何?有钱也买不回过去的时间。
高一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点燃了烟,而后就把打火机那在手里。我偷偷的瞄过去,银色的zipp上面的纹路都已经不清晰,边角处也有刮掉了漆的痕迹。
一室烟雾缭绕,我们二人却再无交谈。
又过了半个小时,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我找了那时玩的好的同伴,过去凑了坐在一起。他也被一堆男生围在中间,谈笑生风。
只是,我和他彼此之间,再不相干。
酒过三巡,大家才终于玩开,先前那种几年不见的尴尬再也没有,气氛一时high起来,我也被按着灌了好几杯酒。
酒喝的有点急,头晕晕的。
我撑着头坐在那儿,看文艺委员和班长大人在抢麦克风,那神色哪里像是二十几岁的大人呢。
最终还是勇猛的文艺委员抢到了麦克风,他得意洋洋的看着班长,而后拿着麦克风“喂”了几句。边上有人哄他说别装范儿了,快唱吧!
王卓笑嘻嘻的扫了一圈包厢,而后目光定在我身上:“那个,这首歌送给咱们班美丽的初小姐!五年过去了,你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哗!
包厢里就像是有人点燃了爆竹一样,顿时沸腾起来。起哄声连绵不绝,刚才还在抢麦克风的班长仿佛嫌不够乱似的,居然大喊起:“表白!表白!”
王卓笑着摇摇头:“我就是对美好的事物有向往,但是唐突佳人的事儿我可不干。今儿喝大了,酒壮熊人胆!头上学那两年,初晓叫高一占着,咱们班多少男生是心里想着嘴里馋着,偏偏不敢有所作为。我今儿没别的想法,就是了一心愿……”
话说完,就接起来屏幕里的歌。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唱的真挺好,文委宝刀未老,依旧是当年那个过五关斩六将最佳校园歌手的王卓。
唉……毕业都五年了,我才了解到原来当年我也是个受欢迎的主。
遥想当年……
高一上学期刚开学没几个月,有一天早上我意外在书桌堂里发现一张情书。
隔壁班体委写给我的。
当时高一就坐在我身边,比我看的都快,我才读到第三段,就听到他“叱”的一声。
我瞥了他一眼:“干嘛。”
他斜睨了我一眼,道:“瞧你激动的那怂样,没收过情书啊你。”
我没理他,这种人是不会理解女生心里的那点点小虚荣的,不管怎么说,收到情书就是魅力的证明,谁会不开心这种事?
高一抿着唇,面色阴郁,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惹到他了,一上午都没跟我说话。
下午上完体育课,回班级的时候就听说高一和隔壁班体委打起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忙四处打听。
据说是打球的时候隔壁班体委玩脏的,高一看不过去就给人揍了。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他才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受教育回来。
我一看他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重重的坐下来,道:“他被我踢折了胳膊,没比我好哪去。”
我再笑不出来了,脸色僵僵的:“你怎么下那么重的手啊?”
高一冷着一张脸看我:“心疼了?”
我当时真想月兑口而出一句我心疼的是你。
他见我没说话,面色更沉,像是三九天里放在外面的水一样:“就丫那样你也能看得上眼?”
越说越乱,我索性不理他。
他却一反常态,整个晚自习都没完没了的跟我唠叨,说隔壁班体委的人品怎么怎么差了,说人家哪里哪里难看了,说人家四肢发达大脑简单考试总是他们班倒数巴拉巴拉巴拉……
后来高中三年,我就再没有过一朵桃花。害我一度自卑的觉得自己长的不符合大众的审美观。
聚会到了十点多,有几个女同学吵吵着太晚了,要回家。男生都意犹未尽,于是说送走了女同学再去续摊。
十点多对我来说那是刚刚开始,天下晓方方客满的时候,实在算不得晚。但我实在不想跟着这些人去续摊了,于是随着众女生下了楼。
到了前台我说把单买了,刚从钱包里抽出卡,身后就有人按住我的手。
我回过头去,高一微微皱着眉:“你干什么?”
“付账。”
他从我手中抽出卡,而后对前台服务员说道:“记在我账上。”
服务员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的卡都被人家拿在手上了,说什么都没用。他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问我:“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抽出胳膊,道:“不用,我自己回去。”
高一难得好脾气的跟我解释:“这里不好打车。”
“我自己有车。”
他好像有点生气,眼睛亮亮的:“你喝酒了,不方便开车。”
我低着头不看他,却打定主意要和他抬杠到底:“你也喝了。”
高一抬起手来要握我的胳膊:“二……”
我一闪身,他的手落了空,银色的袖扣又晃了我一下,我赶忙别过头去。
过了良久,我才说道:“我要走了。”
他没说话。
我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希望……我希望我们两个,后会无期。”
夜里有风,我穿着薄薄的蕾丝裙,说完这段话,也不知怎的就打了个寒战。
高一上前一步,月兑下西服披在我的身上,宽大的西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香味,我被罩在里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的安心。
还未来得及出口说谢,他已经转头离去。
他走的很快,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而我却呆呆的伫立在那里,许久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