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套好枣红马,又把娇娇抱上轿车,他晃下鞭子喊声“打”,轿车慢慢动起来。
走了一会,他们翻过岗。
下岗虽然省力、但路上也不好走。
路面坑坑洼洼,光石凉连成片。
富贵谨慎地握着刹车把,约模半个时辰后,他们下了盘龙岗,走在一条平路上。
所谓平路其实也不平、相比而言,只是没有大陡坡,路上还是凹凸不平,石块很多。
两旁的山坡上是梯田,由下往上一块比一块小,田地里有山鸡时隐时现。
梯田上面是山丘,长着松柏,绿色一片。
路两边长着很多酸枣树,荆棵、野草、野花。
红马走在这样的石路上,蹄子一着地发出铛铛响。
脖铃声、蹄子声、车轱轮的咯噔声,声声相随,嘈杂无章。
空中更热闹,燕雀、燕子飞来飞去、喜鹊也叽叽喳喳叫声不停,到处莺歌燕舞、生机勃勃。
庄稼虽然长的不好,但风景却很美、是个游玩观景的好地方。
正往前走着,忽然从山坡上飞起一群野鸽子,有百十只,黑压压的像一块云向他们飞来。
富贵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鸽子,很惊奇,就招呼娇娇,说:
“快出来看!鸽子群遮住太阳了。”
娇娇马上掀开轿帘探出头。
“妈呀,这么一大片,把太阳都挡住了,”娇娇惊呀地说。
他们看着、看着,不一会儿鸽子群飞过了轿车,太阳又露出来了。
“哎吆!”突然富贵大叫一声。
“怎么了?”娇娇急忙问。
这时富贵已趴在路上。
原来他只顾抬头看鸽子,被路上的石块绊倒了。
“摔的痛不痛?”娇娇关心的问。
“不是很痛,走走就会好的。”
“快上来、别再走了,越走会越厉害,你得歇着,”娇娇关心的说。
富贵摁住辕杆,坚持着爬上轿车。
“我看看摔着哪里了?”
娇娇心疼的又说。
“不用看摔着麻骨头了,过一会儿自然会好。”
“那我就放心了,路上就咱俩,万一你摔伤了,那可怎么办?”
“我一不会医,二不会药,只能白看着你受罪。”
“谢谢你关心俺,”富贵揉着麻骨头说。
他们慢慢往前走着,娇娇看着原野在沉思。
富贵低着头用手揉着痛处,一时他们谁也不说话。
枣红马低着头气喘吁吁的走着。
走了一会,娇娇实在憋不住了,张口说:
“富贵,你知道鸽子有多少种吗?”
“有鱼鳞、瓦灰、白脖子、全身白,”富贵月兑口而出。
“就这几种?”
娇娇又问。
富贵想想又说:
“还有雪花点、全身黑、鹦鹉脖、山鸡配、两腿白。”
“还有没有?”
娇娇又追问。
“还有信鸽,其它肯定也还有,但我没见过。”
“哪种鸽子值钱?”稍一停娇娇又问。
“要说卖钱,信鸽最贵,”富贵说。
“要说图养着玩,卖给那些纨绔子弟取乐,白脖子、鱼鳞、瓦灰也能卖个大价钱。”
“一只能卖多少钱?”娇娇又问。
“你问这么详细干啥?难道你想当鸽子贩子?”
富贵有点烦了。
“我不是想当贩子,我是想养鸽子。”
“你想想、俺前院这么大,养上一群鸽子没问题,又好玩又可卖钱,一举两得的事为啥不养?”
娇娇说出了她的打算。
“行是行,就是养鸽子要喂好多粮食。”
富贵向她解释。
“吃粮没问题,俺家多的很。”
“不怕吃粮食你就喂呗,咱管不着。”
“不想管你也要管,到时候你要帮着我养,我看你是个养鸽子的行家,卖了钱你要,我只图看着玩。”
“行家算不上,不过我小时候确实养过,对它们有研究。”
“如果鸽子生病、拉白痢、不吃食了、我知道应该怎样办。”
“这太好了,你这么有经验,我一定聘请你当专家。”
停了停娇娇又想起了什么,拍拍他的肩头又问:
“你养鸽子发财了吧,卖了多少钱?”
