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洪不在,我也只好独自用膳。紫依站在旁边不住的为我斟酒夹菜,我让她也坐下来一起用,她却是死活不肯,说是尊卑有别。我倒也不勉强她,一边细细的品着美酒,一边回想着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二哥和三哥看起来是势均力敌,各有一批支持者。父皇迟迟未下诏立太子,想来也是迟疑不决。照目前的情势,太子之位的关键,就都在一个人身上了,这个人就是刘义。他一直未有明确的态度,支持哪位王爷,但只要他支持任何一方,那情势就会出现一边倒的趋势,谁叫刘阄势大呢?想到这儿,我不觉得苦笑起来。立太子这等国家大事,却要一个阄人来左右,只能说我东唐不幸。
“王公公回来了。”紫依叫道。我抬头一看,王洪正一脸喜色,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王洪拱手行礼。
“嗯,回来了。瞧你这神色,想必是在父皇那儿得了奖赏吧?”我端着酒怀打趣道。王洪满脸堆笑,答道:“回王爷,皇上召奴才前去,问了一些关于王爷的事情。的确夸奖了奴才几句,说奴才克尽职守,用心办差。赏了奴才五百两黄金。”
“应该的,来,坐下,陪本王喝一怀。”
王洪在我宫中多年,自然不必拘泥这些礼数,谢过我之后坐了下来。我亲自替他斟上一怀酒,说道:“这些年你辛苦了,本王敬你一怀。”
王洪连称不敢,站了起来接过酒怀一饮而尽。我又替他满上,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你心情也不错嘛。”王洪又干下一怀,咂了咂嘴巴,叹道:“我们做奴才的,不求高位厚禄,但求主子一句肯定的话,已是感激涕零。”
“好,来,再喝一怀。”
三怀酒下肚,王洪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也有些红了。他突然抬头怔怔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喜,时而忧,我见他鼻翼张动,眼眶发红,莫不要想哭吧?
“王洪,你……”
“哦,奴才失态了。”王洪忙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奴才是替王爷感到高兴,适才皇上在承乾宫召见奴才,一直不停的夸赞王爷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龙颜大悦啊。王爷,自从您降生以来,奴才就在您身边侍候着您,看着王爷长这么大,现在又出息了,老奴……老奴高兴啊……”说着说着,他竟掉出眼泪来。我一时之间倒没了主意,自打我记事起,王洪就在我身边了。在我的记忆里,王洪虽对我恭敬有加,但却一直是冷漠至极,象今日这般情绪激动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难道就为父皇赏他五百两黄金,就高兴成这模样?我以前也没少赏他啊。
王洪抹去了眼泪,见我不解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奴让王爷见笑了。”
“没事儿,来,吃菜。”我夹起一块也不知道什么肉放在他的碗里。
“王爷,皇上今日召见老奴,让老奴带句话给您。”
“什么话?”
王洪看了看紫依,我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是,皇上让老奴转告王爷,以后不必再顾忌什么,处事大胆一些,皇上的原话是‘万事有朕’。”
我闻言不禁一惊,父皇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不要顾忌,放手去干?他就这么相信我?这些年来,我在他眼中可一直不个不懂事的孩子。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现在突然让我‘处事大胆一些,万事有朕’,到底是何用意?王洪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但欲言又止。紫依倒也识趣,说是去替我再拿一壶酒,借故离开了。
“王爷,虽然您平日里装着一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样子。但万岁英明,还能对自己的儿不了解?依奴才的意思,您韬光养晦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我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在朝中,二哥和三哥势大,再加上一个刘义,我若显得太过抢眼,他们必定会以为我有所图,这样一来,他们不免对我有所顾忌,只怕会想方设法对付我。一则伤害兄弟感情,二则现在国家内忧外患,若我们做皇子的再窝里斗,对我东唐是大大的不利。
“王爷可是担心平阳王,晋江王,刘总管势大,难以应付?”王洪低声问道。
我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王爷,您也不是孤军奋战,您好像忘了您背后的势力。”
这倒是奇怪了,我背后有什么势力?我初上朝堂,朝中大臣不是依附二哥,就是依附三哥,再不就是屈服于刘阄的yin威之下。其他的,不是做了冤死鬼,就是在天牢里关着。哪儿还有什么势力存在?难道他说的是李则元?就算李则元心念我提携之恩,可他即将出征西北,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突然,我想起一个人来,莫非王洪指的是他?我在酒怀中蘸了滴酒,在桌上写了一个“梁”字。
王洪看了一眼,笑道:“王爷英明。”
可那梁汉儒虽位列丞相,这几年大概是惧怕刘义的权势,已经很少说话了。我正是因为这一点,向来看他不起,难道他会为了我站出来不成?如果是真的话,那我倒不用诸多顾忌了。梁汉儒为官多年,因功累升至丞相,且不说他的几个儿子都身居要职,单单是他的门生就遍布全国,其中不乏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如果得到他的支持,那我至少不用象现在这样畏首畏尾了。
“王洪,你说……”我刚要说话,王洪突然一个眼神制止了我,望了望门外。我立时会意,闲上眼睛,提功聚神仔细一听。一丈之外的门口处,有一阵均匀的心跳声,显然是内家高手运用龟息之功,屏住了呼吸。本来以我的功力,一丈之外的心跳声是绝对听不出来,可他屏住了呼吸,心跳自然较之平常有所加快。我方才专心思量着事情,倒大意了,好在王洪机警,若我说的话被门外之人偷听了去,麻烦就大了。
我冲王洪使了一个眼色,继续说着话引开门外那人的注意力。王洪略一提功,突然暴发,身形幻化成为一道影子,直扑门口。
“大胆鼠辈!”
“砰!”一声脆响,紫依手中的酒壶掉落地上,摔得粉碎,上好的御酒洒了一地。她的脉门被王洪扣在手里,疼得花容失色,紧紧的咬着牙关。
“王洪,快放手!”我及时叫道。王洪放开了她,问道:“紫依,你刚才可曾看见有人在门口附近?”
“人?没有啊,奴婢拿着酒刚走到这儿,王公公就突然出现在奴婢面前,抓住了奴婢。王公公,出什么事儿了?”紫依好像完全不知情,疑惑的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