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025

作者 ︰ 余味

選妃,顧名思義為之「選」之一字。

儲秀宮中,中間正座的是容華貴妃陶無瑕,右邊下首依次坐著雪妃顏秀霜、太子妃醪雲漪,而輕蒹葭則坐在陶無瑕的左手邊。

陶無瑕、顏秀霜和輕蒹葭三人有說有笑,坐在一旁的醪雲漪則是一臉的淡然,看不出是何心情。

顏秀霜對于陶無瑕雖無太大的好感,但也沒有太大的敵意。雖然皇上極為寵愛陶無瑕,可是陶無瑕入宮多年,未有身孕。在宮中,沒有身孕的女人,是不能造成任何威脅的。

更何況歐陽昊是歐陽廷最為疼愛的兒子,從他將輕蒹葭許配給歐陽廷就可見一般。只要有兒子在,她就不會有任何的憂慮,她的地位牢不可破。

三個人說說笑笑,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冷落在一旁的醪雲漪,此刻的她,已是滿心憤慨。

醪雲漪對輕蒹葭的恨意並非來自歐陽殘,而是來自另一個人。

對于太子,她的夫君,醪雲漪沒有一絲的感情。

她愛的人是天之驕子,天都第一美男——歐陽昊。

七歲那年隨祖父進宮,昭德殿內覲見皇上,遇見了大她四歲的歐陽昊。從那時開始,她小小的世界里都是那個俊美少年的身影。

從那天之後,她開始努力學習禮儀,讀那些枯燥無味的女德訓誡,成為一名讓祖父驕傲的官宦千金。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成為足以匹配他的女子。

怎知,太子選妃,一朝得中。對祖父來說,這是無上的榮耀,無上的恩典。可是對她來說,卻是噩夢的開始,苦難的起端。與所愛之人咫尺天涯,每每看到他,心中總是會泛起絲絲的疼痛。

與歐陽殘大婚當夜,他將喝得醉醺醺的歐陽殘扶進新房之內。看著新床上,淚流滿面的她,他只是輕輕的說了一句︰「祝皇嫂與皇兄百年好合。」然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那一夜,歐陽殘對自己毫無溫柔可言,他陰冷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至今歷歷在目。還有歐陽殘那邪惡的話語總是會不停地響起,那些恥辱的話言猶在耳。

他說,怎麼,這麼快就堅持不住了,想要了。看看你申吟的表情,扭動的腰肢,要是你的祖父知道,他教養出來的名門閨秀到了床上如同妓女一樣,你說,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或許,你是為了討歐陽昊的歡心,才會變得如此的**。那麼,到底是他能滿足你,還是我呢?哈哈……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明明都知道的。他知道她愛的人是歐陽昊,他明明知道她不愛他,他明明也不愛她,可他還是娶了她。

歐陽殘,簡直就是個魔鬼。不對,歐陽殘就是個魔鬼。

但自己卻不得不與魔鬼同床共枕,而這一切痛苦都來自于你——輕蒹葭。

從歐陽昊十四歲開始,他就知道他自己有一個王妃,一個早就定下了許多年的王妃。而她呢,還來不及長大,還來不及傾吐愛慕,還來不及在他眼前綻放美好,還來不及走進他的心里,就被摒棄在了他的心門之外。

歐陽昊之所以多年都未曾選妃,都是為了等那個女子長大。輕蒹葭,而你愛的卻是別人。你讓我如何不嫉妒,如何不怨恨。

進了這後宮之中,你輕蒹葭就是那待宰的羔羊。她會慢慢、慢慢、慢慢地將她所受的折磨一一償還在她身上,讓她也常常生不如死的滋味。

恨不得將輕蒹葭碎尸萬段的目光閃爍著,旋即又隱藏在溫婉賢德的面容之下。醪雲漪的心中長出了猙獰的魔鬼,想要吞噬一切。

「啟稟貴妃,諸位小姐已經在大殿外候著了。是否傳喚?」宮中最有名的教習嬤嬤,秦嬤嬤恭謹的稟告著。

「宣吧!」陶無瑕斂了笑容,坐直了身子,捋了捋發髻。

雪妃顏秀霜和輕蒹葭也斂了笑容,整襟危坐。

「宣——」隨著秦嬤嬤的傳喚,幾十個打扮精美,儀態萬千的女子走了進來。

「臣女等,見過容華貴妃,雪妃,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眾女只手輕提裙擺,柔軟的腰肢婀娜下拜。