“俺养鸽子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偷人家的粮食吃。”
富贵笑笑说。
“这是咋回事?”
娇娇纳闷的问。
“你不知道?”
“俺真不懂,”娇娇认真的说。
“我不想告诉你真情,这是不光彩的事。”
“说说吧,我不告诉别人。”
娇娇搂着他的脖子哀求。
“好,我说,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
“不过我说了你夜里要叫我干干,”富贵提出条件。
娇娇听了笑笑,用手指着他的头说:
“狗改不了吃屎,行,我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还吻了一下他的脸。
富贵高兴了,开始说:
“我把鸽子养大后,过麦、过秋时不喂它,饿着把它们放出去。”
“鸽子饿就到处找食吃,它们看见谁家的庄稼熟了,就拣那饱满的啄着吃,鸽子吃饱了肚子就飞回家歇着。”
“这时我就喂它们石灰水喝,鸽子喝了石灰水就翻胃,统统把胃里的粮食吐出来。”
“我把这些粮食放在清水里洗好了再晒干,这样就能吃了。”
“你小子真贼,不出大门就偷了人家的庄稼。”
“我不是贼,是穷逼的,你没听说吗?做贼养汉穷逼的,好了年景改脾气。”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活命嘛。”
“说的也是,不这样就得饿死。”
娇娇第一次附和着富贵说话。
“就这样,”富贵接着说:
“我养的这十几只鸽子一天能给我偷回二三斤粮食。”
“你真有一套,”娇娇赞扬他。
枣红马顺着这条弯曲的平道又越过两座小山丘。
上坡下坡穿沟翻岑,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一片开阔洼地。
这块洼地方圆有四五里,被山包围着。
因为平坦,大概土壤也好,种的全是麦子,小麦长的也很好。
南风一吹麦浪滚滚,如果不看周围的山像是走在平原上。
“这麦子长的不赖,”富贵说。
“不次于咱那一代,是块麦子囤。”
“走了这段路、就属这块麦子长的好,”娇娇也夸奖。
“好是好就是缺水,如果再饱饱的浇一遍水每亩还能增产五十斤。”
“麦芒都黄了,再浇也白搭。”
娇娇不同意富贵的说法。
“种地你是外行,不如咱,现在浇水叫灌浆水,对增产很重要。”
“灌浆水是麦子刚谢花时浇的水,现在麦芒都黄了,还叫什么灌浆水?”
娇娇反驳他。
“这不是真熟,是缺水干的,”富贵又狡辩。
“不信你回家看看你地里的麦子。”
“别犟了,你敢打赌吗?我真回家去看看,”娇娇说。
富贵料知娇娇不会真回家去看,就故意将她。
“打赌就打赌,你不回去不算人。”
“不算人我算你妈可行。”
娇娇不示弱转着弯又骂他。
“俺没有妈。”
“没有妈我给你找个妈。”
“找个妈俺也不要。”
“夜里我看你要不要,夜里不叫俺妈,你甭想操俺。”
娇娇这话唬住了富贵,他为了夜里的美事,不敢反驳了。
轿车越过麦子囤,又爬了两座小山,来到一座大山下,大概这就是梨子山。
这座山很高,山上一片绿,山半腰有成群的鸟儿飞来飞去,上钻下滑。
山顶上还盘旋着几只山鹰。
他们顺着路慢慢上了山。
山路是弯曲的,一会儿向东拐一会儿向西拐,曲里拐弯着向山顶伸延。
路两旁全是梨树,一排排一行行立在山坡上,枝条上挂满小梨子。
透过树缝望进去,有人正在里面忙碌着,看样像施肥,又像除草修枝,隐隐约约看不清。
在梨行小路上,还垒着几座小石屋,可能是主人看护用的。
“梨树真多,满山都是,”娇娇不由的说。
“怪不得叫梨子山!名副其实、没起错山名,”富贵接上一句。
“可惜咱们来的不巧,”娇娇说。
“如果梨花盛开的时候来,那有多美呀!”
