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狐貂没有到二郎神府邸找哮天犬,而是潜藏在附近等哮天犬出来,尽管过了几千年,他对杀了自己,毁其肉身的杨戬还是心有余悸。
话说杨戬没有被封神,肉身成圣,事后又不像李氏父子(李靖、李哪吒)那般受玉皇大帝重视,只在人间界灌口做一个水神似的闲职,在天庭本无居所,若不是郑彦封天,锁住南天门,群神中只有会九转玄功,七十二般变化的杨戬能自如地来往于天庭和人间,他也不会被赐予居所。即使如此,杨戬在天庭的住处也比不上众神的星宫,院落规模至少比黄天祥的北斗星君府小一半,比四大天王的天王府小三分之一,修葺得普普通通,十分不起眼,在天庭中好像一个破落户一样。
花狐貂看了一会儿,暗暗为二郎神不值,谁都知道二郎神这些年不容易,为天庭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因为不受舅父舅母大人待见,受到不公平待遇。不过花狐貂也不是同情心丰富的人,很快就不替杨戬叫屈了,谁让杨戬当初杀了他,活该倒霉。
花狐貂心心念念在外面等哮天犬,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忽见大门处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一身雪白长衫,连头发都是白的,容貌英俊,正是哮天犬化身的青年。花狐貂呵呵一笑,还道哮天犬多么难见,谁知这么不经念叨,真就出现了。
其实,哮天犬是敏感,感觉有人在外面等他,他在里面坐不住,就来到外面看看,结果正看到化成小孩儿的花狐貂。
“是你!”哮天犬自然认得花狐貂,但双方并不熟,毕竟有旧恨放在前面,亲热不起来。
花狐貂从来不知道不好意思为何物,一步踏上前,小脸儿几乎贴上哮天犬的鼻子,“是我,不行么?”
哮天犬有点儿头疼,早知是花狐貂他就不出来了,这家伙在天庭有名的不好惹,胡搅蛮缠,偏生西王母不讨厌他,处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皇大帝因他主人持国天王魔礼寿有佛教背景,也不管束他,因此养成他骄蛮的个性,俨然天庭神兽中的小霸王。
哮天犬脸色一沉,退后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冷淡地说:“有什么事,快点儿说,主人一会儿要找我。”
花狐貂冷笑,“没事不能找你玩么?”
哮天犬不动声色,“我不像你那么闲,没空儿玩儿。你要是来找我的,就说出你的目的,要是你主人派你来找我主人,我带你去见我主人。”
花狐貂不淡定了,这世间他最怕见的就是杨戬,对杨戬比对玉皇大帝还恐惧,对方辣手抹杀他的情景,直到现在还不时出现在他梦中。
花狐貂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想问你,人间界现在的情况怎样?”
哮天犬神色一动,“你问人间界做什么?你想下凡?”
花狐貂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才不会亲口说出下凡的事,私自下凡的后果严重,如果被玉帝知道,就是他主人持国天王魔礼寿也罩不住他。
“就是了解一下,人间是我的家乡。”
“你身为神兽,就该好好呆在天庭,人间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哮天犬警惕地看着花狐貂,他知道对方年纪虽小,道行也比自己低,但却是一只真正的凶兽,一旦下凡,危害不小。他的儿子啸天在人间跟随郑彦的转世辛承祧,辛承祧现在还没有自保之力,难说花狐貂不是奔着辛承祧去的,他不得不防。
这一点倒是哮天犬多虑了,花狐貂除了贪吃贪玩外,并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事,他只知道南天门是一个叫郑彦的人类锁的,其他一概不知,也从来不打听。说穿了,他就是思乡心切,想回人间看看而已。
花狐貂不知道哮天犬心中的顾虑,一味缠着哮天犬,“我想家乡想得狠了,你就跟我说说呗,看在我们同在天庭,同为宠兽的面上。”
哮天犬为难了,与人为善的本性又开始发酵,特别是面对花狐貂,他知道对方是因他主人而死,如果帮助了对方,能缓和双方的关系也好。
花狐貂看到哮天犬神色见缓,知道有门儿,赶紧问问题:“现在人间是什么朝代,谁是皇帝?”
哮天犬差点儿石化,心道花狐貂真够孤陋寡闻,与世隔绝,摇头道:“早就没有皇帝了,朝代也没有了。”
“哦?”花狐貂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政党说了算。”
“什么是政党?”
“就是党派。”
“党派是什么?”
