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群山隱沒在夜色中,一如沉默的巨人般坐擁著河川。
被夜色籠罩的山頭,漫山遍野,盡是沸騰著的luo身男女。
突然,一聲鳴鏑,刺破雲霄,火鳳一般飛掠過眾人頭頂,所過之處星火燎原,轉瞬便騰起一條火龍。
釋比高舉著神棍,擊鼓長歌,男人,女人,圍著篝火瘋狂地叫著,旋轉著……
直到一聲尖叫劃破長空,滿臉血污的男人踉蹌著奔入人群中,驚恐地大叫著,「阿爸錫拉,神、神的孩子死了!」
「 !」釋比手中的羊皮鼓猝然墜地,粗糙的眉眼凝聚出一張驚恐不安的臉,老人一把抓住報信的男子,「怎麼回事?快,快,快帶我去看看。」
夜色籠著山頭,篝火點亮的山巒于黑夜中愈發的妖異鬼魅。
「呲!」凌細柳頓覺手腕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迎面一陣冷風,吹散了她額頭細汗。
用木刺割麻繩委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也虧得她耐心十足,縱是手腕酸澀難忍卻也被她割斷了。
緩了幾分力氣,她便四下打量,在換防的士兵走後,連忙蹲子解小腿上的繩子。
做完這一切後,她並未著急離開,反而尋了一處安全的地方蹲在角落里仔細包扎了傷口。
突然,她听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哥哥,他們追來了!」女孩子的聲音如此熟悉,顫抖著的音色中是一貫的溫和恬然。
「秀秀,別怕,哥哥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伴隨著聲音出現的一個穿著羌人服飾的少年。
兩個瘦弱的孩子在夜幕中快速地奔跑著,領先的男孩子不時地回望著身後,將女孩子的手緊緊地握著。
「哥哥,細細她……」女孩子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
走在前頭的少年發現了女孩的異樣,他停下腳步,半俯子捧著孩子的臉,眉眼沉痛道︰「秀秀,我們不能帶她一起走,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況且,留下或許是更安全的。」
女孩的身體微僵,她知道哥哥的話不過是在安慰她,野利明明放下了那樣的狠話,細細必定是要受苦的。
可是……她抬眸看著面前這張年輕英俊的臉,哥哥,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孩子的眼中依稀有淚,但稚氣的面孔上已不見猶疑。
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隨之便是又一陣更多更頻繁的腳步聲接踵而來。
一雙白女敕的小手自兩人消失的夜幕中拾起一支藍色的巾帶,繡著雲團的藍色帶子無聲地搖曳著。
驀地,孩子攥緊了帶子,腳步一轉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
「大人,你看,這緞帶就是那孩子身上的。」
「仔細搜,她們一定就藏在這附近。」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凌細柳透過樹叢打量著遠處搜捕的人群,她沒有料到這群人的追捕速度如此之快,更何況她本就受了傷。
眼見著一名士兵慢慢靠近了細柳所藏之處,她卻全然不見緊張,一雙眼楮在漆黑的夜幕中愈發的明亮。
突然,男子腳下一絆,未及呼聲,便覺脖子被人勒住,隨即一聲悶哼。天空掉落幾片新葉,四野再次無聲。
如此三番,凌細柳秘密解決了六七人。但是,來者人數實在太多,長此以往根本無法逃月兌。
「大人,西北方向發現了逃奴的蹤跡。」一聲長喝。
「留幾個人繼續在這里搜,其他人跟我回去。」人群漸漸遠去,留在原地的不過三人。
凌細柳悄悄模到一人身後,執手為刀,攀著樹干便要躍起。然而,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男人突然轉過身來,身體猛然後仰,隨之一聲大呼︰「她在這里。」
凌細柳落地之時已被三人團團圍住,先前被偷襲的高個兒男人道︰「呸!我倒是誰呢,原來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賤丫頭。阿大,你們先別動手,看我怎麼收拾她。」
男人說著便擼起袖子,攥起拳頭朝凌細柳臉上砸來。
凌細柳矮身輕易便躲過了,男人冷笑一聲道︰「嘿嘿,還有兩下子,有意思。」
瞬時間,只听 的一聲響,男人的拳頭狠狠砸在樹樁上,激起落葉紛紛,而那瘦弱的孩子卻依舊面不改色。
只一雙眼楮笑吟吟的將他打量,好似逗耍孩童一般。
見此,男人怒了,攻擊愈發迅猛,凌細柳卻似閑庭漫步,分花拂柳間輕易便將他的攻擊一一卸去。
「阿里,你行不行啊,連一個毛丫頭都收拾不了,金刀會上你不會是做了手腳,這才贏了勇士稱號的吧?若是阿桑朵妹妹知道了,該有多傷心……」觀戰的兩人不時地打趣戰斗中的男人,激的他連連出手。
驀地,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柄彎刀,隨之揚手劈下。凌細柳就地一滾,躲過刀鋒,後腰使力,一個鯉魚打挺便反身而起,右腳隨之踹出,狠狠踢在那人下巴處,將一個健壯的男人一腳踢翻,接著便是一生慘叫,男人哇的吐了一地的血,連帶著滾落兩顆泛黃的門牙。
一旁嬉笑觀望的兩人也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一左一右攻了上來。
「賤丫頭,找死!」一聲粗壯的冷笑聲響在左側,凌細柳左肘屈起,擋住對方的撞擊,與此同時,右邊膝蓋彈起擋住來自右側的攻守。突然,頭頂一陣冷風襲來,卻是先前受傷的男人揚到劈來,細柳左右受制,右手手腕一轉,反手抓住對方的腳踝,用力一轉,只听‘咯 ’一聲,男人慘叫著跌倒在地。
然,來自頭頂的刀鋒已迫在眉睫,凌細柳微微皺了皺眉,卻是面不改色,依舊與左側的人糾纏打斗,無論凌細柳如何使力,男人便似鋼鐵一般牽制著她的身形,不容她挪動分毫。
凌細柳瞳孔微縮,咬了咬牙,只見她左手腕骨一聲脆響,身子猛然翻轉,腰部借力一撞,硬生生地躲過當頭一擊。
「當!」這一聲脆響極低,隨之便是「噗」地一聲鮮血沿著男人的脖子噴涌而出,他雙目圓瞪著至死都不敢相信,殺死自己的會是自己的兄弟。
「阿大阿大……」握著血刀的男人呆愣了許久,突然大叫道。
月兌險的凌細柳半跪于地,左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耷拉著,微抿的嘴角掛著一抹狠毒的笑。
想要殺她,沒有那麼容易。
「阿里,別哭了,我們要殺了這個丫頭,為阿大報仇。」
臨近崩潰的男人,神識在這一瞬間被喚回,他握著沾滿兄弟獻血的大刀,雙眼漸漸泛紅,升起一層凶狠嗜血之色。
接下來是一場硬仗,凌細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衣衫下不斷微微顫抖的雙腿,她咬了咬牙。再抬眸時,雙眼如刀,再無一絲猶豫。
當她做好背水一戰,拼著去掉半條命也要殺了兩人之時,她發現,每每當她遇到危險時,總有一片葉子好巧不巧地落在對手各處關節要害,好巧不巧地救了她。
「 」阿里瞪大眼楮,看著天空中飄落的一片綠葉,褐色的瞳仁里滿滿都是不敢置信,自己、自己是被一片葉子戳死的嗎?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也不會再明白了。
凌細柳用力擦掉嘴角的鮮血,她仰起頭,向著綠蔭的盡頭伸出手,一片女敕綠的新葉緩緩地、搖曳著自高空墜下,輕輕地落在女孩白女敕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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