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了,天气凉爽了。
富贵吃饱了肚子有劲了,没上轿车在里首里跟着轿车走。
他一会儿挥一下鞭子,一会儿喝声枣红马。
娇娇趴在木箱上遥望着前方,小南风一吹她感到很舒服。
田里有人在拧水浇菜,也有人在除草。
路两边还有很多树,枝繁叶茂遮住路。
杨槐花盛开、白茫茫一片。
榆钱一串一串挂满枝条、密密麻麻的布满树头。
蜜蜂翁翁响,喜鹊枝中叫,麻雀燕子飞,月牙西边俏。
阳光透过树枝缝、照射到路面上。
路上行人很多,有推车的、有背褡裢的。
也有空手走路的。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花的、蓝的、青的、灰的、五颜六色。
枣红马高昂着头摇摆的铃铛、当当响。
它迈着大步晃动着**,嗒、嗒、嗒有节奏的前进着。
轿车随着它的步子发出轱轳、轱轳响。
“坏了!又忘了买饭带上,”富贵突然说。
“刚吃饱又饿了?”
娇娇逗他。
“不是饿,是怕晚上再遇不着饭店,”富贵急忙解释。
“哪会这么巧?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
娇娇埋怨他。
“我不是吓唬你,无巧不成书,巧事多着呢,”富贵反驳她。
娇娇抬头想想,又看看太阳,说:
“再晚也要往前走,遇不着饭店夜里在哪里睡觉?”
“天不冷了,你在轿车内,我在轿车外凑合着也行。”
“那可不行,夜里着了凉病了咋办?”
“我身体棒、没事。”
“你没事我有了事怎么办?还是住在店里好。”
富贵不吭声了,但他的话提醒了娇娇,担心的说:
“再撵快点,往前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天黑前遇不着店,那可又挨饿了。”
富贵听后扬起鞭照准马脖子抽一鞭。
枣红马一纵身车轮转的快起来。
路两边的榆树、槐树嗖嗖往后蹿。
富贵走累了,手扶轿轩,一踮脚身子跃上里辕。
他刚坐下、娇娇戮一下他的背说:
“看前面这棵榆树长得多直立,六七扎粗、三四人高,盖屋做梁用正合适。”
“太浪费,穷梁富插手,谁家舍得用?”
“槐木檩、榆木梁这是盖屋的规矩,榆梁余粮吗,图个吉利,”娇娇说。
“有钱人家才这样讲究,俺们穷人不讲究这个。”
“怪不得你们过不好,原来你们不计较这些吉利话。”
“计较就能过好了?”
富贵质问她。
“穷命坯子,再计较也不行,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娇娇说。
“看来我也是个穷汉坯子了?”
富贵回头说。
“你别吃醋,我不是说的你。”
“什么吃醋喝酱油的,不是说的我也是说的我,因为俺也没过好。”
“你别拿着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我是无意说的。”
“谁知道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俺也很穷,你别耻笑俺。”
“这真是守着矬人不能说矮话。”
娇娇这番话惹的富贵不高兴了,他腾的一下跳下轿车,甩着鞭子说:
“咱一个穷命鬼,离的人家远一点,别让穷气扑到人家身上。”
娇娇听了喜了,心想:
这小子当真了,和我生分了。
路上只有俺俩,如果再闹别扭,都焖起来心里多闷的慌。
我得哄哄他,别惹的他真和我生分了。
于是嘿嘿一笑说:
“对不起,得罪了,是我的不是。”
稍停又说:
“你看人家富贵长的多有福相,天庭饱满、地郭方圆、耳大面方、五官端正。”
“只不过还没到走运的时候,真走上好运气,下半辈子必有后福。”
尽关如此,富贵还是不搭理她。
稍停、笑笑又说:
“再遇上那贵人扶持,说不定还弄个一官半职干干,管管人呢。”
“你别作践我了,咱哪有那福,”富贵终于又说话了。
娇娇一看哄好了他,马上又说:
“王八死了天鼓响,万一你走上鳖运呢?”
“叫你骂我!”富贵用鞭头捅一下她。
娇娇不敢恼,故意逗他说:
“真恣”。
“给你插上你更恣,”富贵又不说人话了。
娇娇笑笑,看着富贵那张白净的脸,有了笑模样,知道他不恼她了,就高兴了。
她盯着他的后身,看着富贵那矫健的姿态,不像个种田的人。
又换上当家的这身花哨衣裳倒也**倜傥。
那他为什么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她纳闷。
捉模了一会儿就想问问他。
“富贵,”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啥事?”
富贵马上问。
她刚想张口说,马上又闭了口,想想说:
“没事。”
“没事你叫我干啥?”
“叫着玩吧!”
“老人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着玩的?”
“你不是老人,你是老小子、老光棍。”
“光棍怎么了?你又不给俺找个媳妇。”
“想媳妇了?”
