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玉回了府,先行梳洗一番便换上了流彩银丝荷叶裙,黑发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地挽了个髻。柳嬷嬷瞧着太素了,便又插了一支细花紫月钗在她头上,端详一番方才满意地笑了说:“平日里也不要素过头了。”
彦玉微微一笑,说道:“在自家院子里,随意一些的好。”
因着刚才宴席上并没吃什么东西,回到院子里惠娘便忙活起来,此时已经可以摆膳。彦玉稍坐了一会儿,便让传了膳。
柳嬷嬷帮着布菜,等彦玉吃完又递上湿帕擦手,嘴上也说道起来:“小姐日后可要仔细着那王家,瞧那王夫人的意思许是有所图呢。”
彦玉早就瞧出来了,听她提醒,也是一笑:“这该着急的都不慌,我们也就不要操那份心了。”说完就站起了身,“这彦府也不是人想来就来的。”
看彦玉心里有了警醒,柳嬷嬷松了一口气,红霞又说道:“那林姑娘看着姿色真是比五少女乃女乃差远了,可那五少爷眼珠子都要贴人身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彦玉瞥了她一眼,说道,“这王五郎可不笨,不过这林姑娘聪明罢了。”说完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捧了棋谱到一边榻上研究。
那一头,穆妙姗也是不急不躁,倒是夏蕊听了急的跳脚。若是真让老爷续了弦,这官家的大任岂不是就到了别人手里,自己又是二夫人的人,到时候如何提和丁管事的亲?于是便耐着性子跟穆妙姗提主意,穆妙姗虽不言语却也听了进去。
春玲立在离夏蕊两方砖的位置,听她说的口若悬河,当真是为二夫人着了急的模样。
“行了。”穆妙姗越听越过。毕竟大宅里女人之间的争斗都是放不上台面的,阴狠之术比比皆是,没有人比她更深知这一点。但夏蕊这么大喇喇地提着坏心眼的主意。却是让她心里不适。
夏蕊也知自己说的露骨了,便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句句出自真心,一心想要为二夫人效力。”打量了一下穆妙姗的神色。她又说,“二夫人不在意那个名分,可也要为小少爷想想啊。”
提到彦沧,穆妙姗有一些动容,也只是说:“这事容老爷回来再做商讨,沧儿呢?”
秋莱去请了周妈妈过来,听彦沧睡着了。穆妙姗面上带着笑说:“有劳周妈妈了,如今沧儿确是乖巧了不少。”
比起她以前带的皇子公主,彦沧不知道要听话多少倍,周妈妈省心,自然照顾有加。思量一番又说道:“二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小少爷是个有福的,二夫人待他好就不说了,这小姐对他也是一颗真心。”
这话一出口,穆妙姗脸上的笑就淡了一分,端起茶吹了吹说道:“周妈妈这话说的可真有趣。玉儿是沧儿的姐姐,血浓于水,待他好也是应该的。”
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却用血浓于水来形容。周妈妈品出了穆妙姗的意思,便不再做声。
穆妙姗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盏,又问了几句彦沧平日里的习惯,细细地打量着周妈妈的神情。见她说起彦沧眼里流露着自然的柔和,便放下心来,又叮嘱了两句,就让他退下了。
夏蕊忍不住又说道:“这周妈妈可真怪,不过去过几趟姑娘的院子便替着姑娘说话了,二夫人,这人不得不防啊。”
“我也乏了,都退下吧。”穆妙姗静坐了一会儿,便走到书桌前书信一封。
周妈妈回了房,心里有几分不安,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确是唐突了。转念又想小姐虽是嫡出,但如今老爷不在,夫人早逝,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想着背脊便是一凉,心里多了几分惋惜。
日前彦沧来了这边就迷上了玩泥巴,周妈妈带了这么久的孩子,深谙收放有度。便暗地里惯着他,并不让二夫人知道,才导致那日杨氏对彦沧态度有变。
事后穆妙姗便指责了她两句,但都念在她兢兢业业照顾少爷的份上作罢了。
这事被彦玉听说后,让人从湖边筛了些细沙,晒过后又用大锅翻炒装进盒子里备着给彦沧玩。周妈妈便领了彦沧来了两趟,发觉这位小姐并非只做表面功夫,确是对彦沧照顾到了极点。
对满手泥巴的彦沧也不嫌弃,还会抱在身上用脸贴贴他的额头。
即便是周妈妈,也未曾见过哪个姐姐对庶出的弟弟这般好。又想着二夫人平日里叮嘱自己要少带彦沧来这院子,免得有个好歹,便觉得她是多虑了。这才替彦玉说了两句话,倒是惹得穆妙姗心里一阵怀疑。
这一头彦玉也睡了午觉起身,看着之前摆好的棋盘有些出神。
绿苹走进来,行过礼问道:“小姐,您晚上想吃些什么?”
