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礼早早回家,看了一眼母亲,就准备去找大哥。这几天他看母亲一天不如一天,感觉母亲离大限已经不远,所以每天都回家来,以防母亲突然离去给他手足无措。
最让他心烦的就是母亲死后的葬地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当年父亲去世时,正赶上过生活关,别说找一块好一点的地方,连找人抬出去把尸骨埋了都是很困难的。幸亏有乡亲帮忙,父亲的总没有抛尸野外,暴露于烈日之下风雨之中。现在条件好了,母亲特意交代,要他如论怎样,都要给自己选一块好地方,把父亲也迁过来,他们要到一块去。
母亲告诉他说,有一段时间老梦见他父亲来到身边对她说,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地势低洼,湿寒阴冷,全身很不舒服,要他告诉儿子,给他找一块向阳温暖的地方。
他开始很不相信母亲的话,以为是母亲闲着没事干,想着父亲就想到这件事情上去了。所以嘴里答应着,也并没放在心上,可后来经不住母亲再三唠叨,就亲自去葬着父亲的地方查看,果然发现那地方确实太低洼寒冷了,夏天的日子里都没有多少阳光可以照到。心想,也许母亲说的是真的,他可能真的做了这样的睡梦。
于是,就暗中留心,观察哪一点地方适合选作茔地。正巧有天遇到一人,自称是通晓阴阳五行,专门给人家看风水选阴宅。那人是来乡上办事的,两人无意中谈到了此时。徐礼看看屋外并没有人,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向来人请教自己父亲葬身的地方可否理想。
那人大声说,阴阳五行这是一门深奥的科学,连国家许多重要的建筑选址都要讲究的,他有什么可怕的呢?徐礼吓得恨不得上前捂住那人的嘴。说现在不提倡看风水选阴宅,毕竟是偷偷模模干的事情,自己尤其是国家干部,怎么敢大张旗鼓的招摇行事。
来人听了徐礼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里,答应到他父亲的坟地去看看。
后来徐礼带那人悄悄回家,让大哥带人去父亲的坟地查看,回来时说,那地方果然地势低洼,出水不通,后无靠山前无照壁,根本没有选作阴宅的条件。
徐礼又让大哥带着他去附近的山上寻找风水好的地方,结果就选中了宋玉山家的那块耕地。他自己不便出面,又让大哥去跟人家商量,把那块地兑换过来,没想到宋玉山竟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他听了心里非常生气,可明知现在不是他生气的时候,还得想办法把那块地尽快兑换过来,装宝瓶定四角,得提前把一切安排好。要是等到老母亲头放在地上,再去办理就来不及了。
今天他早点回来,就是打定主意,要是大哥事情还没办成,那就只好由自己出面,悄悄去一趟宋玉山家,多说一些好话,实在不行,那怕让他用自己的水地兑换也认了。
他刚要出门,就见大哥叼着烟袋走进来了。
“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还没等大哥坐稳,徐礼就急着问。
“晓海没告诉你?”大哥并不急着回答,却这样反问。
“他能告诉我什么,我还没见他人呢?”徐礼又急着说,“你先说说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吧。”
“哦,晓海还没放学呀。”大哥好像故意要让他着急,跟他卖关子,他心里早就更不耐烦了,但也只能忍着。“嗯,他们是答应了,但详细情况我不知道,还是等晓海来了再听他说吧。”
“怎么要让他说呀,不是你去商量的吗?”徐礼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对,还真不是我商量的,是晓海昨晚上去跟人家说定的。”大哥抽了一口旱烟说。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卷烟放在茶几上,示意大哥抽卷烟,“这小子,他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没见我为这事着急着吗?”