“谁不想?整天硬得这么难受。”
“难受割下来把它喂了狗。”
“狗不爱吃,俺也不能把它割下来喂了狗,这是俺的宝贝。”
“那难受了怎么办?”
“它爱吃你那东西,你得帮忙。”
“别没正型,又说下流话了,真不要脸。”
吓的娇娇不敢往下说了。
太阳落山了,天更亮了。
这是回光返照,天很快就会暗下来。
“快撵,马上就天黑了,”娇娇催富贵说。
富贵大喊一声“打!”车轮转的快起来。
前面出现一个庄,庄头上栽着很多树,绿荫荫把房屋遮挡住。
往前走,有几棵大枣树。
树身有直的、有歪的。
直的佰直,两人高不见弯。
歪的很歪,斜到路中间。
枝杆上都长满了女敕叶。
枣花盛开,蜜蜂在枝中嗡嗡飞,盘旋在枝叶间,成群结队、忙忙碌碌辛勤的劳动着。
娇娇看到这情景,突然想起了蜂蜜,于是问富贵:
“你喝过枣花蜜吗?”
“没有,谁有闲钱买这个?”
富贵好不掩饰的说。
“枣花蜜可好了,是大补品,咱北方的枣花蜜全国闻名。”
“养颜败火、清肺利胆很健身,我爹爹年年用几斤。”
“你爹多大了?”
富贵问。
“七十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快完蛋了,”富贵顺口直说。
“你小子怎么咒你爷爷死呢?”
“不是咒,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是天意,我实话实说。”
“天意也不能说,我祝愿他老人家活万岁。”
富贵听了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说:
“活万岁可能吗?你听说谁活了万岁?”
“圣人孔子只活了七十三岁,孟子只活了八十四岁。”
“千年王八万年鳖、只有鳖才活一万岁。”
“你这个私孩子敢骂你爷爷,我揍你。”
娇娇说着探起身,伸长臂用拳头打富贵。
口里还嚷着:
“叫你油嘴滑舌,叫你转着弯骂人,叫你穷腚三千,真是个讨人嫌。”
“哎吆——,”富贵挨了三拳头、痛得忍不住了,蹿到前面去。
天黑了,枣红马走得慢下来。
“快拐弯了,小心着!”富贵提醒娇娇。
天黑、路面看不清,富贵走到马旁边,用手牵着枣红马往前走。
拐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条东西大街。
街上房屋整齐、住户很多。
有一户门口坐着一个人,是吃过晚饭出来乘凉的。
“吁”,富贵喝住马,走过去问这人:
“老大爷,这庄可有店吗?俺们想住宿。”
“前面灯光处就是店,”老人指着亮光处说。
“谢谢大爷,”富贵礼貌的说。
然后喊声“打,”轿车又动起来。
“汪、汪、汪……”
正走着突然一条狗在门口叫起来。
“汪、汪、汪……”
另一家的狗听到叫声也跑到门口凑热闹。
“叫什么?”
大概是狗的主人大声喝斥狗。
狗见了主人,竟狗仗人势追赶轿车。
“汪、汪、汪,……”
一边追赶一边不停的狂叫。
富贵烦了,回头就是一鞭。
“啪,”一声打在狗头上。
狗缩缩脖张开血盆大口就想扑上来。
“滚回来!”
主人急忙喝住狗。
狗听到主人喊,摇动着尾巴跟着主人返回去。
“到店了!”
娇娇趴在木箱上高兴地说
这家饭店很大,门面也很阔气。
朝街墙上开着三个窗户。
还没上板搭、放雨搭,里面很亮。
老掌柜正在柜台上低着头算帐,打的算盘珠啪啪响。
“吁,”富贵喝住枣红马。
“住店吗?”
门口走出一个伙计问。
“嗯,你说对了、俺是要住下,”娇娇答。
“把轿车赶到院子里再卸牲口,伙计告诉富贵。
“从哪个门进?”
“往前赶几步,见了大梢门就进,”伙计答
富贵把轿车撵进院子里。
院子里到处是马粪、马尿,臭气熏天。
娇娇忙用手捂住鼻子。
院子北面一排坯屋,这是客房。
屋前有两棵梧桐树,开了花,天黑看不清,只闻到一股花香味。
东边一溜草棚子,棚内摆着石槽,是住店人喂牲口和住的地方。
娇娇打开木箱,模索着取出要用的东西来,她锁着箱子说:
“富贵、先把这兜东西拎下去。”
说完手扶辕杆从轿车上出溜下来。
伙计走过来问:
“住什么房?本店有好的孬的两种,你们住什么的?”
“住好的,”娇娇答。
“跟我来,”这伙计说。
娇娇跟着伙计进了客房。
伙计点上蜡烛,娇娇一看:
房子不大,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北墙根横着一张床,床上有铺盖,花布衬单锦缎被。
娇娇坐到椅子上对伙计说:
“来壶酒,炒三个素菜,外加两个馍馍,三碗炝锅面。”
伙计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