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伟帮宁把剩菜卖完,又采购了一些年货,甚至亲自动手炸肉圆,包饺子。他自己都惊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什么事都能无师自通啦。、
腊月二十九,在乔家二老和柳叶反复催促中,乔仲伟终于依依不舍去赶回城东的公交。他透过车窗看着站牌那里朝他挥手的宁和宁菲,欣慰地笑了。姐妹俩穿着崭新的羽绒袄,一白一红分外惹眼,这是他昨晚走街串巷为她们买的。
他把头靠在车窗上,瞅着公路两边的积雪和被雪裹得肥胖的梧桐,疲惫地仰靠进座椅。近日来只有抱着宁,替她忙东忙西时,他的大脑才能在一堆数字中有片刻宁静。那“30万”像块烫手的山芋,也烫着他的脑神经。当初他一腔热血只想拯救丈母娘,现今等尘埃落定,思路清晰,才现当初的冲动像一缕缕钢丝将他捆绑得喘不上气。
30万的巨款,一年的期限,年息51000,每月就是4250!不说本金,就算他和宁拼死拼活攒够月息,接踵而来的房贷又该怎么办?还有他们的婚礼,他们计划中的孩子……
他不以将真相告诉本就压力巨大的宁,不能拖累养育他这么多年的双亲。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策,但从心里他觉得自己像尼克.卡萨维茨导演《迫在眉睫》里面的黑人父亲,那个无能为力的父亲为救病危的儿子去劫持一家医院,他只想救儿子,没时间没精力想别人,更不会想劫持之后带给他的惩罚和后果。
看那部影片时,乔仲伟哭了,黑人父亲脸上无奈、绝望、痛苦纠结的神情,那豆大明亮的眼泪,统统收进他的心底,许久无法释放。
他没想到,在今天,他也作了黑人父亲,但他的结局并不一定有片中那么完美。
为此,他把死去的父亲都拿来说谎,只为宁家能够安心。
父亲怎么能伟大到死后二十多年,还有一个所谓的朋友来念他的情。他想柳叶肯定是不信他的话,之所以接受,应该也是无奈之举吧,有谁,在面临死亡时,能安之若泰呢?
采石厂的活要继续,每天能挣150,一个月就是4500;宁的工资有2000,除去月息不够还贷。
乔仲伟拿笔在纸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再怎么划也多不出一两银子。他最终决定夜里跑摩的,听说天气差的情况坐摩托的顾客多,运气好也能挣个100。
他终于露出疲惫的笑容:这样一来,房贷有了着落,起码每天的饭钱也有了!
等房子一到手,先简装一下租出去,现在市场价650每月,他和宁租住的民房每个月才100元,这样每月就能省出550元。当然,最大头的还是本金,这点他借钱时就想过。他们家城东的房子是二层式自建房,过完年就要拆迁,开商都承诺他们家以分三套回迁房,到时卖掉一套就够了。
什么都有了安排,那他们的婚礼呢?
乔仲伟在心里深深叹息:儿,再等一年吧,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女人最风光的时候就是结婚。没有漂亮的新房,没有精致的婚纱,没有闪亮的钻戒,等到年老时回忆,那有多么遗憾和哀怨?!
他要给他的儿一个美丽、浪漫的婚礼,也不枉她这么多年的等待。
毕竟年轻,年轻的乔仲伟哪懂那句古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乔仲伟是被司机叫醒的,醒来时现腿上还放着他之前算账的纸和笔,两个小时的车程让他美美睡了一觉,下车时方觉得又冷又饿。
乔得天一早守在门边不停张望,望一回骂一回:“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白养这么大!”
赵丽花也骂手却没闲着,屋里屋外地扫,锅前灶前地忙,直把屋子布置得亮堂,满厨房飘香的当儿,就听乔得天在前屋喊:这是咋啦?
赵丽花扔了锅盖一路小跑进来,她的伟儿回是回来了,一脸疲惫,衣服又脏又乱,像是车站那些要饭的乞丐。
“这是咋啦?那个宁怎么这么不会体贴人,看把我儿折腾的。”赵丽花一边给儿子翻衣领一边落泪,顺手理那一头乱,又是一惊:“他爸,快来,快来,这孩子怎么长白头啦?”
乔得天也过来看,千真万确,乔仲伟乱乱的长中间夹杂着几根雪亮的白!
乔家二老各自抹泪,要知道他们也才长几根白,他们的儿子还不到30岁啊。
“爸,妈,我饿了,别一惊一乍的,城里人压力大,长白头多呢。”乔仲伟坐到桌边躲避父母关爱的目光,他心里痛:真对不起,儿子没报你们的恩,马上还要卖你们的房。
饭后,赵丽花烧了一锅水,侍候儿子洗了澡,自己动手给他理了。等收拾停当,往日那个衣着整洁,精神抖擞的儿子又出现了!
只是,他的脸又黄又干,双手伤痕累累。
“说,你到底做什么啦?上个班能整成这样?”乔得天看儿子吃也吃了,收拾得也像人样了,这会开始追究,他一生气,额头皱纹上下波动。
“没怎么”乔仲伟现今话也少
“你说啊,别让我和你爸着急啊,肯定有事!”赵丽花推乔仲伟
“骑摩托车摔的”第一次对父母撒谎,乔仲伟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说吧,我说吧,他爸,过完年就去把那车弄回来,卖给二手市场,再不能让他骑。”赵丽花对儿子的话从来不打问号,这个儿子是她一手带大的,除了上初中,高中那会公婆需要人照料不得已将儿子送到乡下外婆家借读,几乎没离开过她。打小孩子就听话,即便有些痞性,从来不撒谎。
“别,别,我以后小心点就是,妈,坐过来陪我看电视吧。”乔仲伟怕父亲生疑,赶紧转移话题。
那晚,一家人难得一见的在一起喝茶,看电视,聊天。赵丽花还是敏感地现儿子改变了不少,言谈举止透着沉稳、开始有自己的主见和立场,她把这种改变意想为儿子的成熟。
也该成熟了,这马上要结婚的人,再不成熟怎么在这社会立足?
大年三十晚上,乔仲伟陪亲友打牌,间或给宁短信,却不想遇短信高峰,硬是不出去。几圈打下来腰酸背痛的,他借口上厕所给宁打电话,电话那头忙音。
宁和宁菲窝在母亲被窝里,一左一右依着母亲,像小时候那样,娘仨一边聊天一边看春晚,三个亦是被赵本山的《卖车》逗得前仰后合,宁拿出手机想和乔仲伟分享一下快,手机却突兀响起。
是李元!李元在电话另一端呼吸急促,他说:我喝醉了,我想你,你陪我聊聊。
乔仲伟打了几次,依然占线,他想除了他也不会有人和宁叙这么久啊,有能是移动网络出了问题,这么想着就放下手机,安心坐回牌桌。
宁操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手中的手机也开始烫,那头的李元并没要挂的意思。
宁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李总,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团圆的日子,回去陪燕姐吧,放心,我知道你喝醉了,你说的都是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