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碧玉 094:酒酣耳热惊魂处

作者 : 四喜包子

叶道方一向重礼节讲规矩,虽然是邻居,仍是正儿八经的下了请柬,锦颜送过去时,杜四方不在,杜陈氏答的也模棱两可的,后来再去见陈景望时,他却一口应下,说到时大家都会去。

锦颜从杜府出来,就想杜陈氏这样儿,倒像是还不知陈景望的意思,所以不敢答应似的,怎么就能畏惧成这样子?心里琢磨着,一推门就是一愣。没想到赶巧了,刘大叔两口子,也瞅着今天来了。

叶林氏在乡下待惯了,哪家都是熟人都能拉几句,乍到城里,左邻右舍都不认识,杜府虽近,走的勤的也只有一个陈景望,正觉着憋闷。一见着他们,便是大喜,拉着刘秦氏唠叨个没完。刘秦氏听得他们要请客,把手一洗,就跟着张罗。她在家里本就是一把好手,什么活计都利利索索的。这一帮手,叶林氏便觉着轻快许多,让了两句,也就由她。锦玉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显了怀,弯腰蹲下都不方便,也不愿见人,见有人帮忙,便缩回屋里去了。

叶家自从搬过来,便把西北角的耳房当了外灶,锦颜在外头压水,只听着两人在里头呱呱啰啰,说个没完,有点儿好笑,对刘大叔道:“大叔,你们本是来当客呢,结果倒叫我婶干活儿。”

刘大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笑道:“这有什么!瞧你这丫头,才进了城没几天,就生份了。”一边叫甜儿:“丫儿,别往那儿跑,留神马儿撩蹄子踢你!”

甜儿本就离那马不近,一听之下,又远了些。却又觉得稀奇,一边退后,一边眼睁睁的瞧着。正巧叶锦念和阮凤栖,不知去了哪儿,正脚步匆匆的进门,一边还谈着什么。甜儿这一退,就直撞到了阮凤栖身上。

她穿着大袄,厚厚的像包子一样,两下一撞,站立不稳。便要扑在地上,阮凤栖急伸手抱住,甜儿正玩的双手都是泥巴,往前一抱,便在他的袖子上留了两个小小的手掌印儿。

甜儿吓了一跳,知道是闯了祸,看了看他,张着小嘴犹豫要不要哭。刘大叔早一眼看到,赶了过来,不住道歉,阮凤栖含笑向他摆手,示意无妨,一边就蹲下来。笑道:“小妹妹,我们来瞧瞧,你画了个什么?”

甜儿一愣,眨了眨眼睛。便忘了要哭的事儿,阮凤栖笑吟吟的拉了拉袖子。笑道:“这是两朵花儿么?”

不得不说,阮凤栖这笑容温暖和煦。的确是老少通吃,甜儿便笑眯了眼,伸手抓着他袖子,女乃声女乃气的道:“这是两朵桃花,明年接两个大桃子,你吃一个,甜儿吃一个……”

阮凤栖失笑,又说了两句,这才站起来,甜儿犹拉着他衣袖说个没完,他听的笑出来,便又蹲下同她说话,虽然是对着小孩子,也并不敷衍,有一句答一句。

锦颜倒没想到这么清冷的人物,对小孩子倒有耐心,看他雪色袖子上已经污了一片,他却全不在意,瞧着眉眼带笑,倒似乎很开心似的。也不由一笑,过去拉了甜儿过来,拍净了她身上的土,帮她洗净了小手,给她拿了个糖麻花吃着。

一边忙活着,杜家的人和陈家兄弟也都到了,在屋里略坐了一坐,陈景澜便出来了,往廊下一坐,没精打彩的模样。再等了一会儿,杜清弦也出来了,看了看院里。

锦颜今天是主人,不好不理人,便迎上两步。谁知她却一转头当没看到,凑过去拍了拍陈景澜的肩,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出去转转?”

陈景澜道:“我哥不让……”

怪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没露面,原来是被陈景望禁了足。想想上回大家一处说笑,还是他口口声声叫“玉姐姐”、“颜妹妹”那回,也是杜清弦初见叶锦念发花痴那回,想来这姐姐妹妹的话头,应该是陈景望吩咐他的罢,也不知他哪一点儿做的不对,叫陈景望不满意了。怪道陈景澜上次来行拜师礼,从头到尾,眼皮都不敢抬。

锦颜定了定神,反上前笑道:“陈小哥儿,怎么不进屋喝茶?”

