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悠然呆呆望著他漸去漸遠,心中一陣難過,坐在石頭上,眼淚打濕了眼眶。
仲秋的夜很涼,左悠然覺得寒意侵體,山中又空寂無人,四周一片黑暗,她孤零零一個人,心中淒淒慘慘。
忽然一聲重重的嘆息傳來,嚇了她一跳。竟是方天龍!他怎麼又回來了?
「你還不走?準備在這里露宿麼?」他嘲諷地笑道。
左悠然佇立半晌,幽幽道︰「你還關心我的死活麼?」
這話听起來怎麼都像是在賭氣。方天龍忍不住笑了笑。要說這世上還有人會跟他說賭氣的話,大概也只有左悠然了。
「走吧,我看你對這里很不熟,我帶你下山。」方天龍一本正經道。
左悠然緊緊跟在方天龍身後,戀戀不舍地看著他的背影。其實她完全可以獨自下山,但在方天龍面前,她實在不想再逞強了,因為她真的很喜歡被方天龍照顧的感覺。她受傷的時候,方天龍會緊張地問她疼不疼;她無禮任性的時候,方天龍會默默承受主動退讓;她流淚的時候,方天龍跟她說話的語氣都會溫柔起來。她真的好喜歡這一切,盡管方天龍做到的左攸遠和韋航也都曾做到過,但是方天龍跟他們不同,他們是看著她長大的兄長,而方天龍是差一點死在她的陰謀之下卻又不計前嫌救了她的命的陌生人。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不是沒有緣由的。
天已經黑得完全看不到路了。方天龍停下來,撿了些樹枝用火折子點燃,做成火把。他舉著火把,道︰「快到山腳下了,還吃得消嗎?」
左悠然當然吃得消。方天龍肯定忘記了,她比他的武功可差不了多少,她不是個柔弱的女子,但是她想裝得柔弱一些。「我……有點累了。」
「那休息一下吧。」他說,又去尋了些干樹枝,堆起一團篝火。
兩人面對面席地而坐,火光把兩個人的臉都映得紅紅的。左悠然偷偷覷著方天龍,他仿佛正聚精會神地撥弄火堆,俊朗的臉龐在這閃耀著火光的暗夜里顯得異樣的柔美。左悠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他看起來柔美,他的那張嘴可是相當刻薄的,不僅說話無情,親吻她的時候也是那樣粗暴……哦,老天,她想到哪里去了?一定是火燒得太旺了,她的臉頰都發燙起來。
方天龍把火堆里的干樹枝不停地撥開又聚攏,盡管他沒有去看左悠然,但仍能感覺到她的兩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他的臉上開出花來了嗎?那麼直勾勾地盯著看,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難為情了。
「咳,要不然等天亮了再下山吧,夜晚走山路很不安全。」方天龍抬起眼道。
左悠然悚然一驚,趕緊移開視線,囁嚅道︰「好,听你的……」
這位大小姐終于害羞起來了嗎?方天龍吃驚不小。一個多月沒見,她的變化還真大,變得像只柔順的小貓了。方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你一個人在外頭,你的哥哥們不擔心?」
「我離開家好幾年,他們已經習慣了。」左悠然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慨。回了一趟姑蘇,跟父親左季興講明了她跟申吾沙的父女關系,也說了要去大漠的事,左季興難過得老淚縱橫,但還是應允了。她沒有和左攸遠說什麼話,離開姑蘇的時候也沒有和摩雲教弟子一道,因為她現在還是做不到能夠非常坦然地面對左攸遠,也許當歲月經歷得更久遠了,她就慢慢能夠做到了。唉……
左悠然眼底的愁緒那般明顯,方天龍的心情又抑郁起來。看得出來,這個女子愁腸百結,是為左攸遠麼?在玉皇頂上,左攸遠看她的目光深邃莫測,可她卻逃避左攸遠的目光,這兩人一定還有心結未解。他們兩人並非親兄妹,如果兩情相悅,一定不會是如此情狀,那麼定是一方落花有意,而另一方流水無情了。而且在他看來,似乎是女有意而郎無情。哼!他心里冷哼一聲,頗有些不是滋味。
好一陣子兩人都沉默著,只听得到篝火 啪作響。這山里的夜晚寒氣頗重,左悠然總是那一身藍色的衫子,白天里尚不覺得穿得少,此刻竟有些涼了。她忍不住往火堆挪近了些,緊緊抱著雙臂。
方天龍道︰「覺得冷麼?」
左悠然點點頭。
方天龍看看自己的衣裳,也很單薄,不可能再月兌下來,略一遲疑,騰的起身繞過火堆,從左悠然身後將她緊緊摟住。
左悠然的身體立刻僵硬起來,就听方天龍粗聲粗氣道︰「你就當是裹了一床被子。」
左悠然忍不住咧開嘴偷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愉悅。她慢慢放松身體,淡淡道︰「可不可以加個枕頭?」說完,索性身子往後稍稍一仰,正好可以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方天龍輕笑一聲,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左悠然整個人都偎在他懷里,輕聲道︰「睡一覺,天一亮就走。」
「嗯。」左悠然乖巧地應道,閉上眼楮,真的睡起來,不大一會兒就發出了極細微的鼾聲。
方天龍一只手摟著左悠然,另一只手往火堆里添了些樹枝,把火堆撥得更旺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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