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手巧。
她走到一旁满满的器具下随手摘下一根细长的黑鞭,那样的熟练,仿佛这个动作做了无数遍。转身朝大帐另一角落走去,手中一圈一圈轻缠着软鞭,平静的话语轻吐出声。
“大将军,末将劝你还是降了吧。每天晚上这样下去,你吃不消,末将也吃不消。将军虽是一代名将,自当天不怕地不怕,但总归也是男子,伤身动骨寒了身,以后恐怕也难以恢复了。”
这段话说的很平缓,里面虽有说服意味,几分真心也是有的。
话语飘荡在朦胧光晕里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没人回答,与往常一样。
她看着前面铁架上的那人,心里默叹了一声,挽着鞭子的手猛然间轻扬,一阵响亮的破风声划过耳际,“啪”一声甩在那人身上,声音不是特别响亮,带着点闷钝声。
铁架上的人眉头动了下,没有出任何声响。
然后又是一记细鞭甩在那人身上。
一鞭甩下,下一鞭紧跟而上。一鞭接一鞭,一鞭过后再来一鞭,空气中只能看到条条暗影不停晃动,闷哼声持续响起。
号称“巧手”,那人的手腕真的很巧。
每鞭实实在在落在人身上,却只在人身上留下浅浅的一道鞭痕,强大的力道却深深打进肌肤之下,伤着五脏六腑,筋脉内骨。一连十几鞭下来,那张惨白的面容逐渐染上一抹病态的潮红,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流出。
李巧手眉间的皱纹拧成了一字川,她停下鞭打望着那人,再次说道:“大将军这是何苦?我家王爷说了,只要将军你愿意,她以不追究你那一枪之仇,并许你荣华富贵,绮丽山河。”
全身鞭打之痛,让沐清濯浑浊迷离的神志渐渐拉了回来。他艰难的睁开眼,黑如玛瑙的眸子却清亮无比,眨眼间就掩盖下了身上所有的灰败阴霾,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他只要真正想睁开眼,留给别人的便永远是威风凛凛的强大气场。
栩寒璧最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沐清濯。
是当沐清濯恢复成原样后,那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以威胁到他。
他难受的低咳着,满嘴的液体溢出嘴唇,瞬间把那两瓣白梨染成了灼灼红梅,浓烈灼热。
他看着前面的这人,与前几夜说的话一模一样,“再替我谢谢她。”
身体越痛,精神便越清醒,清醒的提醒着自己的狼狈。
“将军为何不亲自去道谢?只要你点个头,末将立刻给你松绑上药。”李巧手说道。
“……意到便。”
“世人都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大将军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既然来去都是死,何不承了那份情,重新做人?”
沐清濯明白她口中所说的重新做人是指什么,想着那天晚上的那道炙热目光,想着这几天的痛苦折磨,想着自己这个伤了又好好了有伤的身体,眸中的亮色越来越耀眼,流光溢彩一转一动间悄然流转。
他轻声说道:“就算重新做人,为的定然也不会是她。”
“……莫非将军早已心有所属?”
“……”
“我家王爷乃世间一等一的奇女子,倒不知是谁竟然以和王爷相媲美?”
沐清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巧手却被那一眼给震住了心魂。
“……告诉你家王爷,让她在千军万马前重枪落马的人不是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士兵而已。所以有时候请她把自己的高傲适当放低点。”
有话低缓的回荡在阴寒的大帐内,然后看到李巧手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没有谁注定是天纵奇才。”沐清濯淡淡说道。
其实内心深处,他同样很震惊,震惊于那个看似普通却极不普通的绝子用着奇异的武器力败敌军主帅于千里之外。那个场面太过宏大壮阔了,所以永远成为了他心底的一朵花。
终于在同样的夜色里,她们的对话又一次因为李巧手被激怒而终止。
晃铛一声,又是一鞭狠狠甩在了他身上,暗劲顺着鞭痕深深刺入体内,搅动着五脏六腑。
沐清濯眉头再皱,血再次沿着唇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