彦玉托着下巴,食指在面上轻轻点着,说道:“弄两个爽口的小菜便是,再让惠娘做道栗子茯苓枣粥给少爷那边送去。”听闻这两日彦沧有些打嗝,这粥健脾和胃,最是适合两三岁的孩童,正好起了作用。
听送去的人说少爷吃了一大碗,彦玉嘴边带着笑,便让传膳。
晚上穆妙姗在湖边摆了桌,让彦玉一起去赏月,彦玉也正觉得无聊便也去了。
湖边夜风凉爽,一轮明月将圆未圆,皎洁的月辉洒在湖面上,看上去宛如银沙满湖。空气中带着荷花的芬芳,配着几声不甘寂寞的蛙鸣,静中有洞,确是舒坦。
瞧彦玉来了,彦沧便从小凳上跳下来,小跑着往彦玉身上扑。
彦玉蹲,险些被小家伙冲地翻了身,倒也不恼,只逗得他咯咯直笑。
穆妙姗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周妈妈,便起身说道:“玉儿来了。”
“姨娘。”彦玉点点头,拉着彦沧回了座。
彦沧有意表现一番。便把从彦玉那里学的儿歌又蹦又跳地演示了一遍,活泼到了极点。便是几个丫鬟婆子也被逗得捧月复不已,直说小少爷有才。
彦沧听了洋洋得意。表演欲更加强烈,倒让这个夜没有太冷清。
等彦沧累地睡着了,穆妙姗将他抱入怀中轻轻拍着。抬起头笑看着彦玉说道:“如今沧儿也是越来越皮了,平日里若是扰了你。还望你多担待些。”
“姨娘说的哪里的话,我挺喜欢弟弟的。”彦玉说着用签子插着水果吃,嘴里嚼的咔嚓作响,提醒道,“姨娘,湖边风大,还是抱了弟弟回屋去睡吧。”
穆妙姗这才回过神来。因着彦玉的两声弟弟,心里微动,又问道:“你父亲也出行了一些时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要告诉他?姨娘明日写了信,便派人送过去。”
说起来彦玉还真没什么事,至于那个林姑娘,向来穆妙姗自己都会提,便摇了摇头。
穆妙姗将彦沧递给周妈妈,起身欠了子:“玉儿记得也要早些回去歇息,夜里风大。可别着了凉。”
彦玉嗯了一声,等她们一行人走了,便将桌上的水果分给了同来的几个丫鬟。想着柳嬷嬷年岁大了,便让她先行回去歇着。柳嬷嬷不放心。彦玉便让她坐着陪。
这哪有跟主子同坐一桌的,柳嬷嬷说什么都不肯,倒是闹得彦玉无奈。
恰巧蓝月走了过来,凑到彦玉耳边说是丁二回来了。彦玉便起了身,带着大家回院子,又吩咐柳嬷嬷先去歇着,这才唤了人进来回话。
顾不上换衣,丁二便进门隔着屏风给彦玉行了礼,又说道:“姑娘吩咐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说完将怀中的一个信封递给了一旁的粉墨,偷偷看了一眼屏风里又低头说道,“那位大人说,姑娘无需担心,更多的信里自有交代。”
这信正是翠竹轩的老板吴优写来,原是彦玉担心自己到了别苑里顾不上那头生意,便让丁二代为传信。一目十行看过回信,彦玉欣喜地拿着同信一起放在信封里的一百两银票瞅个不停。
原是这半个月里当真按彦玉所说先是免费赠送,调够了大家口味,吴优才将新菜色推出,自然获得了满堂喝彩。这才一周的功夫,进账便比往日翻了倍。
然而彦玉深知这也是顾客的猎奇心理起了作用,如今看着有钱赚,可这日后就说不准了。而这一百两银票里,依着之前的说法,她只有十两而已。不过为了方便,吴优便先行预付了之后的。
不动声色地收好银票,彦玉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路上耽搁了?”
“小的回来这么晚,当真是事出有因。”连着赶路,丁二已是热的满头大汗,此时跪在地上,汗直往地上滴。
红霞在一旁看了,便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了他:“且擦擦吧。”
彦玉这才想起他一路应该是辛苦了,便让他坐着回话,又让红霞给他端了杯凉茶。
做惯了跑腿的活,丁二何时受过这般待遇,手上的帕子带着一股幽香,让他舍不得擦了自己这满头大汗。红霞只当他是看不上自己这条帕子,便沉了脸,低声说道:“难不成我这帕子能看出花来?”
丁二谢过彦玉,慌不迭地擦了汗,又喝了茶,舒坦地出了口气。看白白净净的帕子上被自己擦脏,丁二有些过意不去,多看了红霞一眼,却是不敢多说,只将自己下午无意中打听的事说了出来。
原是杨氏醋意大发,有心揭穿自己夫君和林婉月私相授受,便找了大夫来传话。那大夫本也不肯,收了诸多好处,自然实诚地做起事来。仅一个下午,便把事传了出去。说是王五郎同表妹旧情复燃,还在自家院中行了不苟之事。
杨氏把林婉月泼了污水,心里畅快,回到房里自是做什么都很顺心。白嬷嬷心里有些发悚,便问了杨氏几句。杨氏自幼被她带大,自然对她深信不疑,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
白嬷嬷听完就吓得跪子,直说:“我的姑女乃女乃,您这可是糊涂了。”
不明所以地瞧了白嬷嬷一眼,杨氏又说:“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姑女乃女乃,您这可不是把爷当做了无耻之徒?”白嬷嬷本想着自家姑娘听了自己的劝会有个心眼,不会再犯错,今儿这错犯下,却是大错特错了。
杨氏也觉察过来,忙唤了小厮,让把那大夫追回来。
可怎知那小厮出去一圈,便听闻了不少关于自家爷的消息,二话不说便拉着大夫回去答话。杨氏一听这消息已经传开了,也是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