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父亲都是疼爱孩子的!陈金亦然。
为了让陈银珠开心一些,陈金使大把的银子,让人特意的去外头采办一些女儿家家喜欢的东西来,比如上好的衣服,上好的胭脂水粉,上好的首饰佩带……而为了让银珠能在心里接纳梁氏,陈金也以梁氏的名头,送了陈银珠不少的小玩意儿,只是但凡以梁氏的名义送去的东西,都一件不留的被陈银珠扔出了房。
至此,梁氏一心想和陈银珠修好的心,渐渐的冷了起来。楚言在一旁劝梁氏: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不求好,但无过就算了,刻意为之,却要适得其反了的。楚言的意思是,梁氏哪怕对银珠千般讨好,那银珠心里不受,梁氏不过是自己讨难看,而且落在他人耳中,谁都是更信陈家大小姐而不会信她梁氏一个后娘的。所以和陈家这个大小姐相处,还是秉着“井河之水两不犯”的意为好,无太多接触了,流言什么的就算要起头,也是难的!当然了,这番话,楚言并不是说的这样直接的,毕竟,她要考虑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梁氏对楚言的劝,并没有作任何的表示,但是楚言看的出,梁氏是听进去的。楚言便又暗劝梁氏,得空的话,还是多“关心”一番陈家上下做事的下人才是。
初夏,暖风带香,熏的人醉。
陈银珠在花后事后,因为脸子薄,便没有再去学堂了,陈金索性的单独请了夫子来陈府中教习,陈小宝和楚言也一并的受教在例。
为了三个孩子能有好的受学环境,陈金打算将陈府靠南、空置多年的那处阁楼好好修葺一番,用做学堂,于是乎,会嵇一带好的铁匠、木匠、篾匠,器匠……都被招了来。
在哪里学,对于楚言来说都已经关系不大了,在到陈家后,她的刻苦和努力,再加一个很好的资源条件:严夫子那的不少存书,已经让她掌握了一大半关于这个时代的文字和学籍了,当然了,她更兴奋于,她在书海里发现了这个世界曾经有过不少和她一样来历的人。“也许除了我和祥少爷外,现在也还有不少和自己一样的人吧!?”楚言想到这,心里就莫名的激动和紧张。
画眉端着碟切好的苹果进来,见楚言神情笑里带惊的呆着,眼睛看着书,却明显心不在书上,不由轻唤了声“小姐?”。
“恩,怎么?”楚言敛起惊色,笑看向画眉。
“没什么,只是刚才见小姐心不在焉的,小姐想什么呢?莫不是思郎了!”画眉没大没小的打趣了楚言一句。画眉也是因为和楚言相处时间长了,了解自己这小姐的好脾气,这才这般玩笑。
“我才多大,思什么啊!”楚言也不恼也不羞,神情四平八稳,而在说自己不大的时候,语气还有些遗憾味。
“快了啊,小姐都八岁了,再过了二年,若是有合心的人,先订下亲事,也是可以的啊!要是小姐心大一些,那花后比赛,小姐也能去试下,我说啊,小姐准能得第一的!”
“比赛?没兴趣!”楚言挑了下眉,怏然兴味。
“那就等着夫人给你寻罗?!”
这下,楚言没有说什么了,画眉看得她的眉头皱了皱,忙闭口不再玩笑。这当儿,主仆俩的耳朵里,传进一个男子的暴吼,由于这男子吼的全是当地方言,语速又快的很,楚言只觉听得叽里咕噜一大通,却是半点没有听明白那男子吼的是什么。楚言忙道,“外头怎么了?画眉你去看看。”
画眉点点头,走了出去,不一会的就来回道,“是那王木匠在教训他的小徒弟呢!具体说的什么我也没有听明白,大致听得是些污话!这会儿,好象是要把那少年撵出门去呢!”
“哦!就是来整学堂的那几位师傅里的王木匠了?看来这个做师傅的脾气不怎么好!”楚言说着,向外头走,她到不是去看什么好戏的,只是单纯的去走走。
可才一出鲤居院门,楚言就见到胳膊似大腿一样粗壮的赤膊王木匠,瞪着牛一样的大眼,一手轮着沙锅一般的拳头,一手揪着一少年的耳朵,骂骂咧咧着,扯将着少年向陈家大门方向拖去。而那少年,单薄的就像一提线木偶,哪里有半分反抗的力气,只是他的脊背,却倔强直直挺着,少年的头就那么不经意的微抬起来,正好和看向他的楚言对上了眼。
和女人一样美丽的少年!这是楚言第一眼给少年的容貌定的义。同时,这个少年的那凌乱长发下的眼神,让楚言的心莫名一颤:明明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那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却隐着那般的悲伤和绝望!还有一种很深很深的寂寞。而少年眼眸里那样的的寂寞,楚言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分,照镜子的时候,才能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那是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寂寞啊!
