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很繁华,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像是条主要街道。
两旁门面很多,天黑了,门上方都挂着小灯笼。
借着灯光可看清招牌写着“铁匠铺”,“打铁铺”,“铁业铺”,“铁货加工”。
叮叮铛铛,响声不断。
“真烦死人,章丘咋这么多打铁的?”
富贵听了噪音,很心烦,自言自语的说。
“不打铁吃个吊吗?”
他话音刚落,过路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回敬他一句。
富贵回头看看,这些人满身油渍,脸皮黝黑发亮。
“看啥?你外地人好啊,轿车帷子只留这么一个‘小矮矮’。”
这人又横二霸三的说。
他把帷子上的小窗口说成是小眼眼,又把眼睛的眼发音成矮,小窗口变成了小矮矮。
这就是章丘人的口音。
富贵听了很好笑,心想:
这里人是些半舌头,舌根硬,发音哏,吐字不清楚。
怪不得人们笑话他们,肉和右不分,肉就是右,右就是肉,耳听不如眼见,我现在真聆听到了。
他看看这小子,正怒视着他,暗想:
这小子是倚着门框说话,仗着在家门上,惹不得,我不要和他斗。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我更要装个熊货,千万不能再惹事。
富贵打定主意,扬扬鞭子,喊声“打”,催着枣红马快往前走。
他们又路过刘记商行,当铺、老字号布店、便宜饭庄、食品厂、丝绸店、鞋帽店、杂货铺。
“城里卖东西的店、铺真多、就是客栈少,”娇娇不耐烦的说。
“别着急,再走走就会有,”富贵安慰她。
他们又越过包子铺,水饺店、粮仓,来到火烧铺,锅饼铺。
“别走了,进去打听、打听,别走错了路,”娇娇吩咐富贵。
“吁!”富贵喝住枣红马,进了锅饼铺。
“大师傅,附近有客栈吗?”
正干活的一个伙计抬头看看他。
说:
“再往东走四五十步就有。”
“谢谢师傅,”富贵客气的说。
他们又往前走,过了水果摊,菜市场、穷人市。
迎面飘来一股烹调味,香喷喷,直往鼻孔里钻。
“真香啊,”富贵说。
“别光闻味了,再打听打听,问问哪家客栈好?”
娇娇微笑着说。
“吁”富贵吁住马。
“老先生,”他问身旁的一个走路人。
“贵处哪家客栈好?”
这人身穿大褂,戴顶硬疙瘩帽,背后垂着一条长辫子,说话斯文,像位文人。
听到富贵问,他看看富贵,又端量一下这套轿车,然后慢条斯理的说:
“客官要住宿?”
“对!”富贵点下头。
“此处有三家客栈,头一家姓刘,中间那家姓王,东边那家姓姚。”
这位开始介绍。
“三家各有特色,不知客官喜好什么?”
富贵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正琢磨着,这位先生又说:
“是想吃、还是想喝,还是想图个痛快玩好?”
说完笑笑。
他这一问,富贵倒不敢作主了。
正犹豫着,娇娇接了话。
说:
“俺一不图吃,二不图喝,只喜欢玩,图个热闹。
先生看看娇娇,又笑笑说:
“那你们就住东边那一家吧,姚掌柜陪客周到,包你满意。”
“谢谢了,富贵很礼貌的说。
他们往东走,路过刘,王两家门前时,店家热情招呼他们,招揽生意。
富贵不理睬,继续往前撵。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姚掌柜门楼。
门前站着两位女人,涂脂抹粉,身穿绫罗绸缎,脚踏绣花鞋。
这两人见来了顾客,便妖声娇气的说:
“小哥辛苦了,快请楼里歇息。”
说着,扭动细腰,移动金莲,扑向富贵。
一个牵富贵的手,一个搂富贵的腰。
富贵那遇见过这样的待遇,心喜若狂,不知所措。
娇娇见状,忙大声咳嗽。
二女听到咳嗽声,知道他女人在轿车上,才停止了。
富贵、娇娇进了楼,厅内热闹非凡。
猜拳行令的,女人劝酒的,男人搂着女人的,尽在眼前。
“来客了,”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从楼上下来三个女妖。
她们走到富贵面前,不由分说,推着扯着富贵往楼上拥。
娇娇明白了,这是个暗窑子,专门赚男人钱的地方。
她马上喝令富贵,说:
“快走、快走,赶快离开这里。”
富贵也醒悟过来,他不敢守着娇娇玩女人,他怕有麻烦。
于是用力挣月兑开,强忍着随娇娇走出楼门。
“到王家客栈住宿!”