哮天犬对政治没研究,他发现越解释越糊涂,“就是一个人说了不算,一群人研究着办事。”
花狐貂眨眨亮晶晶的小圆眼,迷糊。
哮天犬摊摊手,“你别管什么党派了,反正他们也管不了你。”
花狐貂点点头,那倒是,他是天庭中的神兽,除了少数神仙,谁也管不了他,人间界,哪怕是帝王,道行不如他,也是白给,想当年武王姬发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罢了。
“现在神佛界在人间影响有多大?最厉害的神仙是谁?”花狐貂问道,只要是人类他就不怕,可是道士与和尚却是他的天敌。
“神仙……神仙都在天庭,人间界哪有神仙呀。”哮天犬苦笑道,郑彦封天那天恰好瑶池盛会,结果所有神仙被一锅端,全被锁了起来,自此以后人间一位神仙都没有了。
哮天犬说者无意,花狐貂听者有心,他心中暗喜,既然人间没有神仙存在,那凭他的手段就天下无敌,为所欲为了。
“道教传承如何?”
“什么传承,一千年没有神仙临世,人们的对道教的信仰已降至最低点,如今和尚、道士已极为稀有,轻易看不到了。不信你看天墙这些年矮了多少,薄了多少,天墙可是人类的信仰之力化成的。”
“呵呵。”闻言,花狐貂笑了起来。
哮天犬马上惊觉,他怎么忘了,这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妖兽,他怎可对他坦诚直言。
目光一冷,哮天犬试探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凡?”
花狐貂脑中灵光一闪,知道哮天犬对他起疑心了,打哈哈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下凡了,人间岂如天庭快活。”
哮天犬当然不信他,可抓不住把柄也枉然。
“说真的,人间现在都有什么好吃的?”花狐貂笑着问。
哮天犬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花狐貂最喜吃人肉,“你爱吃的,饭馆不卖。”
花狐貂大笑,拍打着哮天犬的肩膀,后者身量比他高上两头,将将能够到,“天兄想多了,我就是好奇,有新鲜玩意儿和好吃的还望你下凡的时候给我捎回来一些,兄弟我必有重谢。”
“不用重谢,举手之劳而已。”哮天犬盯着花狐貂,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花狐貂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了,“既然如此,先谢过了。你忙,我先回去了。今儿已经出来一整天了,怕天王惦记。”
哮天犬没有理由挽留他,只得眼巴巴看他离开,心里不由惴惴不安,这家伙,有问题,哪天找个时间下凡去通知啸天他们一声,一定要小心花狐貂此人。
花狐貂好不容易甩掉了哮天犬的灵识跟踪,抚抚自己的小心肝儿,哮天犬必定起疑了,以防万一,现在就得动身下凡了。
来到天墙边,看守南天门的守将立刻发现了他,这些守将只是献媚般地冲他笑笑,打声招呼,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进行盘查。南天王跟持国天王是亲兄弟,关系非同一般,花狐貂是持国天王的宠兽,小玩闹一个,平时也常到南天门左近晃荡,他们自然不可能像对其他神仙那样盘查他。
“花少一向可好?”一个守将主动问好。
花狐貂淡淡一笑,“还好。南天王今天不在?”
“天王刚刚回去休息了,晚餐后回来。”
“哦。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花兄既然来了就多呆一会儿,兄弟们这里有酒,还有现成的酒菜。”
“不了,我也回去吃饭了。”
花狐貂迅速离开南天守将视线,绕天墙而走,但没有回持国天王府,他走至一处静悄悄的所在,纵身一跃上了天墙,化身为白鼠,蹑踪疾行,向天墙另一头飞快地窜去。
天墙的缝隙现在已经快两尺高,对花狐貂而言是极为宽阔,团团仙雾迎面而来,吸到花狐貂口鼻中,感觉那叫一个清新,不只空气清新,自由的味道更是令人神往,终于能够出去了。
柔和的光线就在前方,花狐貂只觉全身都颤抖起来,加速冲了过去,下一刻四足腾空,一片开阔的天空向他打开,他知道他自由了。
胸中的愤懑一扫而光,他只想开心大叫,但终是强忍住,须知他与天庭现在只是一墙之隔,如果被墙内的人发现,他就死定了。
紧紧咬住嘴唇,花狐貂仅以白鼠之形向下扑落,雪白的毛发因兴奋直竖起来,心中无言地大吼:“人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