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瀾陵的調皮好動,薛英已經疲累得無力去阻止了,這個傳聞中溫柔嫻雅的公主完全是個活潑得過了頭的主兒,無論他如何勸戒她該注意身份、該守禮節、該保全漠訶王的顏面等等等等,她全部都當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甚至他認為她根本就沒听進去,瞧瞧!她現在又在干什麼!
瀾陵將曳地的紗裙刷的一下撕去了大半,看得廉蒼睜大了眼,嘴巴久久合不上︰「那個,陵兒,這樣,是不是太過……」
瀾陵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她才懶得去理,這些累贅的長裙早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明明可以簡單方便的衣服偏偏要做得寬袖長襟,行動都不方便,更何況練武。
「這樣我才不會踩到裙角跌倒啊,否則不戰便敗多沒面子!」瀾陵理直氣壯的說道。
這些天以來,她只要一有機會就找廉蒼練劍,隔三差五的便找廉蒼挑戰,雖然從沒贏過廉蒼,但她卻越挫越勇,越來越來勁,那柔軟曼妙的身子上已經布滿了青紫的淤痕,讓春蘭總是抱怨廉王太過粗魯,傷到了公主嬌女敕的身體,其實她哪知道,廉蒼才是有苦說不出,瀾陵打不過他,最後毫無章法的亂來一氣才讓他頭痛不已。
「公主,這樣太不成體統了,請公主回房更衣!」薛英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什麼體統不體統,這里又沒外人,講那麼多干什麼!」瀾陵堵住了他的話,抽出劍對廉蒼說︰「我來了哦,你不能再傷到我了哦,否則春蘭、秋菊又要念你了。」
廉蒼嘆了口氣︰「我也拜托你,按我教你的招式一步一步來,不要將劍亂揮,那樣我更容易傷到你。」
「我把劍亂揮?胡說!如果我按你教的一個一個來,我永遠也打不過你,我這叫出其不意,你懂不懂!」
「出其不意?這也是兵法嗎?嗯,用于行兵對陣的確管用,但是劍法還是要一步一步來的好,你那樣根本不是什麼出其不意,而是將自己的空門送給對手攻擊!」
「是這樣嗎……」瀾陵還是不太相信,明明她自己創的招式總是能讓廉蒼手忙腳亂啊。
廉蒼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奈的說︰「那是因為我怕誤傷了你,才會左右都顧不上!」
瀾陵的臉有些發熱,惱道︰「廢話那麼多干什麼!還不開始!看劍!」
看著在庭院里你來我往的兩人,薛英再次大呼命苦,如果王知道他將迎娶的公主是這副德行,會是什麼表情?大概會暴怒得悔婚吧?
但他沒想到的是,在漠訶王還沒來得及悔婚的時候,瀾陵公主便失去了蹤影。
瀾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中招的,只知道她剛和廉蒼、薛英討論完如何安全通過冬繁到達漠訶,回到房間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知覺。
本來取道連赫會近上十天左右的路程,但是由于連赫的虎視眈眈,最後廉蒼與薛英一致認為繞道冬繁會更安全,即使要多花時間,也不能冒險。
瀾陵根本沒意見,怎麼走對她來說不重要,她覺得她這段日子過得很開心,什麼都不用想,也不用在意,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實在是太過愜意,而樂極生悲的道理馬上就在她的身上印證了,這不,當她醒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已經月兌離了原來的隊伍,具體一點來說就是,她,被綁架了!
此刻,她正在行進的船上,而這到了哪里,她也根本不知道,是冬繁嗎?她記得她落伍之前是在索爾的邊界,往西便是連赫,往北便是冬繁,那麼現在她所在的國家是連赫,還是冬繁?或者,還在索爾境內?
瀾陵從縫隙里往外觀察著,這應該是條江,江面寬闊,茫茫一片,冬繁沒有這樣壯觀的長江,如果她沒記錯,這江岸的景色正如瀾澈所描述,滾滾波濤仿佛在告訴她,沒錯,這便是天下聞名的第一長江——灩灕江。
灩灕江發源于西弈國最西邊的終年積雪的凌雪山,流經連赫,再入索爾,最後奔流入海。如果說,眼前這便是灩灕江的話,那麼她現在是在連赫還是索爾?