陶無瑕不耐煩的掃了一眼,隨即揮了揮手,「免了,起吧!」

「謝,貴妃娘娘。」眾女謝恩起身。

此後秦嬤嬤依次朗誦各家小姐的姓名,出身,家庭背景。陶無瑕、顏秀霜和醪雲漪也是逐一的細細觀察。

輕蒹葭听的早就昏昏欲睡了,可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她豎起耳朵,專注地听著,等著那四位小姐的名字出現。

「第十一位,刑部尚書胞妹,王氏秋雨,雙十年華。自小飽讀詩書,精通國家歷法。」秦嬤嬤對于這位王小姐的印象實在不好,雖然長還不錯,但是年紀確實太大了。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一直在外拋頭露面,幫助刑部破案,而這些都是有違婦德的。

王秋雨!輕蒹葭倏地望去,恩,不錯。「等等,我有話要問她。」

「是。」秦嬤嬤笑眯眯的退到一旁。她對著這位七皇子的皇妃可是滿意的不得了。人長得自是不必說,就單說禮儀,比公主還要規矩,周道。昨天在大殿之上,無論是笑容,說話,走路,坐姿,眼神,用餐,簡直無可挑剔。

輕蒹葭軟語笑顏的問道︰「王氏秋雨,是吧?」

王秋雨低著頭,輕輕的答話︰「是。」其實對于這次的選妃她是不抱任何奢望的。她已經雙十年華了,在普通百姓家,她都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所以,殿上這眾多年輕美貌的少艾女子,定然不會選上她。可是現在卻叫住了她,但叫住了她的是誰呢?

「不用怕,也別慌,抬起頭來,讓眾位娘娘看看。」輕蒹葭耐心的誘哄著。

王秋雨輕輕抬起頭來,眼光一一掃過殿上之人。當她的眼光掠過陶無瑕的時候頓住了,好美呀!想必這就是容華貴妃吧!果然是如同桃花一樣的妖嬈女子。

輕蒹葭見她愣愣地看著陶無瑕,掩面輕笑,「王小姐,傻了嗎?是不是感覺看到仙女了?」然後調侃的睨了一眼陶無瑕。

「啐,你這丫頭,膽敢打趣我,看回去我怎麼收拾你。」陶無瑕紅著臉,輕輕掐了一下輕蒹葭的手臂。

「呵呵,好姐姐,別氣。」輕蒹葭連忙陪笑。

王秋雨也紅了臉,因為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一時之間有些失神。為了掩飾尷尬,連忙將眼光調向旁邊那抹火紅的身影。

喝——王秋雨只覺得天地之間瞬間失了顏色,如太陽一樣耀眼,眸中自信的神采,讓她心折。

她是誰?也是皇上的妃子嗎?

輕蒹葭好像看出她的疑惑,「咱們馬上就要成為妯娌了,王小姐。」

妯娌?王秋雨不解的搖搖頭,她的神思此刻還放在輕蒹葭身上。

輕蒹葭沉吟了一下,「我覺得王小姐無論樣貌還是學識都不錯,尤其是勤儉持家這方面,想必比其他的大家小姐更有體會。秦嬤嬤,將玉白菜給她。王小姐等著半個月後花轎臨門吧!」

秦嬤嬤點點頭,「是。」原來是要給五皇子找一個懂得持家的,確實沒有比這位寒苦出身的王小姐更合適了。

傻傻地看著秦嬤嬤塞到自己手里的玉白菜,王秋雨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還不謝過睿王妃。」這個稱呼讓輕蒹葭一汗,她還沒正式上任呢,好不好?可是看看旁邊雪妃顏秀霜滿意的表情,和陶無瑕打趣的眼光,哎,算了,隨便吧!

