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朝代变迁,年轮已转到雍正十年。『言*情*首*
临近清明,这日雾气弥漫,犹如一缕乳色的轻纱漂浮在大地上;恍如一张无形的巨网抛洒在大地上,它恨不得把每个人都笼罩在里面,但这雾气虽能遮住人的视线,却档不住人的听觉;虽能笼住人的身体,却束缚不了人的灵魂,它是短暂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本来就是那样的缥缈,更何况进入了春天,万物都在苏醒,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一个身着素服的十六七岁女子跪在坟前泣不成声,面前的墓碑上刻着“爱妻郁梦氏峥嵘之墓”,旁边一座小坟,碑文上刻着“爱子郁云鸿之墓”,那女子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呼唤这个九年来一直渴望称呼,却始终没有人应答的娘亲,她想象着自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因为没有人将她收回,只能任狂风肆虐,暴雨洗礼,她的苦楚忧伤只能藏在心底,无尽的泪水也只能和着热血在月复中汇流成河。
她的哭喊,没有回音,但她并不绝望,因为亲娘就在面前,她的伤,她的痛,只有亲娘才能体会,她燃着了黄纸,泪眼朦胧的望着火苗中飞出的黑色蝴蝶,仿佛那是亲娘的应答,她止了止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幻想着娘亲的身形欣慰的起身离去。
九年前的今日,她还是个七八岁的懵懂孩童,只知道郁府中忙作一团,听大人们说娘亲在花园中滑了一跤导致早产,后又因难产致使胎死月复中,那是个即将降世的弟弟,娘亲也因悲痛和失血过多最终香消玉殒,父亲嚎啕大哭,仿佛天坍塌下来,她也哭诉娘亲,但心里一直觉得娘亲并未离开,只是带着幼弟远游而已。
她正回想着,不知何时雾气已渐渐消散,犹如是娘亲担忧女儿的归途迷路,故意让日神驱赶这阻碍的雾气。
刚走至半山腰却被一迎面走来的陌生男子阻挡去路,那男子见她面若鸭蛋肤如雪,远山眉伴多情目,轻姿柔态媲弱柳,冰魂素魄胜强竹,只是脸上的泪痕还依旧闪着晶莹,不觉得有些呆傻半天才惊叹道:“这鬼地方,竟然也藏青女素娥?”
她原不想理会,便靠一侧越过,怎料那男子故意伸开双臂阻挡,她这才抬头见那男子神采英拔,行为却如此放荡,有些不悦的说道:“看你仪表堂堂,原来也是个登徒浪子。”
那男子一听故意挑眉道:“既然姑娘知道我是登徒浪子,那还不快报出芳名来。”
她不想与他太过纠缠,既怕不说惹恼面前这个无赖使自己陷入困境,又不愿自己的闺名落入污秽人口,便思索片刻轻声念道:“左右颠倒随之消,月复饥因香遮月飘,天降雨地灵火逃,人生恶无救药。”
那男子一听是字谜,便来了兴致,站在原地默念了几遍,又斟酌了一阵,等他惊喜的念出“郁馥雪”三个字时,面前的女子早已没了踪迹,他慌忙环视四周,见远处的湖边似有人影,便匆忙的跑了过去。
此时的馥雪站在湖边,见着凉风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不由的触景生情,慢慢的吟道:“风扫湖面起忧容,湖心愁声荡漾凶,千古多少伤心泪,滴滴都入湖心中。”
“馥雪姑娘,为何这样忧伤。”馥雪听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又是刚才的男子也不应答,只是懊悔自己不该在这里多待,心中又在思量着面前的男子外表虽有些轻浮,月复内倒还有些文采,便无意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男子见面前的女子正在端详自己,便猥琐的一笑道:“姑娘别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他见馥雪刚想离开便又伸开双臂阻拦道:“难道姑娘就不想知道在下的名字?”
馥雪见他无礼狠瞪了他一眼,只听他说道:“你我巧遇也算是缘分,何必对我怒目而视?”馥雪说了“无耻”二字便想强行通过,只听那男边继续阻拦便说道:“我知道我才不惊人,貌不出众,不会令你这样的女子心动。”
馥雪现下已没了主意,无意见侧目望了望身后湖水,似有了主意换上笑颜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呢,我倒觉得你貌胜潘安。”
馥雪见他有些受宠若惊,满脸春光的欢喜,便指着湖水道:“不信你过来看看。”见他喜滋滋的站湖边审视着自己的仪容,笑说:“我没说错吧,油头滑脑,典型的无赖,下去吧你。”
他本以为得到馥雪的赞许,不料背后被人一推身子前倾跌进湖里,他在湖中边挣扎边呼救道:“我不会游水。”本想让馥雪救他,怎知馥雪却丢下了句“生死有命,看你的造化吧。”便匆匆离去了。
馥雪一路小跑,尽管身后隐约传来“你真是个冰山美人,我一定会再遇到你的。”也不理会,一直跑到人多的地方,她才放了心放缓脚步前行。
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喊声“爹,我不去,我不去。”馥雪闻声望去见前面一群人围观,她本想绕开,只听人群中又传出那女子哭喊:“爹,不要把我卖了,不要把我卖了。”
听到这里馥雪的身子不听使唤的挤进人群,见那女子的父亲满脸无奈的说:“蝉儿,不是爹狠心,只是你娘病倒在床没钱医治,你两个弟弟尚还年幼,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那女子继续哭诉的说:“爹,上次娘病了,你把姐姐卖去‘仙客来’,这次娘病了你又要把我卖了,要是以后娘再病了,你舍得把弟弟也卖了吗?”
老者无言应答只是把她往‘夜来香’拽拉,围观者中有几个心慈面善的倒也施舍了几滴泪水,那些冷眼旁观者却好似在看戏,馥雪想着自己现在处境是子欲孝而亲不在不免的强忍泪水说道:“老伯,血浓于水,她毕竟是你的骨肉,何苦把她往火坑里送呢。”
馥雪听老者说完“姑娘,但凡有一丝活路,谁愿意卖自己的女儿。”便将自己身上值钱的朱钗首饰摘下放在那老者手中道:“带她回去吧,虽然眼下艰难,但家人在一起总会度过难关。”老者泪眼朦胧的拉着女子笑道:“蝉儿,咱回家。”
馥雪见老者打消了卖女的念头,感到欣慰,拭去眼角流下泪水转身离去。只见身后闪过一个人影,跪在她面前道:“小姐,你已经买下我了,请带我一起走吧。”
馥雪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老者,上前扶起那被唤作蝉儿的姑娘道:“我并没有要买你的意思,我们做子女的能承欢父母膝下,是我们的福气,快随你爹回家吧。”
“这次有幸遇到小姐相救,日后难免家里会再拮据,我怕到时我爹反悔,与其被卖到那种地方,倒不如跟着小姐为奴为婢,请小姐带着我吧。”蝉儿说着欲要再次跪下,却被馥雪拉住。
馥雪无奈的回头望了望女子的父亲,见她父亲点头应允,便给蝉儿整理凌乱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馥雪见面前的女子破涕为笑爽朗的说道:“云秋蝉,小姐以后唤我蝉儿好了。”
蝉儿与父亲难舍的分别之后,便随着馥雪回了府中。
到了郁府门外,馥雪见蝉儿疑惑的望着门外两扇朱漆大门上贴着的那对镶着金边的大红喜字和“郁府”匾额之上用红丝绸簇成的花,接着又诧异的望着她,好似在问她,为何会身着一身素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