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远去的身影叫我无端心慌,却又不由得鄙视自己的矫情。明明刚才心里还不知所措恨不能立时消失。然,当我真正独自伫立在这夜色苍茫中时,当我被瑟瑟晚风吹的五脏六腑都感到寒意时,身上这件并不算厚重的外套,竟奇迹般的给了我无与伦比的力量。
我想,爱一个人,往往就会将一件小事给无限放大吧。
十点,回家太早。我蹬着高跟鞋走向停车场,还是决定去天下晓看看。
方一下车,就有泊车的小弟走来,看我这笑意盈盈:“初姐。”
我把钥匙递给他,无意间看到停在门口的豪华跑车。泊车的小弟极有眼色,马上跟过来说:“今日来了一位贵客,我也不太认识。”
我点点头,这样的贵客怕是连我也没见过的。
抬脚走进夜店,喧闹的音乐像是洪水一样涌进耳朵,难受的紧。我一手拿着包,一手捂着耳朵,穿行于各色人之中,看他们或沉醉或高兴或压抑或痛苦的表情,简直比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都要精彩和真实万千倍。
前台的小漏看见我,招手叫我过去。我急着跑了两步,走到她身边:“何方神圣?”
小漏摊手:“我也不清楚,可我看啊,陈公子都对他礼遇有加,想必是名副其实的了吧。”
我笑笑,吹着口哨:“哟,呐……您怎么还不快去抱大腿啊!”
她一掌拍过来,嗔道:“别闹了,他那种人……我还是少自取其辱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太子爷,长相倒是蛮周正的。”
我摇着手机链,笑道:“老娘会会他去。”
开门之后,我才知道,小漏的那句“蛮周正”,简直就是对眼前帅哥太子爷不可饶恕的毁灭!
这岂是一个帅字了得!
潘安宋玉长成什么样子,没见过,不晓得。但我想,他们总是要不输于眼前这位,才当得起这几千年的美男子之称。
陈绍白一手揽过我,满脸的醉意:“来来来,初老板,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是……啊大人物!”
我以手抚额,陈公子您这是主持综艺节目呢吗?做什么效果啊……
陈公子还不依不饶,大着舌头继续介绍:“要是……要是他说自己本事天下第二……准……准没人啊……敢称第一!”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眼前的帅哥叫什么名字。
不理会已经喝醉的陈绍白,我笑着伸出手:“初尘。”
对面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同样伸出手来,却没有握住我全部的手,只轻轻的一搭,而后就收回,声音更是淡淡的:“辛穆。”
姓辛……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一跳。
“辛少请随意,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转过身去不看我,手里着打火机,嘴角似有若无的一个笑:“初老板客气了。”
我从包厢里出来,就看见小漏靠在墙上含笑看着我。
“怎么样?”
“居然敢谎报军情。”我掐住她的耳朵“嗯?”
她慌忙去躲:“哎呀我要是说真话你就会有心理准备了!!要的就是惊艳,惊艳四座懂吗!!”
我皮笑肉不笑:“我先把你给惊艳了。”
说说笑笑的下了楼,走到吧台前。
鸽子指了指我刚刚顺手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它响了很多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回去。小漏看到了我的犹豫,凑过来问道:“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追求者?”
我嗤笑:“再不知好歹也比不上上个月追求您的内位啊。”
这是她的软肋,被我击中,遂撇撇嘴不再问。
正想着,手机又一次响起来,单调的钢琴曲被整个夜店疯狂的音乐吞噬,只屏幕在一闪一闪的亮着,小漏按捺不住好奇心,又伸个头过来看。
我叹口气,终究还是接起来:“你好。”
“二……是我。”
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的一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哦……有事么?”
耳边的音乐声实在太吵了,他或许说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说,我怕自己错过什么,只好先开口:“喂?高先生?”
回应我的是一串忙音……
我悻悻的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心情突然变得很差,我拿起手袋离开夜店。
魔都的夜晚华灯初上,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这一夜里又不知道要俗套的重复几次。
夜如何其?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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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许久,我还是决定给方伯打了一个电话。
方伯是我爷爷的老部下,当年我们初家出事的时候,他暗地里也帮了不少忙,可无奈树大招风,整个领导班子都在盯着初家,纵是方伯有多大的权势,也终究敌不过大势所趋。
“喂。方伯,是我。初尘。”
方伯的声音透着欢喜:“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也不知道来个电话?你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很多年没有听到长辈这样慈祥的关心问候,一时间鼻子竟有点酸:“我过的还好……方伯,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当年……扳倒我们家的,是辛为良么?”
方伯听到我的话,低低的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慢慢的说道:“孩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再说官场上的一些事情,并不如你想想的那般简单,没有什么是是非非大多大错。在那个位置上,风口浪尖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尘,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懂呢?”
我看着远处平静的江水,心里乱作一团。
“方伯,就算初家有什么过错,挡了谁的道,碍了谁的眼。那也都是我父亲造的孽,我爷爷是个怎样的人,您不会不清楚。我爸爸被双规的当天,爷爷就突然脑溢血身亡。”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想让这世上作恶的坏人,还我爷爷一个公道。这不对么?”
方伯的声音顿时变得苍老:“你便听方伯这一次吧……老将军已经故去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小尘,你这么年轻,不要活到太累……”
我苦笑……不要活得太累。
这是有资格过上乘日子的人才能说的话,像我一样命如草芥的小人物,不活的累一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奔腾的江水冲到了泥沙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方伯……我敬重您,叫您一声方伯。当年的事情,最清楚的莫过于您。您只需告诉我,幕后到底是谁……初尘想要个清清楚楚,初家的人就算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过了很久很久,方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性子……竟和老将军一模一样。你猜得对,就是辛为良。”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
“那年换届,初家和辛家本就争的很激烈,后来……后来你父亲,喜欢上了辛家的二小姐……久而久之,就落下了一些把柄。”
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而后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心里疑惑了许多年的秘密今天知道,可却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现在居然庆幸爷爷走的那样早,不必得知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断送了前程。
多可笑啊……我的母亲是开国将军的孙女,弹得一手好钢琴,从不大声说话,也没有发过脾气,就算这样的一个女人,终也收不住丈夫的心。
这世上荒唐的永远是男人。
车还停在天下晓,我又徒步走了回去。
在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辛穆。
他手里拿着车钥匙,我走过去,收起全部的心绪,笑着问道:“辛少玩的还好?”
他抬头看我,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一双眼睛像是带着什么魔力,竟比女人还要好看。
“姓初的人可不多。”
我不动声色:“姓辛的也不多。”
气氛一时变得很奇怪,我略微有些紧张,暗暗后悔自己的逞强嘴快。辛穆却只是笑了笑,而后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定自如的上了车。
那豪华的跑车被喝过酒的他开的笔直而又快速,很难想象一个醉酒的人如何有这样好的控力。
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这的确是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