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的已經完成了,可是修改稿卻讓我很頭疼,現在僅僅改了兩稿,蘭花指導師仍舊不滿意,並且,他在最近的一次論文修改意見會議中,為我們五個人設計了一段猶如晴天霹靂的話︰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改到死!
要命的是,他還要求我們每次回答得要整齊劃一,體現出我們娘炮組的氣勢。
每到深夜,我明白了辛棄疾那句「醉里挑燈看劍」,也真是醉了。這死魚眼瞪得我都快內分泌失調了,可是明天改不出第三稿的話,蘭花指又會挑起尖細的聲音訓斥我們「目無導師」、「混吃等死」,等等。
第二天醒來,口水流了一桌,我竟然在書桌上趴著睡著了。心頭一驚,連忙打開已經自動睡眠的電腦,看到論文已經改好,這才松了一口氣,把論文發給了導師。
伸伸懶腰,骨頭 作響。
跟奈良說的時候,他出乎意料地沒有笑我,而是不走心地跟我說︰「論文,復制粘貼就好,這種高等教育失敗的典型產物,如果不是畢業證書拿捏著,根本不需要。」
我們倆的意見第一次如此高度統一。
「喂。」他坐在我對面看著我吃東西,食堂里人來人往,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學生,倒是有好些學妹頻頻回頭,路過,我覺得自己盤里的蒜香牛肉更加誘•人了。曾幾何時,蒜香牛肉已經打上了某人的標簽,一時間要揭下來,還真是不簡單。
「干嘛?」
「我們的事情,我已經告訴阿讓了。」
「咳咳••••••咳•••••」
一口米飯差點沒有把我嗆死。
「你告訴他了?!」我的目光如果可以具化的話,那一定是地獄陰兵千軍萬馬殺氣騰騰而來,恨不得將奈良撕成碎片,「所以你這是想炫耀還是想我死?」
「你激動什麼,」他皺了皺眉頭,「再怎麼說我跟他也四五年的交情了,這種事他早晚也得知道,現在告訴他,正是因為我還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放下筷子,心髒跳動不安︰「那,他怎麼說?」
奈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倒真是變了。換做以前,他肯定立馬跑過來揍我一頓,然後把你給帶走,雖然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照他的脾氣,應該會是這樣的結局。」
「不過,他只是靜靜地听我說完,然後就掛了。」
心頭五味瓶打翻了,不知該從何處尋找憩息的港灣。這才一個禮拜啊,他沒有說一句話,是不在乎了,還是麻木了。就算是我提出的離開,听到他這樣冷漠,還真是不好受。
如果他破口大罵,或是真的跟奈良打上一架,或許我還會心安一些。
越是沉默,越是難過,這樣的事情我經歷過太多。
算了吧,何望夏,你為什麼就不肯承認你還放不下他,這麼做讓所有人都卷進你的悲傷中,陪你承受痛苦很得意是不是?你為什麼心腸這麼歹毒!
「就算你現在後悔了,也不能放手,」奈良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我的手,強迫著與我十指交纏,一點點收緊,不留我後退的余地,眼光直至看穿我的心底,堅定不移,「說什麼不想傷害我也好,還想著阿讓也罷,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我甚至有點意外,他可是除了陶沙以外,第一個如此了解我想法的人。
心里涌動著某種情緒,被纏住的手也收緊了一些,我笑道︰「我如果答應你,你又能給我什麼承諾呢?」
一個終日揮霍青春揮霍魅力的男人,只不過看上了一時新鮮就甜言蜜語,說什麼非你不可,這些事情我在大一的時候就已經不相信了,不然,我的話劇《非你不可》怎麼會是個悲劇呢。
果然,他陷入無言的境地,長長的吸了兩口氣,似乎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又或者是在醞釀一個謊言,就如同他對待別的女人那樣。說吧,何必連個玩笑都開得這麼認真,我是不會當真的,因為我當你是別人,所以就算你騙我,我也不會恨你。
不過是兩廂寂寞,互相依偎罷了。
「我能給你的承諾,恐怕只有今後只上你一個人了。」
身邊浪漫的粉色泡泡頓時全部戳破,他認真的表情像是一道驚雷,把我劈得親媽難認。
是的,就在他沉默的一秒鐘時間內,我幻想了無數撕心裂肺的情話和浪漫得讓所有人起妊娠反應的場景,甚至是他立馬跪下來求婚這樣扯淡的事情我都想到了。
唯獨沒有想到這一出••••••
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
我想發聲,卻被一口痰堵住了,只好先清了清嗓子,眼楮艱難的轉動著,說︰「奈良,其實你可以不必犧牲這麼大的,反正我也沒有真的喜歡你。」
「就沖著你覺得這是個大犧牲,就值得我為你犧牲這麼多。」
我定在原地,無法跟他繼續溝通。
「望夏,」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唇角淡淡勾起,像是在享受某種恩賜,「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是我性•幻想的唯一主角了?我可是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把你推倒啊。」
我渾身上下的汗毛一顫,連忙撒開手,奈良側過腦袋,偷偷笑著,好像是我放了一炮讓他給胡了似的。
「你少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吼完這一句,我竟然空白了好久,氣勢頓減,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不要臉的話,我接得下去那真是天下無敵了。