「是,臣女謝過睿王妃。」原來是七皇子的皇妃,那不就是和榮華貴妃被稱為「天都雙花」的輕家蒹葭?果然是傾城絕色,名不虛傳呀!

王秋雨盯著手中的玉白菜,她就這麼成了賢王五皇子的側妃了。兄長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去了,她能嫁得天之驕子,還要多虧輕小姐。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在下面的遴選中,除了按照計劃走,選了林思宏的長女林氏麗穎為側妃之外,最讓輕蒹葭頭疼的事情出現了。

她居然犯了這麼一個天大的錯誤,實在是疏忽了。

歐陽慊的正妃到底是誰?這確實是個問題。

太師趙廣的獨女趙宓色確實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而威武侯、定平將軍丁鳳年的女兒丁佳琪也是個英姿颯爽的巾幗紅顏。

兩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家世,都是勢均力敵,看來只能求皇上做主了。

輕蒹葭朝秦嬤嬤招了招手,秦嬤嬤點點頭,走了過來。挨著秦嬤嬤的耳朵邊,小聲細語︰「秦嬤嬤,這兩人都確實不錯,無論選哪一個為正妃,另一個肯定不服。」

秦嬤嬤點點頭,「小姐憂慮的是。」

「麻煩您去趟御書房,請個聖旨,就跟皇上說,兩人都屬佳婦人選,家世相當,足以匹配五皇子之賢德,遂,請聖上恩賜,同時冊封為正妃。」輕蒹葭覺得唯今之計只能如此了。

秦嬤嬤點頭稱是,轉身出了儲秀宮,一路小跑來至御書房,對殿外內侍說道︰「儲秀宮選妃,有急事稟告。煩勞通報。」

給皇子選妃,是大事情,小太監不敢刁難,連忙通報。「宣——」殿內傳喚。

秦嬤嬤低頭而進,跪倒施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事?」並未叫她平身,一旁的李浮生詢問。

秦嬤嬤將輕蒹葭交代的話原封不動的學了一遍,「就是這樣了,皇上。」

歐陽廷停下手中的朱砂筆,從奏章中抬起頭來,溫和的笑笑,「葭兒還真是好眼光,選的這四個女子實屬不錯。也罷,朕就听了葭兒的,封他個‘兩頭大’。」說著,吩咐內侍研磨,寫了手諭,蓋了玉璽,交予李浮生隨秦嬤嬤一道去儲秀宮宣旨。

聖旨一下,趙宓色雖有不滿,但也不好多說什麼。但她仔細想想,丁佳琪也是侯爺之女,與她家世不相上下。今日若是皇上封她為正妃,即使是父親也不好說什麼。幸好想了個周全的主意,免了兩家人的爭斗,也顧全了兩家人的臉面。

看剛剛秦嬤嬤听那睿王妃說了什麼,便匆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聖旨就到了,看來這個睿王妃不簡單哪!

除了輕蒹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落寞的身影。成為皇妃,在這個時代,對于女子來說,應該是無上的歡喜呀!可是為什麼,丁佳琪卻是一臉的郁郁寡歡呢?

一天的選妃終于結束了,輕蒹葭不等眾人,率先出了儲秀宮,想要回去休息休息。不然,一會兒一定被陶無瑕和顏秀霜拉住說個沒完。

揮退了跟隨得內侍和宮女,獨自漫步在杏林中,腦海中飛快的回放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至今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簡直就是做了一場夢。好像只要睡上一覺,待明天醒來之後,她依舊還是貝羽淨,岳皓依舊還在她的身邊。雖然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些過去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也有可能這些事,這一生她都無法忘記。

忽地,輕蒹葭覺得頸上一緊,呼吸有些困難。驀地睜開雙眼,看向不停收緊她頸上鵝黃色綢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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