陈景澜耷拉着脑袋,道:“我在外头透透气。”

锦颜便另端了两杯茶出来,递了过去,陈景澜看热气腾腾的,便接了,握在手里,杜清弦撩着眼皮,待接不接的样儿,锦颜也懒的理她,随手一放,笑道:“小哥儿,你们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么?”

陈景澜便有点心烦似的,把那盖碗弄的嗒嗒响,道:“不回了。”

锦颜一笑,“果然是表兄妹感情好,连过年也舍不得分开。”

陈景澜切了一声:“什么表不表的,小爷不稀罕!要不是……”

“景澜!”

陈景澜吓了一跳,急站起来,垂了手,陈景望正四平八稳的从屋里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瞥了锦颜一眼:“聊什么呢?”

陈景澜便有点儿慌,道:“不过是闲聊。”

“是么?颜儿好兴致。”陈景望含笑转头,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不知闲聊些什么,我也来听听,可成么?”

锦颜道:“公子请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走开,心想随你们狗咬狗,关我甚么事啊!

今天人虽不多,还是分了个男席女席,男席加上刘大叔是七个人,用了张大八仙桌,快到午时时,锦颜进屋瞧了瞧,桌上碗筷已经摆好了,锦玉正用绢帕,细细的抹着白瓷酒杯。锦颜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来回瞥了几眼,也看不出有甚么不对。看院里陈景望兄弟俩和杜清弦都不在,不知去了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阮凤栖打了个眼色。

抽身出来,才在廊下站了一站,便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道:“颜儿找我?”

锦颜回头向他一笑。阮凤栖便道:“怎么?”

她下意识的看看左右,阮凤栖向她点头,她才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甚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却又不知是什么。”

阮凤栖沉吟了一下,道:“我会留意的,你放心。”

锦颜有点苦笑,低低的道:“拜托了!”他便一笑,极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进去。

…………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锦颜帮着叶林氏把菜摆了上来,虽然不像杜府那么奢华,却也十分精致,香气扑鼻。主客几人谦让着入了座,叶林氏也招呼着杜陈氏几人坐了,锦颜只觉心一直悬着,不由自主的往那桌上瞥了几眼,借着窗口的一线阳光。只见白瓷酒杯上碎碎的光芒一闪。

锦颜心里头咚的一跳,猛然想起之前在杜府,闵正音拿着一块帕子,反反复复的擦拭一只酒杯,还对着阳光看了几眼。

难道他是在示警?难道陈景望会在杯子上下毒?一念及此,猛然站了起来。锦玉坐的近,吓了一跳,问:“丫儿?”

锦颜急定了定神,正好甜儿怕生。正偎在刘秦氏怀里缠磨,她便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想起来房里有个玩意儿。我去拿来给甜儿妹子玩,也叫婶子吃个安生饭。”

也等不及旁人答。一转身便出了屋,心里急的火烧火燎。叶道方他们已经入了席,叶道方今个是主人,交待过几句门面话,大家便得吃酒了,要生个什么法子让他们不沾呢?难道装病?可是叶锦念本通医术,阮凤栖和陈景望,看起来也是个中高手,而且装病这种事,先就绊住了自己,要怎么去桌上看视?

一眨眼的工夫,便出了一头的汗,一出门冷风一扑,脑子瞬时就是一清。也来不及多想,从外灶里拿了半根燃着的茶,抱了一抱干草,走到外头,那马儿一直养在院角,叶林氏拿藤编了个架子,围了起来,隔了风,草一扔进去,就慢慢烧了起来。

锦颜飞快转身出来,先去自己房中,拿了个绑头发的络子,算是给自己圆谎,一进了屋,看叶道方仍是洋洋的说着什么,心里就是一定,深觉着他这个唠叨的毛病也有好处。

把络子给了甜儿,逗了两句,看叶道方说的差不多了,举起杯来,外头的马儿却一点声音也没。锦颜急了,随手抓起平时煮茶的壶,走过去两步,笑道:“爹,这大冷天的,我煮些茶给大家喝,可好么?”

杜清弦哧笑了一声,陈景望回头笑道:“颜儿,这请茶可是逐客呢!”