索爾有誰會阻止這次和親呢?除了廉蒼,恐怕其他人都是贊成的吧,而廉蒼如果要動手,現在應該在她身邊,那麼應該不是索爾人所為了。
只有連赫了!索爾與漠訶聯姻,對連赫最為不利,那麼,動手的真的是連赫嗎?或者是與連赫有聯姻意圖的冬繁?
無論是誰,她現在踏上的,恐怕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程,連赫會怎麼對待她?總不可能將她俘去供起來,如果連赫王殺了她,然後嫁禍給冬繁,那麼,即使不聯姻,他也達到了離間冬繁與索爾、漠訶的目的,這個年僅二十五歲的連赫王可不是等閑之輩,早在十年前便降伏了絲離,目前,連赫也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弄不好,將來便是秦國第二,連赫王帝邪說不定就是這里的嬴政!
如果說原來她以為連赫與冬繁聯姻目的在于索爾,那麼這次她被俘,就可以看出,連赫的目標是冬繁!或者說,他帝邪的目標根本就是天下!
瀾陵仍然沉浸在思緒之中,連來人站在她面前了,她都沒有回過神。
那人嗤笑道︰「公主真是好本事!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能冷靜的想得入迷,絲毫沒有危機感!」
瀾陵抬起了頭,看向那人,竟然是個翩翩美少年!細長的美目,如玉的肌膚,雖為男子,卻像女子般妖媚,讓瀾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向來無法接受妖媚型的美女,不,現在應該說美男,而這個男人那副模樣更像是同性戀的典型,讓她渾身的疙瘩全都立正站了起來。
也許他看出了瀾陵的想法,不悅的臉色顯然在告訴瀾陵,他隨時都準備一刀了結了她!
瀾陵朝他露出了自以為的友善笑容︰「你好!請問,我這是要去哪里?」
那少年愣了愣,又立即回過了神,冷笑道︰「還能去哪里,當然是閻羅殿!」
閻羅殿?他是說要殺了她嗎?那還廢話什麼,干嘛不立刻一刀給她來個痛快?
「是嗎?那你還羅嗦什麼!」瀾陵有些不滿他的態度,什麼嘛,堂堂男子漢,那是什麼表情?他憑什麼看不起女性?
少年再次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怒道︰「你……你神氣什麼?等到了鄴都,看王兄怎麼整治你!」
鄴都!果然是連赫!他說的王兄,是帝邪嗎?
瀾陵故意刺激他︰「嘖嘖,你都幾歲了,還要靠王兄在這里狐假虎威?」
「虎什麼威?亂七八糟的說什麼!」少年有些困惑。
瀾陵這才想起來,這里很多成語都用不成,但錯就錯到底︰「真是見識淺薄,連話都听不懂,就出來招搖!」
「你說什麼!」少年終于惱羞成怒,白皙的臉漲得通紅,連一雙漂亮的眼楮都瞪得圓圓的,讓瀾陵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可愛的毫無心機的少年。
瀾陵故意搖了搖頭︰「真是沒救了,這麼容易就在敵人面前顯露真性情,改天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一下子跳起來︰「你這個女人……」
瀾陵正等著他的反應,沒想到他卻打住了,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我才不上你的當!」
,他還挺聰明!
瀾陵沖他的背影喊道︰「你叫什麼?」
少年轉過頭做了個鬼臉︰「你不配知道!」
瀾陵氣得只能干瞪眼。
好小子!你等著瞧!
接著幾日,瀾陵再也沒見到那少年了,除了每日按時送飯送水的人,瀾陵再也沒見其他的人,但她知道這條船上肯定有很多看守的人,那送飯食的人也從來不與她交談,讓她一點消息也探听不到。
「喂,告訴你們王子,我有事要見他!」瀾陵終于忍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斃,因此,當那送飯食的人再次出現時,她便開口要求。
那人依然不回答,讓瀾陵幾乎以為他是啞巴或是聾子。
但隨後出現的人讓瀾陵立刻明白,那人是故意不理她。
「你找我?」少年依然是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
瀾陵不滿他的態度,雖說他是王子,但她也是個公主啊,他憑什麼這麼拽?