「有的沒的?」奈良睨著我,「對男人來說,性跟愛確實能夠分離,睡了一個女人不一定是喜歡,但是愛跟性卻是雙生的,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是必然想要把她給睡了的,知道嗎?就算是阿讓,也不例外。」
這個,我當然知道••••••
正思考著男人的佔有欲和性•愛觀等等相關問題,我的手機響了,是顧棟的。我沒有接,因為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只是發了個微•信約了時間地點,也就完了。
我不想跟他多說什麼,但是一件事情爛尾也不是我的風格,不解決好,會有無數後患。
「怎麼不接?」奈良吸溜著最後一口粉絲,擦著嘴角。我把手機丟進包里︰「待會兒我有些事情,就不出學校了。」
「什麼事?要不要我陪你去?」
「沒什麼,」我低著腦袋想了想,然後對上奈良的眸子,「奈良,你可千萬別真的喜歡我,會很疼的。」
「好吧,我盡量。」
奈良當時不羈的笑臉似乎定格在我腦海里。
安靜的咖啡館,顧此曾經在這里給我彈了一曲《命運》,動听的聲音好像現在還在。如今,眼前與顧此有著同一張臉的人彈著同樣的曲子,那麼真實卻又虛幻的感覺,不同的是,這曲子里,帶著一點傷感,不盡是醉人的浪漫了。
「說吧,我听著呢。」
他放下吉他,伸展雙腿,澄澈的眼里蒙上了一層水霧,波瀾不驚。粉色薄唇微微抿著,明明是沉默,卻好像已經在說著什麼了,只是,聲音細微得我听不清楚。
「我是顧此的弟弟,藍夢瑤是我表姐,但是,我跟我哥關系不好,我一直在x市,而顧此在f市。我知道他喜歡上你之後,我有些吃驚,哥雖然很招女孩子喜歡,但是他似乎從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不過後來我知道,這種喜歡不過是表姐的拜托罷了。」
我小口喝著咖啡,傷疤重新被揭起的感覺還真是難受。
「後來他好像喜歡上你了,很喜歡,喜歡的我都有點嫉妒了,因為,明明是我先遇見的你。而且哥的目的並不是那麼單純,所以我很不甘心。這樣過了很久,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知道那天我看到了你那張在海邊的照片,還有他的日記,我才知道,他真的陷進去了。」
不知為何,有種想哭的沖動。
「我還知道你跟言清讓的關系,還有表姐對言清讓的感情,」他十指交纏,低著頭回憶著,「我裝作漠不關心,但是卻一直忍不住偷看哥的日記,他的那種感情從來都不是對我,我更加嫉妒,嫉妒你。」
嫉妒我?你有戀兄癖嗎?
「藍夢瑤告訴我,哥因為你死了,我當時真是恨死了你,恨不得把你剝皮抽筋!」他的眼楮里翻滾著濃濃的恨意,不過一瞬便平息,「我告訴我自己,我一定要報復,我要讓你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所以我要求來f大交流,初次見面的場景我都預料到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內。表姐知道我的計劃,但是她出國了,去了法國,那是顧此一直想去的地方,呵呵,連表姐都更喜歡他。」
此人嚴重缺愛。
他的目光變得很復雜,好像在糾結著,掙扎著,不得解月兌︰「我故意勾•引你,讓言清讓看到我跟你的關系,那天在排練廳的戲碼也是我算計好的,果然,你們的關系很快就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破裂了。那些照片也是我發給你的。」
心底一陣寒意,也就纏著些許恨意,隨之而來的是愧疚,我做的孽,老天都在看,現在如此,顧棟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我沒什麼可以申訴的。
「顧棟,」我沒有跟他對視,「對不起。」
「對不起?」他冷哼一聲,「我也覺得奇怪啊,本來應該恨死你,會有一些報復過後的滿足感,可是,我現在竟然有些難過。何望夏,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麼毒?」
我不解。
「我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樣子,竟然會心痛,你給我下了沒有你就不行的毒,你真是好有心計。」他自顧說著,空氣都凍結了,「也不知是誰報復誰了,現在我已經看不清自己的立場了,也終于知道哥當時是怎麼想的了。」
「不過何望夏,你別太得意!我是不會承認我喜歡你的!」
不承認你還說?
果然還是孩子,比顧此還幼稚。我搖頭,這兩兄弟還真是像,連喜歡別人的理由都那麼特別,特別的幼稚。
「我會一直恨你的,」他喃喃地說,「你害死了哥,休想我會原諒你。」
「我不奢望你原諒,」我站起來拿上包準備要走,「一報還一報,也夠了。只是,別老想著恨我,這樣對身體不好,如果揣著恨去生活,你會埋沒了別人的好意和人生的美好。」
他抬頭,大眼楮里閃過一絲迷茫,我們熱血時都曾有過的迷茫。
「你有權利一輩子不原諒我,但是我只有一個請求,好好過,恨我可以讓你快樂的話,那就恨,但是你不快樂,所以,我會擔心,我不能補償你什麼,別因為我傷了自己的身體就好了。」
走到門邊,我感覺到他目光的跟隨,回頭了,那一次回頭讓我終生難忘。
本來就如水一樣柔美的又大又圓的眸子里,滿是淚,波光粼粼,白白的牙緊緊咬著下嘴唇,像一個得不到玩具在鬧別扭的孩子。
「何望夏,我不會原諒你的••••••」幾乎泣不成聲。
我笑著︰「我知道了。」
孩子就是孩子,他曾經在暗地里謀劃著如何報復我,但我有錯在先,所以我會接受他的惡作劇,就算這場惡作劇讓我失去了言清讓。這點小別扭,這點小懲罰,跟我的失誤相比,根本不等量。我應該偷笑了吧。
「還有,小心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他一抹眼淚,我有些疑惑,他的口氣已經不煽情了,很嚴肅。
「那些照片是林淼拍的,還有很多事情也都是她做的。」
心頭一頓,我還是笑著掩飾了過去︰「謝謝。」
林淼?
怎麼可能。
肯定是他又惡作劇。
畢竟,我找不出她這麼做的理由。