锦颜急陪笑道:“对不住,我真不知这个……”

陈景望笑道:“不防事,我知道颜儿没这个意思。”

锦颜吭哧了一下,正想着再找句什么话儿说,却见阮凤栖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与陈景望面对面坐着,不好做甚么眼色,便只是这么瞧着她,神色十分宁定,锦颜不知为什么心静了些,笑道:“失礼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外头马儿惊嘶一声,然后一阵子噼哩啪啦,不知冲倒了什么东西,满座都是一惊,叶道方道:“念儿,去瞧瞧怎么了?”

叶锦念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陈景望道:“倒像是马惊了。”一边也站了起来。

两人这一开门,便见马儿尾巴上带着火,满院乱窜,这下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着几个女客,都拥到门口去看。锦颜飞快的扫了一眼,看桌上酒壶是自家酒壶,杯子也是自家的杯子,既然大家都喝,那肯定不是酒的问题。

也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把叶锦念和陈景望的杯子对调,一转身,把叶道方和杜四方的杯子也调换了,正要再去调换阮凤栖和陈景澜的,外头阮凤栖已经约束了马儿,众人一边说着话,便转回身来。

锦颜只得做了个若无其事的样儿,退了回去。提心吊胆,脸上又不敢露出半分,看那桌上一直风平浪静,才渐渐的放下了心。

耳边杜清弦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又埋怨弄脏了裙子,又嫌屋里有臭味儿,又嫌小孩儿家呱噪,刘秦氏紧紧掐着甜儿的手腕子,低着头,憋屈的都快哭了。

锦颜一皱眉,看了那桌上一眼。刘大叔本来就老实,不惯同人打交道,杜四方又是极端严的人,架子摆的十足。阮凤栖虽然和善,却不擅打圆场,陈景望八面玲珑,却不会用在他身上。瞧着他简直坐立不安。

锦颜有点儿气。可是今个她是主人,要是话说多了,反显得失礼,定了定神,便从旁边拿过酒壶,先给杜陈氏满上,又给刘秦氏也满了,叶林氏虽一向量浅,也倒了一杯做个样子,嘴里圆承了几句。转头便向杜清弦道:“杜小姐,难得今个大驾光临,我替我娘,敬你一杯。”

她说敬是谦词,其实虽然杜清弦是客,可是两人是平辈,她又明说了是替叶林氏敬客,这个敬字,但凡懂点礼数的人,都会道句不敢。偏偏杜清弦只是一脸嫌弃的擦拭杯子,好像嫌杯子脏,也不答话。

锦颜反笑了,心说我跟个草包生甚么气……便道:“若是杜小姐不胜酒力,那随意就好,锦颜先干了。”

给长辈满酒,是不需要陪喝的,但敬酒却得先喝,锦颜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过礼数尽到就完,喝完照了照杯,正想再去同刘秦氏搭话,谁知杜清弦便恼了,道:“你当我不敢喝么?”

锦颜道:“杜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来?这又不是赌酒,喝不喝,全在杜小姐,我怎敢说什么?”

她这话,本来无心挑衅,可是杜清弦许是想到了上次赌琴,怒道:“喝就喝!姑女乃女乃今个要是输给你,我跟你姓!”一仰脖子便喝了下去。

锦颜噗的一声便喷了。这话说的粗俗不堪,声音偏还挺大,满屋的人都听的清楚,现当着她自家娘亲,她这是称的哪一门子的姑女乃女乃?而且还有杜四方在,她要跟叶家的姓,岂不是等于打自家老爹的脸。

屋子时瞬时就是一静,锦颜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万万不可,你我皆有父母在堂,兹事体大,杜小姐这话,我先替家兄拒了罢。”

杜清弦的脸顿时就绿了,她一句话出口,本就后悔,锦颜这话一答,倒像是她向叶锦念求亲似的。一时憋的脸都红了,却不知要怎么反驳。

锦颜瞧着情形尴尬,正想见好就收,却无意中瞥到那席上的陈景望,正转回了身,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一对眼眸,黑的像看不到底一般,心里便是一惊。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陈景望忽然对她一笑,转了回去,悠然笑道:“弦妹真是太直白了,颜儿偏又太实在,这些事,倒是顺其自然的好……不如我再敬伯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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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断更的,真的,是大姨妈太凶残了……她每个月都来,而且老不走,乃们都懂滴……飚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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