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鸿闻言,心中恍然。思及当日月兑月兑阿布所言,心知此时文子安口中的姐姐,必是文夫人所出的女儿。只其间细节,却是不甚了了,又系文子安家事,也不好多问,只问及孩子容貌,安慰道,“我叶家虽无权势,却胜在人多,待我传下话去,令大伙留意便是!”
文子安向知叶家商辅遍及各处,闻得叶惊鸿说出这般话来,不禁大喜过望,忙起身相谢。又道,“既得六爷相助,子安感激不尽,回头子安画几张孩子容貌画像送来,以做辨认。”
叶惊鸿笑道,“又何必回头,左右无事,公子便于此时画来何防?”起身向楼下唤道,“叶翔,取文房四宝来!”
话音方落,闻得楼梯声响,叶轻痕声音笑道,“公子要做画儿吗?九儿总算不曾误得!”说话间奔上楼来,身后随着叶宁,捧着个包裹。叶轻痕回手接了,送至文子安身前道,“那成衣店里,原只些寻常衣饰,只选得这些,公子将就穿罢!”
文子安忙谢了接过,打开看时,却是米色湖丝锦袍,白玉顶冠,厚底皂靴。叶轻痕自幼于这绫罗绸缎见的多了,只道是寻常衣饰,而如文子安,却知单这湖丝锦袍,已是他数月俸禄,更何况那白玉顶冠,更是上上佳品。一时捧了,不知是否受得。
叶惊鸿见他无措,只笑道,“那店中成衣,原只为寻常人家备得,哪知今日得以服侍公子,公子莫要嫌弃方好!”口中说话,只接了他手中包裹,唤人服侍更衣。
文子安心知此时不衣不冠,大为失礼,只得谢了,随了叶宁入内室更衣。一时衣冠了出来,但见俊颜玉貌,风姿翩然,莫说叶轻痕怦然心动,便是叶惊鸿与杨陌也是心底暗赞。但觉他平日所穿寻常织锦,当真是委屈了他,便是这湖丝锦袍,也不过勉强当得。
待收拾停当,叶惊鸿亲于他辅纸研墨。文子安力求逼真,只工笔细描,片刻间,一个头顶冲天小辫,粉妆玉琢的小娃儿跃然纸上。文子安道,“这孩子名唤麟儿,再过得几月,便满了五岁。”
叶轻痕探头向画像张去,但见画像上的孩子清秀绝俗,眉目如画,极是可爱,不禁拍手笑道,“好可爱的小娃儿,竟与文公子有三分相似!”文子安闻她说的天真烂漫,但语气中似含对己赞意,不觉俊面一红,心底却暗泛甜意。
杨陌闻得叶轻痕赞誉文子安,心底暗涩,却帮做无事,笑道,“闻道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往日单闻得公子抚琴,已是人生快事,今日更是大开眼界,一赏公子丹青!”
叶惊鸿将画像取了,细细观瞧,赞道,“这般一个孩子,任谁见了,也均多所爱惜,公子莫要担忧方好!”回了身命叶安,“你去寻几个好的画匠,照公子所画,再摹得几十张,分于各处店辅,令伙计们留意。若有了消息,速来报我!”叶安领命,将画像收了,奔下楼去。
(二)
叶安取了画像下楼,文子安正欲再谢,却闻得楼梯声响,叶翔带着个人奔了上来,识得是杨陌的随从。杨陌见了,也是大为奇异,“李凉,何事?”快步迎上,急急相问。他与文子安在叶家绸缎庄之事,只几个心月复知晓,且他一早吩咐,若无急事,莫要来扰,此时李凉匆匆寻来,怕是有事。
“爷!”李凉匆匆见了礼,回道,“方才宫里着人寻去了太医院,说是赛罕小公主人事不醒,皇上召大人速速进宫。”
杨陌一听,暗吃一惊,忙别了三人,匆匆下楼而去。
文子安见杨陌去了,又坐片刻,亦起身道,“此事劳烦六爷,大恩不言谢,今日子安先行别过,待寻得麟儿,子安再登门叩谢!”说着,向叶惊鸿长揖为礼。
叶惊鸿忙伸手扶住,只道,“公子此时回去,怕是将军府仍有人前来啰嗦,公子可有对策?”叶轻痕闻他要去,心中不舍,却又不得出言相留,只咬了唇,默默凝注。
文子安见问,只苦笑道,“子安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不成于六爷这里躲得一世。”眼见叶惊鸿神情不安,只淡笑道,“大元朝廷将我文氏一门滞留京中,许以官职,无非为得笼络汉臣。既要笼络,便须做个样子,想那将军府要为难文子安,亦需留些分寸!”说罢,侧眸见叶轻痕一脸担忧,心中一暖,又自道,“二位安心,子安无事!”说罢,向二人深深一礼。
叶惊鸿见留不得,只道,“公子若有事相托,只需设法与叶六传个讯息!”文子安应了谢过。叶惊鸿无法,只得命人备车,送文子安回去。
兄妹二人送文子安出店,文子安含笑向二人作别,转身上车。叶轻痕念着方才文子安的笑容,极不放心,正自心中忐忑,却见叶惊鸿拉了叶翔,悄声道,“你千万看着文公子入了府,你再回来!”叶翔点头应了。叶轻痕闻得哥哥如此嘱咐,稍觉安心,眼巴巴看着车子远去,心中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待得叶翔回来,报说,文子安已平安回府,那府前,亦似无将军府的人,叶轻痕方始放心。哪知到得晚间,叶轻痕正自后院与叶薇等人说笑,叶蔷奔来,说,月兑月兑阿布来了。叶轻痕大为奇异,不知她这般晚间到此何事。忙奔至前厅,却见四个哥哥均已在座,个个脸色凝重。
叶轻痕心中不由一阵慌乱,“阿布姐姐!”一把将月兑月兑阿布拉了,急急追问,“姐姐此时来此,可是出了大事?”一缕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只惊的小脸煞白。
“九儿!”月兑月兑阿布将她手握了,但觉掌心中的小手手指冰凉,遂轻道,“我今日入宫探望赛罕小公主病情,方才回府之时,路过将军府,竟见文公子入将军府去了。我不知原故,只得前来报讯,瞧如何设法将此事弄得清楚。”
“文公子入了将军府,可是被人绑去的么?”叶轻痕闻得这话,越发惶急,顿足道,“姐姐你竟是不管?”