“嗯,昨晚上我在巷道里碰上他,说了这事很难办,宋玉山不答应,他说他去试一试,结果快半夜时他才回来,看来喝了不少酒,只给我说了一声事情搞定了,详细的情况也没给我说清楚。”大哥抽出一支卷烟点燃了。
“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又是酒后的疯话,我看不一定相信。”徐礼不愿相信凭着儿子晓海的那点关系就能把事情搞定,却又盼着这是真的。
好不容易等到晓海放学回来,还没等他放好自己的包,爹就劈头问他:“你昨晚上去了宋玉山家?”他不愿提宋喜来这个名字,认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大人们办的,不关乎小子们的关系。
“嗯。”晓海简单地回答。
“说说你们到底怎样说定了。”爹仍然板着脸,看不出他高兴的样子。
“哦,人家宋喜来爹听说我女乃女乃快不行了,就答应把那块地兑换给我们了,让我们去做阴宅啊。”晓海说。
“看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谁让你说出就是女乃女乃不行了,才要兑换他家的地的,你这不明显是打着我的旗号办事的吗?”爹显出极为不高兴的样子。
徐晓海万万没想到父亲会不高兴,如在五里雾中,不明白所以。“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嘛,大伯父对我就是这样说的呀。”
“哼,事情是这个样子,可我们也不能就说是要为女乃女乃选阴宅才兑换人家的地的,你就不会动动脑筋,把话说的含蓄一点。”爹看着晓海说,“也不知道你书读到哪去了,连话都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晓海看了大伯父一眼,委屈地说:“事情明明是这样,要不是听说女乃女乃快不行了,人家还不愿兑换给我们呢。”
大伯父说:“好啦,不论怎么说,还是晓海能行,我跑了几趟都没办成的事情他一趟就说定了,不论是看谁的面子,总是晓海办成的,你也就不要再埋怨孩子了。”又对小海说,“说好了要用我们的那一块地兑换吗?”
“当然是山上的旱地,他说只要地亩一样,路途一样,我们愿意给那一块,他们都行。”晓海说。
“嗯,太好了,这样就好了。”大伯有点高兴地说。
他爹不屑地看了晓海一眼,“嗯,这件事那就这样定了,今天晚上你和大伯再去他们家一趟,把事情定下来,把我们要给的地也说定。”又对他大哥说:“你一定用你的那块地去兑换,我再把地悄悄给你,这样别人看来是你出面,给我们家族选茔地,不是我一个人在办。”
大哥答应着:“知道,你都说好多次了,我还会忘记吗。”
晚上晓海又和大伯去了宋喜来家,按他爹的安排把事情说定了。他爹又让大伯请来那个懂得阴阳五行的人,就在那块兑换过来的地里埋下宝瓶和方砖,定下了阴宅的位置和大小,才长出一口气。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办的。
其实这次晓海能够这样轻松把兑换土地的事情说定,宋喜来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当天晚上,晓海和党进成来到宋喜来家,邀请喜来父亲跟他们一块喝酒。
当晓海提出兑换土地的事情时,起初喜来父亲还是决不改口,要求晓海他们家拿出水地交换。
宋喜来问晓海:“你们要兑换什么地,说了半天我还没明白。”
“哦,是这样的,最近我女乃女乃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要放命了,可她一直要我们给重新找一块墓地,说她去世以后,把我爷爷也迁过来。我大伯父和我爹就看上了你家的一块旱地。想跟你家兑换的。”晓海举着酒杯说。
“噢,是这样呀。”宋喜来跟他碰了一下酒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晓海又斟满酒杯,推到党进成和宋喜来父亲面前,示意该他们两人喝酒了。
宋喜来打断他的话,问他爹:“哦,你是要用我家的旱地兑换他家的水地吗。”
“嗯,我们家那块地虽说是旱地,但离家近,道路方便,只要好好操心,绝不比水地产量低的。”他爹喝下酒说。
“哦,要我说,你还是就用他家的旱地交换吧。”喜来对父亲说。
“这些你不懂。”喜来爹看了喜来一眼说。
“嗨,爹,你看现在晓海女乃女乃快不行了,人家才求到我们家的,先别说不看我们的关系,可你这样做了,以后别人会说我们的,说我们这是乘人之危,用旱地换取人家的好地。”喜来耐心地对父亲说。
他父亲低头不语。
党进成也在旁边帮忙,劝说喜来爹。
“还有一点,你看我们家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人,现在晓海爹他是乡长,我们以后用得着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今天做了这样的买卖,以后我们怎么好意思去求人家呢。”宋喜来给徐晓海挤着眼睛,意思是这话只是说给他爹听的。
党进成和徐晓海马上随声附和。徐晓海还拍着胸脯说:“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爹的事情,我一定让他帮忙的。”
这样,多亏喜来说话,他爹才最终答应的,要不然,凭谁说也可能不起作用。
可是这些情况,徐晓海是万万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