“等一下!”几乎不经过大脑思考的,楚言的嘴巴里就叫出了这三个字。说出这话时,楚言自己也有些惊讶,并伴着后悔意。
“三小姐么!”那牛一样壮的王木匠自然是认得楚言的,他丢却去手里的少年,恭身的叫了句。
“王师傅好!”楚言甜甜的回道,然后手指着那少年问,“王师傅这是做什么呢?我们家喜静,这样嚷嚷的,若是被我爹爹听到了,可是不好了!”
“小的该死,三小姐,我这就把这小子丢出门去,了了事!”王木匠说着,就又要动手去揪那少年的耳朵。那少年倔强的向后躲。
“慢着------”还不等楚言说什么,悠然的喝止声从不远处传来。
来的,却是陈金,身后还随着陈福管家。
实际上,这一阵闹响时,陈金恰巧从附近经过,他停了步,好奇的从廊道的轩窗中向这边瞅来几眼,见楚言和画眉立在院见,一旁恭着王木匠,王木匠近旁,则站着一简衣素服的少年小子,由于角度的关系,陈金只看到那少年小子努力挺直的背影。
陈金并没有要走过去的意思,他本是想就这样走开的,只是脚未抬,就轻得身后的陈福轻“啊------”了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福没敢迎上陈金回望过来的眼神,支吾着低了头去。陈金扫了陈福一眼,就又看向那个努力挺直着的背影。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很快就了然的挑了下眉头,抬脚向他们走了过去。
楚言抬头见到陈金来,小跑过去行过礼,唤了爹爹。王木匠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额头上隐约有着细蜜的汗滴,看来他是在担心主家会不会炒了他去了。
陈金笑着答应楚言,眼神却始终停在少年的身上。这时候,陈金已是面对着少年了。落在陈金眼里的这少年,纤细而消瘦,身上的衣衫虽已看不出新色,却整齐的不见一丝乱折痕,可见这衣裳虽旧,料子还是极考究的,而折叠洗衣之人,也很是严谨。陈金又看到少年的肘下和腰际处还打了同色不同料的补丁,针脚应该都落在衣反处,眼见不得,若不是陈金懂布行,一般人是很难分出那几处是些许补丁的,想来这缝补之人,也下了一番心思在这身衣衫上。衣衫明显短了些,该是少年二年前合体物,如今随着少年的长成,下腿处短了不少,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味道……….
少年感觉到陈金一直在看他,慢慢的抬高了头,迎上陈金的目光,那么几秒,二人相互对视。
“我昨儿个才收了这孩子当徒弟的,只因为他认识些字,却不想这孩子更本就不是木匠的料,这才想要撵了他去,惊动到…………”一旁的王木匠在肚子里打了半天的草稿,才得说出这番文绉绉的话来。
“无妨,你忙你的去吧,这孩子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陈金这才挪开一直盯着少年的眼,笑着打发走了王木匠。
楚言晓得陈金心慈,刚想问问他要怎么安置这个少年,却见陈金突然向少年走了一步,带着笃定的语气问了句:“你可是纳兰直的儿子!”
从身量上推测,这少年的年纪,也就十一、二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刚受到王木匠的欺打,本应该是受惊不小才是,就算心理承受能力极其好,惊恐意,多多少少也合该从眼眸或者脸上表情中透出几许才是,但是实际上是,少年始终是一脸平静,那美的带着女子味的脸,就似不曾被风吹起丝丝水波的湖面,只是双眼里的寂寞意,越是浓厚。对着陈金的问话,他如大人一般从容淡定,以成人的做揖礼代替孩子的膝礼,施与之,并淡然而直接的答道,“是!”
一旁的陈福忙叫了句“老爷”,想要解释些什么。陈金却摆了摆手,转头对楚言道,“言儿,你带着小哥哥去吃些东西,并洗个澡换身衣裳先!”
楚言应了是,示意画眉去拉少年,却不想少年侧身避了去,同时候拒绝出口,“不了,天色不早了,我娘还在等我,水,我们家还是不缺的,告辞了!”说罢,他冷冷的扫了一眼陈金,而在看陈福的时候,眼里闪过鄙弃意。
甩袖,少年快步离去,晚风吹动他的衣摆和长发,让楚言突然想起几个字来“风一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