“满山遍野白花花一片,花香浓浓醉倒人。”
“花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看果子成熟期。”
“浅黄色的梨子又甜又脆生,咬一口小白梨满口水,吃一口沙糖灌,能甜掉牙,那多解馋。”
富贵越说越馋,嘴里直冒馋水。
娇娇也馋了,不自觉地咽口吐沫。
“看梨子成熟要在八月里来,”娇娇说。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乱上集,要想吃梨八月来才是时候。”
“只要你进了梨行,主人就随便让你摘,管你个饱,管你个够。”
“你来过吗?”富贵问。
“我也没来过,是听俺村一个水果贩子说的。”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别听那人瞎咧咧。”
富贵说完扬扬鞭子喊声“打!”催枣红马爬大坡。
这坡很徒还是光石凉路面,右边高左边低,富贵很担心,赶紧抱牢辕杆。
他怕枣红马蹄子打滑时趴下。
娇娇也看出了门道,她不敢坐在路低的这一边,他怕翻了轿车。
急忙坐到轿车那一边,尽量使轿车平衡重。
富贵大声吆喝着枣红马,仔细观察着路面,谨慎的指挥着马慢慢往上爬。
大约走了有半里路,好容易爬上了这个大斜坡。
富贵长叹一声,娇娇连呼几口粗气,他俩这时心情才放松了。
上了坡、向右拐,顺着梯田堰有一段石子路。
富贵按一下里辕,蹭一下跃上轿车,他有些累了,想歇歇。
“富贵,这山路太难走了,多亏让你撵车,如果俺那老东西来了,就坏事了。”
娇娇开口说。
她说的老东西就是指的赵有福。
“他撵车太离把,在平路上都错不开辙,别说在这山道上撵车了。”
“如果是他在这路面上撵车,还不吓的叫了妈,跪下给枣红马磕头也过不了山。”富贵耻笑他说。
“我讨厌他,看不惯这种男人,没能耐。”
“看不惯也得看,难道你还想嫁人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有啥能耐?”
“我这么好你不想嫁给我?”富贵及试探又逗她。
“谁愿意嫁给你个穷光蛋,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俺嫁给你喝西北风?”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和我玩?”
“阔小姐开窑子、不图钱图舒坦。”
“原来如此,你是图舒坦,俺可吃亏了。”
“你吃啥亏?你逛窑子也要花钱,谁家那玩艺让你乱捣鼓?”
“俺又分文不要你的,你咋能吃亏?”
“不吃亏就沾光,夜里你让我再沾光吗?”
“那要走着瞧,看你听话不听话。”
“我一定听话。”
富贵说完伸手模一下她的脸蛋。
“别闹了,好好看着前面,”娇娇提醒他。
富贵往前一看,前面一簇酸枣树挡住了去路。
枣红马突然也咴儿咴儿的叫走来,轿车停住了。
富贵跳下轿车走到跟前一看,“妈呀!”原来酸枣树下面是一条很深的山沟。
有几十米深,壁上长满荆棘、野草、山花、小树,半空还有鸟儿盘旋,太可怕了。
富贵吓的心惊肉跳,心想:
如果不是枣红马自动停住,万一撞下去,后果真是不敢想。
原来这条路是顺着梯田堰向南拐了,是个九十度的大急弯。
枣红马看不见路,才自觉停住。
富贵急忙退回来,抓住马嚼链,拽着马头,紧贴着梯田石墙,慢慢的把枣红马拐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