“不曾绑得!”月兑月兑阿布苦笑,“只瞧那情形,公子并非自愿。”
(三)
“不想那蒙根其其格这般无耻!”叶惊涛早已满脸怒色,手掌在几上重重一拍,冗声道,“待得天黑,我和小六闯进将军府,将公子救出便可!”
“救出?”叶惊风向五弟瞄得一眼,摇头道,“你二人便是冲得出将军府,又岂能闯出这大都城去?何况,那文府上下几十口子,叶家二三百人,便不管了?”皱了眉轻责,“小五,你几时能不这般莽撞?”
叶惊涛原也是一时急怒,闻得哥哥责备,又句句是理,不禁泄气,隔得片刻,方道,“那便任由那蒙女将公子作践不成?”
叶轻痕一旁听着,早已心急如焚,奔去拉了叶惊风衣袖道,“三哥,你快想想法子,救救公子方好!”
叶氏兄弟中,以叶惊风最为多智,此时逢得此事,另兄弟三人,亦是齐齐向他凝注。叶惊弦亦是急道,“文公子那般性子,却是生的文弱,岂是个受得气的?三弟,快想想法子!”叶惊风只点头轻应,将叶轻痕小手自自己袖子上拽下,微一沉吟,抬头向月兑月兑阿布道,“此事若无杨大人相助,怕是难以成事,劳烦郡主再次入宫,设法寻得杨大人,报个讯息。”
月兑月兑阿布点头道,“杨大人便在宫里赛罕公主处当值,阿布即刻进宫便是!”心知他等兄妹接下来所商议之事,必与将军府有关,自己不便多听,向叶惊鸿望得一眼,欲言又止,轻轻叹得口气,别了众人,匆匆去了。
叶惊风向叶惊涛瞧得一眼,笑道,“小五这般火爆性子,却当不得大事,一顷夜深,只我与小六赴将军府一探便是!”
“入将军府,我自当小心,怎会当不得大事?”叶惊涛不满皱眉。
“三哥,我也去!”叶轻痕一旁低嚷。为何遇得正经事,哥哥们总将她视为虚无?
“九儿!”叶惊风皱眉,“那将军府中,岂是说入得便入得的?有我与小六,你放心便是!”
“九儿不管!”叶轻痕轻嚷。若不亲眼见文子安无恙,让她如何安心呆于家中?只嘟了唇,连连推搡叶惊风手臂撒娇,“三哥,九儿自己也一身武功,你和六哥又武功超绝,多带个九儿,总非坏事。三哥……三哥……”娇声央求,一张俏脸几乎钻入叶惊风怀中。
“九儿……”叶惊风被她弄的无法,抬了头望向叶惊鸿,“小六,你也不管管?”
叶惊鸿见叶轻痕连赖带娇,心中大是好笑,却也只以她爱凑热闹,不疑有它,只笑道,“三哥管不得,我又哪里管得?”起身过去,将叶轻痕自三哥身上拉下,“好在我们只为探得状况,并非动手救人,九儿我自照应便是……”
话未说完,叶轻痕已一跃而起,抱了六哥脖子又笑又叫,“九儿知道,六哥最疼九儿了!”
“我还没说完呢!”叶惊鸿好笑的阻止,“你随了去,咱们一切听三哥吩咐,却不许你乱来,好不好?”
“好!好!好!”叶轻痕此时但求能见得文子安,自是连连点头。
叶惊风向叶惊鸿横得一眼,道,“偏你事事宠着她!”口中抱怨,唇角却掠上一抹笑意。回了头,又向叶惊弦、叶惊涛道,“二哥、小五留于家中,若杨陌有信传来,也好有人招呼,一切,等我们弄清状况再说!”
当下计议停当,叶惊鸿只哄了叶轻痕歇息片刻,兄弟四人却是细细盘算,该当如何入府,如何寻得文子安下落,又该当如何全身而退。
述及将军府内地形,却是一无所知,叶惊鸿只轻轻击桌道,“不得己,只擒得个下人查问便是!”正说着,却闻叶衡来报,说,月兑月兑阿布去而复回。兄弟四人大为诧异,忙请了入来,却闻月兑月兑阿布道,宫门已关,今夜入不得皇宫,只得等到明日。四人闻言,均知无法,心中更增忧虑。月兑月兑阿布闻得叶惊鸿二人欲探将军府,便道,“那将军府中情形,阿布倒是甚熟!”
叶惊鸿大喜,忙命人取了纸笔。月兑月兑阿布细细将将军府中亭台楼阁画将出来,又将何处是蒙根其其格所居,哪里又是胡和鲁起居之处,详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