「臭小子,你想將我憋死嗎?在索爾,就連死刑犯也可以享受三天的美食,做個飽鬼,你們連赫就是這麼對待人的嗎?再怎麼說,我也是索爾的公主!」瀾陵不知道索爾是否有這麼一條規矩,但在她的記憶里,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古代人不會讓囚犯做餓死鬼。
少年望了她半晌,道︰「你每天的飯食都由我親自檢視過,雖比不上王宮的山珍海味,但也絕不至于會讓人食不下咽而做餓死鬼。」
瀾陵差點氣結,敢情他根本沒听懂她的意思!
「你白痴嗎?我是說,我沒被你們殺死,也被你們憋死了!」瀾陵沒好氣的罵道。
意外的,少年沒有發怒,仍然不明所以的望著她,似乎還沒領會瀾陵的意思。
瀾陵很不雅觀的翻了翻白眼︰「我的意思是說,你們能不能讓我到處走走,不要一天到晚將我關在這里,又沒有人跟我講話,我快憋瘋了!」
少年終于明白了,懷疑的看了看瀾陵,垂下眼楮思考著,許久才說︰「不是我要這樣關著你,是王兄說你詭計多端,一定要嚴加看管。」
詭計多端?見鬼!她連帝邪的面都沒見過,他怎麼知道她詭計多端?更何況,她什麼時候詭計多端了?
「呃,你確定你王兄說的是我?會不會是你們抓錯了人?」瀾陵不抱希望的隨口問著。
少年的反應卻異常激烈︰「怎麼會!你以為我是誰?連人都沒弄清楚就隨便亂抓嗎?」
得,又踩到了他的痛處,傷到了他小小少年的自尊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都不知道你王兄是誰,而且也從沒見過他,他說我詭計多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少年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你以為我王兄像你一樣白痴嗎?他是連赫有史以來最英明的王,他說你詭計多端你就是,不過我倒懷疑了,這次他的判斷是不是有些失誤……」
整個一個前後矛盾,瀾陵懶得理他的話中話。
「算了,你們這麼多人看著我一個弱女子,還怕什麼?更何況現在是在江面上,即使我再詭計多端,總不可能飛到岸上去吧?」
少年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既然如此,就準你每天在晚飯前到外面走走,不過,你別想耍什麼花樣,如果你想從這里游到岸上去,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因為現在天氣寒冷,水中的溫度可不是你這種嬌嬌女可以忍受的!」
他提醒了瀾陵,他說的沒錯,這麼冷的天,如果想游到岸上去根本不可能,她很有可能在水里凍成冰棍。
「你放心好了,我在江面上絕對不會逃跑的,但是你沒天就讓我在晚飯前出去那麼一會兒有什麼用?」
少年冷下了臉︰「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如果讓王兄知道,他一定會懲罰我的,你就好自為知吧,如果你還覺得悶,我讓你給你找些書,或者你想彈琴刺繡?」
看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哦,好吧,給我找些書,另外準備些紙筆,琴也給我弄來吧,刺繡就算了,我根本不會……」
「你要求還真多,你到底有沒有自己是俘虜的自覺?」少年嘟囔著。
瀾陵看著他可愛的模樣咯咯笑了起來︰「如果我們不是現在這種關系,應該可以做朋友吧,我喜歡你!」
少年驚訝的望著她,嫣紅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叫……隨風,你也可以叫我瀾陵。」瀾陵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他「隨風」這個名字,但卻不後悔說了出來。
「隨風?我還以為那是詩燈的名字。」少年終于開口了,「我叫辛追。」
「辛追?你不姓帝嗎?」瀾陵納悶。
辛追搖了搖頭︰「在連赫,除了王可以姓帝外,王子只能姓辛,只有我王姐才得到了那種殊榮,被王賜姓帝。」
「王姐?你還有個姐姐啊?」
辛追點了點頭︰「嗯。」
辛追不再言語,轉身走了出去,看著他的沉默,瀾陵倒覺得不自在了起來︰「那個……」
最後,瀾陵終于沒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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