娇娇大声吩咐。
富贵调转马头,他们回到王家客栈。
这客栈院落很大,北面一排是瓦房,两侧是茅屋。
院中有几棵杨树,直立挺拔,长的很茂盛。
挡住了月光,院内阴森森的。
已有三辆马车停在院内。
富贵卸了马,收拾好轿车,穿上大褂。
然后陪同娇娇要了饭,订好房间。
两人就坐在堂内喝着茶,等着用饭。
时间不长跑堂的伙计把饭端上来。
他俩吃得很简单,因为中午喝了酒,吃饭又晚,肚里不饿,只喝点面条就饱了。
稍一坐两人就回到各自的房间。
富贵回到客房,往炕上一躺,腚猛得痛了一下。
这一痛使他想起了中午挨揍的事。
他躺在床上越想越气,不由大骂:
“这些王八羔子,cào你祖宗。”
他心烦意乱,无心睡觉,就爬起来走出房门。
他想到大街上逛逛,散散心,消愁解闷。
走到院门口,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矬,正在闲聊。
看见他走过来,矬子问
“哥们,干啥去?”
“心里闷得慌出去溜达溜达,”富贵回答。
“人地两生,出门有危险,”高个劝他。
“怕啥?咱单身一个,又不带银子。”
“客官,不要到外面去,城里很乱,晚上有抢东西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句。
“王掌柜吗?过来聊聊,”大个说。
“你们等着,我检查完院子就过去。”
“好了,我们等着你,”大个又说。
“刚才搭说的那人是掌柜的?”
富贵问他。
“是啊,错不了,我跑买卖常住他这里,听话音我就能辩出是他。”
“你跑得是啥买卖?”富贵又问。
“我贩卖大葱,到章丘收购了运到南方去卖。”
“你是个葱贩子,”富贵说。
“你经常出远门、那你肯定对去泰山的路很熟吧?”
“很熟谈不上,不过一般不会迷路,”大个说。
“那就好,请问你到泰山的路怎么走?”
“你想去逛泰山?”大个问富贵。
“俺不是去逛泰山,是有事要到泰山,”富贵马上解释。
“出了城门顺着大路往南走,”大个说。
“过了盘龙岗,再过梨子山,下了山往西南拐,进ru桃花峪。
过了桃花峪前面有座山,叫无影山,翻过这座山你再打听打听。”
贩子刚说完,矬子又说:
“一路净山道,你是步行还是雇车?山上有劫路的你要小心。”
“俺有轿车不用雇,”富贵答。
“那就省下盘缠了,走这段路雇车很贵,一是因为山路不好走,二是因为路上有风险。”
“谁想雇车?我给你联系,”掌柜的在黑暗处搭话。
王掌柜是一位落第秀才。
六十多岁,罗锅腰,扎着一条两拃长的细辫子,说话尖声尖气。
他来到三人面前,把手里的四个坐杌放下,然后说:
“三位都是我的财神,不偏不向,每人一个,客官请坐吧。”
说完他坐到杌子上,拿起旱烟袋,插进荷包里。
他装满烟锅,抽出来用火绳点着,紧巴两口。
然后问:
“谁想雇车?”
“没人想雇,”富贵答。
“要说雇车,”王掌柜接着说:
“这城里车很多,什么单辕的、双辕的、一马拉的、俩马拉的、人推的样样都有。”
“要想舒服体面,人抬的轿子、马拉的轿车也有。”
“真要有钱烧的慌,想花大钱摆场面、显威风,雇‘御女车’、‘逍遥车也有。”
“不过咱们坐不起,用一天要花一千两银子。”
“什么叫御女车、还这么昂贵?”
矬子问。
“那是君王、妃子做的车”,王掌柜解释。
“它车身庞大,外形壮观,双辕四马拉。”
“周围全用五颜六色的丝绸幔子围着,幔上画着飞禽走兽,仙女美人。”
“内部摆设得也很精美,龙椅凤床,床帐枕衾,古香古色,华丽奢侈,饮食用具一一俱全。”
“君王同时可与妃妾同床欢乐,又可与大臣商讨国事,批阅奏章。”
他吸口烟说:
“这御女车是在逍遥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成,比逍遥车舒服,也比逍遥车华贵壮观。”
“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看清外面。”
“立柱上挂着金铃玉片,车行时利用振动自然发出声响,如奏着优雅的乐曲。”
稍一停、他吸口烟又说:
“在车内交谈嬉笑,车外一点听不到,简直就是一座小宫殿。”
“三位客官你们说咱们敢用吗?”
“可不敢用,”大个立马说。
“一天的花费咱一辈子也挣不出来。”
“车好没人敢用,造这样的车干啥?”富贵说。
“客官你说的好,”王掌柜吸完烟磕着烟灰说。
“这是专门给王爷、君主、妃子们用的、不是为了拉脚做买卖用的。”
“这辆车很可能是君王们逃跑时遗失的,后人保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